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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卫调教的必修课程之一就是无论十八般刑罚,哪怕全部都在自己身上过一遍,那也是口风不能泄露分毫的。
姜勿籍知道的。
可他还是心里难过,像是被天下人都背叛抛弃了一般的难过。
他咬着牙问:“是皇上?”
“……”天月冷哼,“姜圆圆。”
……
呵。
自己的姑姑到底偏袒的是自己哥哥而并非自己。
说起来他也觉得可笑,自己分明和哥哥相比是自己比较厉害的,可是无论是要和谁争和谁比,他却始终都比不过自己的哥哥。
父皇和姑姑都偏袒他。
姜勿籍在这冰冷的后宫里也只有一个母亲是真心的对着他好的,可是天公不作美,在父皇刚刚驾崩后,姜勿籍一向受宠的母亲却被人污蔑为和侍卫通奸,继而被姜勿籍的哥哥给赐了白绫毒酒,送上了黄泉路。
而后来。
误打误撞的。
他竟然意外的查出来原来污蔑了自己的母亲,拿出众多莫须有的证据的人,就是自己的暗卫天月。
可笑。
天月的解释还特别的理直气壮:“她本就该死,若是真的没有通奸,我到哪里去找那个莫须有的证据?”
好一个莫须有。
姜勿籍觉得自己真是悲哀。
养虎为患。
之后他就把她囚禁身边。
而他身边弹劾她的人也是从刚开始的一些得力暗卫到自己的心腹,再到自己的朋友。
“王爷,天月他绝对留不得!她不愿为我门客却来投靠王爷,必有异心。臣劝大人还是摈弃昔日情谊将她除掉,因为留下她必定是养虎为患。”
“王爷莫是忘记了昔日天月是如何欺辱王爷,将王爷置于死地?她能卖了王爷的江山自然也能卖了王爷你命!”
“她为皇上所用,前段时间还差点被皇上收入后宫,怎么会就这么随便就院子委身于王爷了?”
……
姜勿籍觉得头疼。
大殿上。
下方跪着的尽是他的左膀右臂之一,其中正愤愤不平开口的为李成,他对自己可算得上忠心。他跟了自己七年,从他一无所有到如今的权力地位可和皇上抗衡,他功不可没。最为重要的是他掌管军权,如今更是他最为信任的一把手。
姜勿籍坐在高位,黑色涌金莲长衣逶迤及阶前,垂着眼,始终面色不改而慵懒至极,他安安静静的把这话听完了,手中正把玩着岁末的一枝桃花就被他给扔了。
听完了李成说的话,他抬眼:“说完了?”
李成微怔。
外人都传南越王爷明媚恣意,笑起来能把月亮醉倒,惹的全天下的姑娘都为之倾倒为之疯狂。可如今眼前人清冷孤傲,耳边碎玉泠泠似是敛了经年的寒也是顶好看的。
南越向来男子也面相阴柔,故而莫说是眼前人是南越男子姿色中的翘楚,就算放
在女人中怕也鲜少有人能敌。
这等人若是去争第一美人的位置,还能有天月什么事?
李成正这么想着,脑子里竟一时混沌,又听的姜勿籍问,忙不迭的低头:“是。”
姜勿籍自然不知他心中百转千回,不知道他又脑子混沌想到了天外的哪个方向的哪件事去了,他也懒得去揣摩李成的心思:“那便退下吧。”
李成惊怒:“大人!”
姜勿籍冷着眼脸现愠色:“听不懂我说话还是如何?!”
姜勿籍到底不是以往外人口中就算声色俱厉也会被人说可爱娇俏的少年,离了被人追捧的场景,他的眼黑见多了,便也不再清澈。眯眼敛锋芒,再睁眼杀机尽显,只显露七分也使的他身经百战的人都胆战心惊。
李成无法,只得认命的起身道:“是,臣告退。”
待李成退下,大殿中所有人都没了身影,鼎炉上的被他扔了的岁末的桃花香撩拨心弦,他方才觉得醉的晕人。
这是今天第几个来弹劾天月的人了?
他已然记不仔细。并非是他糊涂,而是人实在是太多了。
天月这个人对他来说就像罂粟,特因为好奇而想着一步步靠近。可靠近了他又憎恨,憎恨了却也离不开,明知天月的毒性和锋利,他却无论怎样都离不开她,并且偏偏觉得这份骨子里的这分爱意只要给了天月,无论怎样卑微都甘之如饴。
真是下贱。
另外说起来,和天月一同为自己暗卫的赵舒倒是在年前来拜访过他一次。彼时他正为了应衬着自己的名声而诸恶不避的为非作歹,赵舒说他是受了天月的命要来杀他。后来误打误撞,他看到自己暗室里到处都是天月的画像,赵舒放在姜勿籍脖颈处的长剑也不由的颤了颤,沉默许久,最后咬牙道:“主子你真是……”
姜勿籍觉得他没说完的那句话是想骂他的来着。
说他什么呢?
下贱?可笑?还是卑微可怜?
后来,半年后天月孤身一人来取姜勿籍反叛铁证,千钧一发之际被拦住囚禁身侧。他就这样生生困了她半年,天月心高气傲不愿与他涸辙之鱼在一处,他却坏心思上来了,劣性根便驱使这他,故意的让天月逃不开他身边。
别人都说天月恨他。
他也这样是觉得。
天月她怎么可能不恨他,又怎么可能不怨他呢。
可她又为什么恨他呢。
他每日都睡在她身边,却也每日都睡不安稳,总是会被她的杀意惊醒。天月想杀他,他是知道的,他也想着杀了天月,有很多次。想到他母亲的离世和皇上的心机,就觉得对世道无望,可手捏住她脆弱的好像一用力就会捏碎的脖颈时,又怎么也不去手。
他的贴身奴才也劝过他,说,王爷若是舍不得天月姑娘,放过她也好。
可他偏不。
可他到底是舍不得的。至于到底是舍不得那些过往的还称得上温暖的年月,还是舍不得天月这个人,他还分不清楚。
不过别人都还是觉得多半是温暖,毕竟他接触过的温暖太少。
他起身,冷冷道:“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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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守夜的侍女匆匆跑进来。
“带我去天月的住处。”
她的住处在南越偏僻一隅,是个小庭院。姜勿籍驱出了庭院旁所有人家,只在里面留了几个武功高手和两个下人伺候天月的饮食起居,故而这里一直冷清空落。唯一姿色是院中桃树,如今暮春,它种的晚故而花期也晚,旁的桃树已经花谢长了小桃子,它只能在月华下绽放冷峭笑意,偶尔迎风摆动一树花苞。
檐牙高筑,稀疏月华下却也衬的庭院有了些许生机。朱门重院,长长的回廊淹没在月华朦胧中,风起,吹的雾霭迷离,若隐若现。
他脚下一滞,自己也不知道这五味杂陈的感觉是从何而来又因何而起,不过很快走了进去。
姜勿籍的贴身奴才小六正在天月屋外打盹。听到声响抬眼看他,眼里的混浊懵懂瞬间绽了光华,“王爷。”
“天月睡下了?”
“是,天月姑娘今天一直安稳着呢,也按照吃饭不曾再大叫逃跑了。”
倒是学的很乖了。
不像她了。
姜勿籍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抬脚刚要进去,小六又突然叫住他,小六神色认真也悲哀,姜勿籍一看便知道他要劝自己。果不其然……
“天月姑娘同公子一同长大,虽然是暗卫,可到底向往正义公平,故而便该生活在阳光丽景下、万众瞩目中。王爷如今又什么也不解释,任由皇帝给您泼脏水也不洗干净,还不由分说的把天月姑娘锁在了这里,让她众生只能同月华寂寞为伴,她会很难过。而天月姑娘难过王爷便也难过,又何必……”
姜勿籍看见檐角下的木制风铃。
它几乎要渗进月色春景里,可又仿佛失了谁扬尘纵马的眉目,死寂沉沉的。
姜勿籍咬着牙说:“要的就是她难过,最好再悲愤欲绝,最后不堪重负自刎了却了才好,也算了却了我的一桩事。”
姜勿籍的确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吩咐了小六下去休息,姜勿籍这才推开尘封的门,还没来得及往里走,就措不及防的,被一把剑狠狠刺入肩膀。
没有流血。
姜勿籍知道现在,无论是江湖豪杰还是庙宇高堂,都有很多人想着他死。
奸佞一死,大快人心。
但是姜勿籍怕死。所以他昼夜身上都不离天蚕丝,全身上下裹的严严实实。长剑并没有深入他肩膀,可姜勿籍却感觉到心口的疼,撕扯着心肺和呼吸,终于在他看清了月光下来人的眼睛后翻涌成灾。
那人的眼狠辣冷血,像姜勿籍见过的某种绝望泣血的兽类。
是狼。
姜勿籍曾训练天月,便让她往狼的方向训练的。
他试着咧嘴一笑,从天月手里抢过了剑扔在了地上,然后欺身而上,直把她逼到角落里,方踮起脚尖,恶意的在她锁骨处咬了一口。
“你这是第多少次想杀我了?嗯,天月?你说你明明心狠的想杀我,却每次都是瞄准了我的肩膀而不是我的脖颈。啧,你不知道吗,这剑只要对准我的脖颈,轻轻一下,我就会死了,死的干脆,再怎么想苟延残喘也是回天乏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