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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洛锦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以前的事情了。
不知道怎么的,这次就梦到了。
这一次她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她意识清醒的漂浮在半空中,看着前世的她托着腮在院子里晃秋千。
黄莺端着针线出来,在她面前转了两圈,她的眼神都不带转动一下的。
黄莺万分无奈:“大姑娘,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童洛锦还陷在自己的思绪里,黄莺提起声音大喊了她一声,童洛锦惊得从秋千上跌落下去,黄莺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放下针线去扶她,被她追着满院子打:“黄莺!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你居然敢吓我!”
结果跑着跑着就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连连后退几步,整了整衣衫,面露惊喜:“小七?你怎么来了?”
童温祺手里抱了一摞画卷,瞧见在院子里打闹的两人眉头快速地皱了一下又快速地松开了,但是就是那么一瞬间的表情变换还是被童洛锦捕捉到了,她无端得有些局促,童温祺大概是不喜欢她这副模样吧。
但是对于她和黄莺一起胡闹的事情童温祺什么也没说,他永远都是这样,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他一概不管,不管是他喜欢的还是他讨厌的,他都不过问,好像是她做什么都影响不了他一样。
简单点来说,就是他并不在乎她这个人,所以她做什么都是无所谓的。
童洛锦不由得有些失落。
童温祺道:“我可以进去吗?”
童洛锦立马给他让出一条路,欢欣道:“当然可以!”
这幅受宠若惊的模样让人看不出她才是这家的大姑娘,反倒是像受主人恩赐的小丫鬟。
童温祺抱着一堆画卷走进院子,然后将画卷摊开在了桌子上,童洛锦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好奇地问:“小七,这是什么呀?”
总不至于,是送给她的礼物吧。虽然知道童温祺没有给她准备礼物的习惯,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期待。
然而,童温祺的下一句话就彻底浇灭了她心中的期待,他说:“这是夫人让我拿过来的,都是家世模样出众的公子哥,你可以看看。”
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童洛锦有些没反应过来,她问:“什……什么?”
“没听明白吗?”童温祺十分“好心”地帮她打开一副画轴,上面画了一个青衣玉冠的年轻男子,眉目瞧着就温和,和童温祺这种冷冰冰的模样完全不一样,“阿姐看上了哪家公子,夫人就差人去说。”
寒冬饮冰也莫过于此,童洛锦冷着脸一把拍开展开的画像,上好的白间褚皮纸硬是让她拍出了一道裂隙,她道:“我不要。”
童温祺神色不变,将画卷收好:“这些人阿姐若是都看不上,那就再换别人。”
说着便打算往外走,童洛锦怒火攻心,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你给我回来!”
黄莺见气氛不对,很是识相地端着东西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童温祺神色淡漠,语气平和:“阿姐还有什么事情吗?”
“你很希望我成婚?”
童温祺的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感情:“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理应如此。”
童洛锦简直要被他气笑了,她道:“小七说的也有道理。”
她拉着童温祺的袖子让他坐下,道:“既然来都来了,那小七就挨个给我介绍一下把,说不准就有哪个正好合眼缘了呢。”
童温祺一怔,道:“我也并不了解。”
“不了解也能帮我瞧一瞧面相吗?”童洛锦心里憋着火,死活不肯让他走,她撒气一般地一股脑地将所有画卷都展开,精文的通武的公子少爷一应俱全,童洛锦腹诽道,皇帝选妃大概也是这么个架势吧。
她发出“哇”的一声惊叹,“真真是让人挑花了眼。”
她身侧的童温祺身体一僵,他露出一丝愤愤之色,这世间……竟有如此恬不知耻的女子!
他不开心,童洛锦反而舒坦了,特地把画像往他眼前挪近了几分,煞有其事地同他讨论:“这个人眉眼好看,一看就是有教养的……这位公子面相和善,一看就是好相处的……这个不行,这个瞧着就凶神恶煞,许是会发火动拳脚的。”
末了,还追问一句:“小七,你觉得呢?”
童温祺往后避了避,让那画像离他远了些,方才道:“都好。”
童洛锦冷哼一声,将手中的画像往桌面上一扔,嗤道:“你倒是说得轻巧,横竖哪边也不得罪。”
童温祺垂下眸子不接话。
童洛锦托着腮瞧着他,他们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了,童洛锦的视线仿佛化做实体一般投射在他的面上,让童温祺如坐针毡。
她笑吟吟地问:“小七,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子?”
童温祺含糊道:“都行。”
“都行?”童洛锦笑道:“可不能都行,那不然的话,岂不是是个人你就要喜欢?”
她猛地仰起头来,与他鼻尖相贴,呼吸交缠:“那……你看我行吗?”
童温祺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几乎是跳着站起来的:“阿姐,你且自重。”
童洛锦坐回去,拨弄着面前的画卷,藏下了眼中慢慢的失落与羞怯,权当是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低声道:“无趣。”
童温祺提步要走,童洛锦却又叫住他,重新问了一遍:“小七,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子。”
童温祺沉默了一会儿,竟然真的回答道:“温柔,少话,进退得当。”
总之,不是那时候的童洛锦的模样。
童温祺没有看见,漂浮在半空的“童洛锦”却看见了,她眼眶里的泪珠无声地跌落,在画卷中晕开了一圈水痕。
痴儿。
“童洛锦”叹道,她当时怎么就那么一腔热血向童温祺呢?当真是可悲可笑。
童洛锦自以为自己的感情藏得很好,但是知女莫若母,童夫人还是瞧出了一点端倪,她将童洛锦喊过去聊天,最后若有所指道:“感情这事,最是强求不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终究是求不得。”
童洛锦道:“不强求,怎么能知道得不到?”
那是童洛锦这一辈子当中最勇敢的一次,全力以赴,孤注一掷。
只可惜,到最后输得片甲不留,一败涂地。
童洛锦就是在这样满腔的憾然与悲哀的情绪中清醒过来的,她空茫茫地躺了好一会儿才将胸腔中的情绪消耗掉。
童洛锦依稀记得那天在屋顶上,她在童温祺怀里轻轻说了一句:“我们最多,只能这样了。”
她以为得不到童温祺的回应了,但是他的怀抱在僵硬了一瞬间之后,道:“好……这样,我就已经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