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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道的顿悟最是没有时间的观念,也许只是你眨一下眼睛的一瞬间,又或是几天几夜,就如项宁当初修习长生诀那样晋入最深沉的龟息境界。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项宁倏的醒来。
似乎用“惊动”这个词语更为妥帖,因为他一直都没有入睡。
那是种无法形容,与以前练两种道门气功有别的津神状态,浑体舒泰,动静完美的结合,心境也仿若得到了真正的升华,时间与空间像完全停止推移。
他之所以被惊动,是因为前殿内传来的打响火石的哒哒声。
大殿内虽然非常广大,但也很静,因此前殿的声音还是能够听到的,但仅仅是这点仍是让项宁立时感觉到自己的不同,相比起原来,他五感的灵觉更上了一层楼,得到了质的飞越。更为奇妙的是,他甚至能仅仅通过这打火石的声音来判断出那人是一个非常老成持重的人,那纯粹是一种近乎灵异的感觉,比他以前所拥有的第六感来的更加的玄奥。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练成了大日真经,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到了后殿来的,他似一把所有的罗汉相的仪态与手印都演化了一遍,又似什么也没有做成。他似记得所有的印法,但想要去想一个具体的手印时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这是一种无比奇怪的感受。
种种疑问,以电光石火的速度闪过他澄明空澈的脑海。
刚想要坐下检视一下自己时,耳鼓忽地传来"哄"的一声,就在此一刹那,项宁脑际一片空白,除此声外再无他物,更奇怪的是整条脊椎督脉像随着这声喝振动起来似的,极为受用,且此声随只一瞬,却余音袅袅,震动脑际,可说是妙不可言。
微睁双目,两道精芒由**出。项宁浑身一震,顿感这喝声的不简单,方才他脑中想起时纷至沓来而又无法想起具体形状的手印,竟然瞬息间变得清晰无比,似乎虽是能够信手拈来。
那前殿之人必不简单,立时举步移去。
前殿油灯长明,显得更亮,不知何时,那隔绝光线的殿门已经打开了一扇,露出外面渐黯的天色。
他在罗汉堂内已是练足了整整一个白天,在感觉上却只是弹指的光景,令他暗赞武功的奇妙。
这时,他忽然发现手中已经没了大日真经,顿时大惊,真经乃是佛门的圣物,若是自己丢失,恐怕干系不小,正要回身去找。
忽的那两个不断碰撞的火石再次相撞发出了一声脆响,这次的脆响似乎具有无比的吸引力,令项宁的脚步重又踏入了前殿。
项宁缓缓以目四顾,发现不知何时,带自己来罗汉堂的武皇项临风已经离开。那座千手观音座前,摇曳的油灯下,一位佝楼背脊的灰袍老僧正专心的用手中的火石去点燃油灯,但不知为何那盏油灯却总是无法被点燃。
无论何时,这些得道的高僧总是能够得到人尊重的。项宁微微一笑道:"大师好!"
老僧听到人声,却是转过头来,以一双浑浊的双目目视项宁,不温不火,慢条斯理的道:“时候不早啦!施主勿怪老朽惊扰。”那老僧全身枯瘦如柴,一双之余皮包骨头的手也是颤颤巍巍,像是随时都会握不住那两枚小小的火石,看情形似乎不定哪天就可能得道飞升。但事实上是,这看似平凡的老僧身上却透着一股浑厚深沉的气势,那双浑浊的双眼更是仿佛透着岁月积淀下来的无穷智慧。
灰衣老僧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重新将注意力收回到了面前那盏怎么点也点不着的油灯上。不时打打火石,见打不着却又往灯中到了些油。
项宁这时看到那卷大日真经正静静的躺在那张观音座前的桌案上,又因想起达摩一日的规定,这时看天色已晚,便不好意思的告辞道:“小子擅自闯入贵寺,定是叨扰了佛门清静之地,大师勿要怪我才好。今日小子便在此告辞吧。”
老僧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也不知是什么意思,项宁见到自己被人忽视。虽然不恼,但也总有些无趣,也不管项临风到哪去了,自己抬步便走。
项宁刚刚走到门口,灰衣和尚却是缓缓转身,和声道:"施主且请留步,老衲年老体衰,怎得也无法点着这展油灯,观音大士座前的长明灯是不可太长时间熄灭的,不知施主可否帮老衲一个大忙呢!"
老僧等自己走到门口方才开口请求,这点倒没有引起项宁的反感,他立时转身,走到香案之前:“大师出言请求,小子安敢不效微小之劳。”
灰衣老僧转头看向项宁,面露笑意的将火石交到了项宁的手里,自己则让到了一旁。
在这没有电灯的古代生活,这油灯自然是会点的,项宁只是看了一眼,便看出了这展灯点不起来的缘故。灯油先前已经快烧光了,只剩下短短的一段灯芯,老僧只是再加了点油,却是没有换灯芯,灯芯太短,被油给浸没了,因此就算再倒很多油进去,灯还是燃不起来的。
老僧显然点灯日久,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项宁虽有些奇怪,但还是专心的将那短小的灯芯挑起,将灯中的灯油倒出来,待换了一根新的灯芯以后,再将油重新添满,这才打着火石将油灯点燃。
“大师,油灯已经点好。下次再要点灯之时,等灯油和灯芯同时燃尽了,再重新放置灯芯添置灯油就可以了。”项宁是个做事很认真的人,所以仍是不忘嘱咐了一句。
“多谢施主了,施主帮了老衲的大忙了。”灰衣老僧竟是弯腰想要行礼。
这可把项宁吓坏了,他这才二十的小青年怎肯去受这明显德高望重的老僧如此一礼,自然立刻上前伸手相扶。
但奇怪的是,这老僧看似风吹即倒,可这力气却是出奇的大,项宁纵然身负外壮神力,内壮神勇的道门奇功易筋经,早已力大无穷,竟然根本无法将这老僧扶起来,生生的受了对方一个深恭礼。
这下却是让深懂尊老爱幼之道的项宁惊慌失措了,慌忙道:“大师是想折煞小子吗?竟是这样令小子惶恐不安,小子必须要告辞了。”
项宁说罢便欲走,但无论如何却是纹丝不动,那老僧竟是抓住了项宁的两臂,不让他动弹,这下却是令项宁全身的精气神一下子提到了巅峰,因他首先想到的是这老僧会不会是大秦教派来杀他的人呢?但随后他却没有从对方身上发现一丝杀意,而老僧也是丝毫动作也没有,这才令他放松了下来,但依然不敢完全松懈警惕之心。
老僧对项宁的反应却是毫不在意,连抓住他的两臂都放开了。
放开项宁的老僧却是一改方才老态龙钟的景象,背脊猛地挺直,其枯瘦的身形却立时变得雄伟挺拔,再没有丝毫衰弱之相,目光炯炯的看着项宁,和声缓语的道:“事实上,施主令老朽在方才悟透了一个道理,足可称得上老衲之师,自然受得了老衲这一拜。”
项宁神情一震,定睛看向老僧,只见这得道高僧须发俱白,消瘦的脸上却是宝相庄严满是令人舒适的祥和之气,双耳的耳垂极大,竟是具备了几分清奇的佛陀之相。双目半开半闭,再不复先前的浑浊,眼神内满透着岁月沉淀的智慧与令人亲近的慈善。
“小子何德何能,怎可令大师悟透道理?”项宁奇道,这得道高僧说话确是十分的有水平,虚虚实实神神叨叨的令人完全无法明白。
和尚并没直接回答他,而是道:“要想让灯燃起来,就要让灯彻底烧尽,油也烧尽,灯芯也燃完,这时,再放上新的灯芯,添上新的油,灯才会发出正常的光。”
“嗯,是啊!这只是生活常识啊!”
“施主请想一下,灯芯可否等若我们的肉身,而灯内的容器是我们所处的世界,而油则好比人们在这世界之上的命运。若将灯芯的燃烧比作肉身生命的消耗,灯油的燃烧则是我们生命力量的消耗过程,生命的生老病死是一种必然的规律,我们无法违背这种规律,否则就像是老衲方才点灯那样。虽然加进了油但灯芯因为太短而总是点不着,牵强和不自然的永远也得不到想要的东西。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在灯还燃着的时候,按自己的情况,为它添加灯油,令灯燃烧的更好更亮。这就等若我们在生命仍在的时候去把握住真正想要的事物,令这一世的生而无悔,灭而无憾,这一轮的生灭完美方能令下一世的生灭更好,施主说是么?”灰衣老僧缓缓道出了一番禅机。
项宁听得有些懵懂无知,却又好似有些明白,脑中忽然闪过大日真经“一念生而一念灭,一念灭而一念生;生灭灭尽处,灭灭生机起”的口诀,灵光闪过似乎抓住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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