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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虽然朱元宁已经想到了,却也不能不感谢人家的好意。
为了方便分配,冯师爷给的都是碎银子。
回家之后,朱元宁收起十两银子,拿着另外十两去找了族长,拜托族长帮忙把家中的五亩薄田换成二亩良田,他们姐弟身小力薄,土地太多了也照管不过来。
尽管良田比薄田缴纳的课税要多一些,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打算在一亩地里种上粮食,另外一亩地种一点经济作物,至于家里吃用的菜,房前屋后种一点就够吃了。
换地需要一两多银子,但朱元宁直接给了族长二两,又拿出来二两银子请族长帮忙找人给自家修缮一下房子。
原先父母还在的时候房子漏了坏了还有人修,如今只剩下了五个孩子,出个意外怎么办?
族长也满口应承,立刻找人去办了。
朱元宁又掏了一两银子,请族长帮忙买一些布和棉花,不用太好,能用就行,姊妹兄弟都要有穿用的。家里的两床被子到处都是破洞就不说了,里头的棉花也是十余年前的老棉花了,又黑又沉,还有一股子怪味,最要紧的是一点都不保暖。
族长原本还想劝她俭省一些,可是想到他们的实际情况,便又把话咽了回去。别人不说,那个才几个月的女娃儿,若不好生养着,恐怕活不到过冬。
如此一来朱元宁手中就只剩了五两银子了。
庄户人家,省吃俭用,五两银子差不多也够一个三口之家一年的嚼用了,所以这笔银子着实不算个小数目。
尽管族长和族中的老人再三强调族人不可打这五两银子的主意,可族人们还是忍不住眼红。
关于五个孩子的安置,有的人家觉得养朱元宁划算,贪着两三年后的一副聘礼。
有的人家觉得养朱伯钟合适,毕竟是这一户的长子,不说别的,这个院子就理应让朱伯钟来继承,养了他等于多得了一处房子。
没儿子的,自然就觉得朱叔毓也不错。
可这年月谁家都不愿意养赔钱货,尤其是仲灵和季秀都还那么小,也不知道要吃多少粮食才能长大。
仲灵倒也罢了,尤其是季秀,才几个月大,若是有个什么一差二错养不大,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会被人戳着脊梁骂。
朱三婶就是想让叔毓过去给自家继承香火,所以才愿意来做这个说和人,否则族里那么多有心思的人她为啥要出这个头?
朱元宁缓缓抬起头,“三婶,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朱三婶眉头一皱,这话风好像不太对啊!
朱元宁哭不出来,抬手揉了揉眼睛,把双眼揉红,“三婶,我爹娘在的时候就总是说,不管日子有多苦,这个家都不能散。你瞧我们最困难的那两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劝着我爹娘把我卖了,我爹娘不也咬牙撑下来了?
“我知道族里的叔伯都是好意,”元宁声音低沉,带上了一抹鼻音,“能够在这个时候提出来养我们,我们都感激得很。”
朱三婶先前听她那意思是要拒绝,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听到后来才略有些满意。
元宁长叹一声:“我们家什么情况我知道,我和大弟还好些,底下这三个……去了谁家都是拖累。
“可爹娘说过的话,我若是不听,岂不是不孝?我也不敢说学着人家做孝女,可爹娘这个话我却是不敢不听的。”
这番话叫人难以反驳,朱三婶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是有私心,却没有坏心。
元宁继续说道:“我爹娘两条命,换回来十两银子……”
仲灵听到这里,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是没爹没娘的娃了,若是再没了大姐大哥,还怎么活下去?
朱元宁泪点低,听见仲灵撕心裂肺的哭声,眼圈也红了。
怀中的季秀受到惊吓也跟着哭叫起来。
朱三婶看在眼里心头发酸,嗓子眼儿发堵,七哥七嫂两条命,换回来十两银子,五个孩子再怎么俭省,也就是只能用两年。何况如今大丫手里就只有五两了,抠走这五两银子,不是要了这五个孩子的命?
想到这里她倍感羞愧,忽然抬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惊得仲灵忘记了哭,与此同时元宁也哄好了季秀。
这俩妹妹哭,元宁没有刻意阻止,该卖惨的时候就该卖惨嘛!若不然她还要一天天应付这些族人们的“好心”,实在是不胜其烦。
此时她装出一副吃惊的模样,问道:“三婶,你这是?”
“哦,”朱三婶脸上火辣辣的,眼神闪躲,“有蚊子。”还装模作样又拍了一下手掌。
元宁这才轻叹了一口气:“五两银子听起来不少,可是三婶也知道,就算是侍弄二亩地,光靠着我和大弟,也麻烦得紧,收的粮食交了税指定不够一年吃的,我们必定要去买一些。
“柴火倒是不用愁,每日出去捡一些就是了。可这油盐酱醋,哪一样不花钱,算下来,五两银子也不知够不够一年的花费。
“我和大弟大了,倒好说些,这三个小的总要隔三差五吃点细粮吧?尤其是我这小妹子,我要是不能把她养大,将来有什么脸面去见我爹娘?”
朱三婶如坐针毡,来时所有的盘算和信心全都烟消云散,讪讪起身,“大丫,那三婶就先回去了,你的意思呢,三婶都知道了。你不容易,往后有啥需要帮忙的……三婶能帮的,一定帮!”
出门的时候差点和挑着粪桶回来的伯钟撞个满怀,她停下脚步,拍了拍伯钟的小肩膀,叹息道:“好孩子,往后好好听你大姐的话,这个家,散不了!”
朱伯钟是听说朱三婶又去了自己家,才急匆匆跑回来的,看到朱三婶的那一瞬,满心满眼都是警惕,却没想到朱三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反而愣住了。
紧随而来的便是压抑不住的惊喜,他冲了进去,冲着元宁叫道:“长姐,真……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