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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今天情绪有点不好,赶紧转移话题问她:“怎么今天回学校来了?有手续没办妥吗?”“啊。”零子鹿回过神来,“回来查点资料,顺便办点事。”“办完了吗?还顺利吧?”霍岩问。零子鹿点点头:“嗯,找了好多人,不过差不多办好了。”她停了一下,好像在组织语言,表情有点困惑。“其实我今天回来,感觉一直有点怪。离开学校才一个多月,再回来,好像是哪儿哪儿都没变,但是我忽然成了一个外人,一个游客。明明是度过我生命里最重要的四年的地霍,我走了,这里没有留下我的一点痕迹。我就是觉得我被我的学校和我的过去给抛弃了。”
霍岩看着零子鹿,她的难过与失落都写在脸上。这是个敏感而脆弱的女孩,可有时她又会变得热情而单纯,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抑或这只是她性格的两面,还是她有更多他所不知道的一面?
霍岩想跟她讲关于人要往前看,和人生会有不同阶段的大道理,忽然又觉得词穷。在这一刻,零子鹿把她的心露出一角给霍岩看,他却没有准备好打开自己的,虽然他确实有这种冲动。
于是他选择拍了拍零子鹿的头:“别想那么多了。等过两年,你功成名就了,咱们在你们学校小花园给你立个雕像,把你名字镶上金边,让新生们入学的时候都排队来参观。嗯,三鞠躬还要。看谁还敢忘了你。”
“讨厌。”零子鹿娇嗔的笑了。脸上的阴霾忽然就消失了。
待到坐进车里,零子鹿忽然想起来,问霍岩:“你怎么这么有空?公司不忙吗?”霍岩向她眨眨眼睛:“建军盯着呢。”他得意的笑了:“我让建军来就是为了我自己好脱身,忙点更重要的。”“对你来说还有比挣钱更重要的?”零子鹿促狭的问。“是啊,比如说见你。”霍岩平静地说。
零子鹿沉默了。霍岩在追求她,在他说这句话之前她并没有这么想,现在她确定了。她不缺乏跟男人相处的经验,不是那种约会一两次就考虑结婚那天穿婚纱还是旗袍的女人,她跟她周围大多数男人想的一样,见面不一定是约会,约会不代表交往,交往不意味着将来,所以跟霍岩的几次见面,她都觉得只是相约一起杀时间而已,她想过也许这是霍岩为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唐突做的补偿,为了表示她不介意了,她也算是尽量配合,但是她并没有想到男女之事上去,毕竟,他们不是一路人。
车里的气氛有点尴尬。两个人都一直没有说话。午后的二环路,交通并不繁忙,车子安静的划过安定门,雍和宫,上学的时候,遇到天气好的周末,零子鹿经常一鼓作气的沿着这条路骑车回家。路上遇到年轻小伙子跟她飙车,她从来都没示弱过。现在面对霍岩的表白,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跟家华在一起的时候,她是占据了主动的,那是个一眼可以看穿的单纯男生,跟他在一起,她觉得安全,即使那是一种乏味的安全,但是她知道她不会受到伤害。她知道,无论发生了什么或者不发生什么,她都可以全身而退。
而霍岩不同。
她承认她跟霍岩在一起甚至比跟家华在一起更开心,所以也更危险。得到的快乐有多少,失去后的痛苦就有多少,这是跟宋闵的那段感情留给她的最深的烙印。
那伤疤,还没好。
“我知道你对我的印象不好,”零子鹿快到家了,霍岩要赶紧把话说完,“我那时真是无心的,以后你会明白。我真的很喜欢你,零子鹿,给我个机会,让我来照顾你。”
酷夏。
将近黄昏,习习凉风抚过堆满杂物的农家小院,土墙根的大木椅上坐着一个年轻女孩,一双盘在椅子上,左手托腮呆望着天空。
“子鹿!”
院门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呼唤声,她警觉地扭过头。稍顷,破旧的院门“碰”的一声被踢开,一个年纪相仿的大男孩慌慌张张闯进来,满头满脸全是汗水。
“不好了,子鹿、子鹿,快跑……”弯着腰直喘粗气,“他们追来了……快跑!”
“这也能找得到?”她瞪圆了双眼。
他使劲点头,喘了半天。
“到了村头了,我看这儿也藏不住了,赶快去我家躲躲!”
“你家?”她呆了呆,一脸苦相。“不行,不能去你家,我可不能连累你。要是让他们找到了,一定会打得你变残废。”
皱着眉头想了想,脚跟一旋,慌慌张张地冲进里屋,摸了半天,拎出一个脏兮兮的提包。
“你去哪儿?”他吃惊地张大嘴巴。
“不知道。”她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扬帆哥,你记得跟老爸说一声,就说——”转了转眼珠子,咧嘴一笑,“我去城里玩去了,叫他别担心。”
“你说什么呀,”他慌忙拉住她,“你想去哪儿,我要跟你一起去。”
“俞扬帆!”她插着腰怒视他,“我现在是逃亡啊,带着你这个拖油瓶上路,怎么逃哇!”
“呃?”
“总之,不准告诉我爸今天的事,否则——”示威一般地扬了扬拳头。“只准报平安,听见没有?”
他气呼呼地撅着嘴,不再说话。子鹿洋洋得意地斜他一眼,然后趴到门框上,小心翼翼地将头伸出门外看了看。
寂静。
只有一两声狗吠。捂着嘴偷笑两声,正要抬起跨出院门,袖子被扯住。
“去我家。”
“不去。”
“去不去?”
“不去就不去。”
“子鹿——”
“再大声一点,干脆把他们都吸引过来吧!”她摆出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啊!啊!”
俞扬帆沮丧地闭起嘴。
“放心啦,我去同学家,过几天就回来。”她把包甩到肩上,大大咧咧地走出院子,“扬帆哥再见咯——”
他愣了愣神,赶紧追出去,一眨眼的功夫,子鹿的身影已经飞出老远。
“记得给我打电话,”他小声喊,“早点回来!”
“知道了……”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扬帆哥……你对我的帮助,子鹿我没齿难忘……下次如果再遇到麻烦事,我一定……”
太阳在不知不觉中沉到山的那边,夜幕悄悄笼罩在广袤的大地。
子鹿拖着提包在公路上奔跑,像灌了铅似的沉重不堪。也不知到底跑了多久,只记得离开小村庄之后,就一直顺着土公路往前,渐渐地,土路变成了柏油路,周围的楼房也多了起来——
城里?!
猛地站住脚,四处张望。不像是到了城市,依周围的景色和房屋来看,应该是靠近城市的郊区,而且,公路两旁也有了公交站牌,看样子离市区不远。
无精打采地坐在路边休息了一会儿,肚子开始“咕咕”叫起来。
这时候,如果面前出现一盘蛋炒饭就好了。子鹿式蛋炒饭,那个香啊……正在冥想中,隐隐约约传来乱七八糟的呼叫声和脚步声——
“在那儿……臭娘们,看你往哪儿跑!抓她回去……”
她“腾”地站起身,撒开脚丫子狂奔。身后,六七个高壮的黑衣大汉紧紧跟上,脚步纷踏而至,嘴里乱七八糟骂个不停。
玩完了。
这时候天已经全黑,路上连车子都没有一辆,更别说行人……再说,就算有人看见,谁又敢挺身而出,英雄救美?
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
路似乎到了尽头,另一条道路横在不远处,与脚下的路成“丁”字形。子鹿双手合十,正打算向上天询问应该向左还是向右,突然,两束强烈的灯光打过来——
车!
有汽车!!难道上天听到了她的祈祷,派个神仙下来解救她?啊,不管这么多,先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停车——”她尖叫着狂奔过去。
城市的夜晚,总是那样绚丽多姿,让人迷醉。
宽敞豪华的大包厢里酒香四溢,轻音乐缓缓流淌,沙发上坐着三个相貌不凡的男子,几个年轻女人在一旁作陪。
“阿岩,回来一趟,”李云霄挤挤眼,“感觉怎么样?”
“不错,”懒洋洋的回答,“比那边要好多了。”
没想到两年没回来,城市都变了一个模样。特别是这家新开的si
gle?ma
俱乐部,场面之奢华、做派之开放,比美国有过之而无不及。
“怎么个好法?”黎睿炀淡淡地问,推开腻在身边的女人。
“明知故问是不是?”霍岩挑挑眉,一脸笑意,“洋鬼子有什么好看的,蓝眼睛黄头发,都看腻了,还是黑眼睛黑头发看着舒服。”
他身边坐着一袭飘逸白裙的女孩,气质高雅,脸孔清纯。
“可惜啊,还要在那边待几年。”李云霄坏笑,“这次逃回来,阿姨一定气坏了。”
“少啰嗦。”一声冷哼。
闻言,一脸淡漠的黎睿炀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什么笑!”霍岩瞪他一眼,感觉脸有些发烫。
大少爷脸红了。两个男人对望一眼,毫不客气地大笑,惹得几位美女一头雾水,也跟着娇笑起来……
霍岩撇撇嘴,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不再搭理他们。
这次回来,是因为实在不想再待在美国了。好不容易从耶鲁拿到本科学位,本以为从此就脱离苦海了,不料,父母非逼着他再继续攻读硕士不可——这不是要他的老命嘛!
所以,干脆一拍就偷偷溜回来,也没有通知家里一声。幸而爷爷很疼爱这个唯一的孙子,在老人家的淫威之下,父母也不敢逼得太紧,只是告诫他,在家休息一阵子就回美国。
休息一阵子?
霍岩暗暗干笑两声。一个月是一阵子,一年也是一阵子啊……
“我看,你还是回美国吧,”黎睿炀淡淡地开口,“多锻炼一下自己比较好,以后更容易接手霍道。”
“我才懒得要。”
“你不要给我,”李云霄一脸坏笑,“以后霍道就归在我名下。只怕你爸要气得吐血,骂你这个不肖子。”
“一边去!”霍岩赏给他一个大巴掌。
“跟宇翔学学,多学点东西总不是坏处。”黎睿炀若有所思地望着他,沉默半晌。“岩,你还太年轻。”
“你怎么搞得像个老夫子一样?宇翔那个书呆子,我才懒得跟他学呢。”
“啧啧,”李云霄打个寒战,“一听这话就像没长大的孩子,博文把你带坏了。”
“受不了你们。”一个白眼递了过去。
想起不久前被好友臭骂一顿,霍岩就气不打一处来。尹博文只不过带着他去了几趟拉斯维加斯,小赌了几把,结果被蓝宇翔知晓,特地从英国飞到美国,把两人骂得狗血淋头。
难道在他们眼里,自己真是个翘家逃课的少爷?真是万分不爽。
“懒得理你们,我要回去了。”他伸个懒腰站起来。
“妹妹呢?”李云霄眨眨眼,暗示道。
“今天没兴趣,”霍岩回一个暧昧的眼神,“下次吧。”搂着清纯小妹妹调笑一番,然后拿起外套走出包厢。
回到阔别两年的家乡,心情自然分外舒畅,清凉的晚风缓缓拂过,一路上灯光璀璨、五彩缤纷,与美国相比,另有一番风韵。
银灰色的宝马在夜间慢慢行驶,高楼大厦被抛在身后,灯光也渐渐变得稀疏。因为怕母亲唠叨,何况也习惯了单身生活,因此,他没有在家住,而是挑了山边的一栋空房子作为临时住处。好在父母并不干涉他的私生活,给了他足够的私人空间。
其实他们已经很开通了,除了逼他念书之外,再没有左右过他的思想。交女朋友、逃课……只要不影响学业,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唉!人为什么一定要读书?想到这个就头疼。
道路很宽敞,而且这时候已经深夜了,四周基本上没有车辆,霍岩吹着口哨,一脚将油门踩到底。突然,一团东西从旁边窜出来猛然挡在车前!
梅花鹿?!
脑子里立即闪出一个活蹦乱跳的动物。不对,这是中国,不是美国!!眼看就要撞上了,他咬着牙、闭着眼睛用力踩下刹车——
“吱!”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银灰色的车头硬生生顿住,距离那团东西不到一米的距离。霍岩吓出一身冷汗,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不是梅花鹿,而是一个……人!
“Shit!”他将头伸到车窗外,大怒。“深更半夜地跑什么,子鹿名其妙跑到大路上,要是撞上了怎么办……”
子鹿一步窜到车旁边,打开车门连滚带爬地坐进副驾驶室。
他瞪圆了眼睛。这、这是——
“开车啊,还愣着干什么!”她尖叫,“没看见有人追我吗?”
说话间,六七个男人已经叫嚣着追了上来。霍岩斜着眼打量她,闭上嘴不吭声。
不肯帮她?
子鹿气喘吁吁地瞪着他,发现他年纪很轻,应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嘿嘿,既然年纪小,胆子也应该不大吧?眼珠转了转。
“完了完了,还不快开车,他们会剁了你!”出言恐吓,“再把你卖掉!你怕不怕?!”
“我怕——”他懒懒地回答一句。
话音未落,狠狠一脚踩上油门,顿时,车子像离弦的箭一般向前冲去——
“咚!”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狠狠撞在椅子上。虽然是软软的皮椅,也被撞得七荤八素。
“臭娘们,你往哪儿跑……”几个男人一边叫骂,一边不怕死地冲上前。
霍岩抿紧双唇,眼睛紧紧盯住前方猛打霍向盘,只听得刺耳的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车子很快冲出包围。子鹿被晃得东倒西歪,可怜的脑袋又在玻璃上砸了几下,这下更晕了。
“喔……好痛!慢点开,痛啊……”
“再慢点我怕被卖掉。”他神情颇为认真。又斜她一眼,撇撇嘴,“笨女人,系安全带啊。”
“说我笨?!”她气得嘴角抽筋,忽略了最后几个字。
几个男人的身影已经被远远抛在脑后,不见了踪影,霍岩暗笑一声,用力踩了一下刹车。
“咚!”笨女人的脑袋,如预料中直直地贴在挡风玻璃上。
他一手捂住嘴偷笑,再次用力踩下油门——
“咚!”那颗脑袋重又抛向座椅靠背,痛呼声不绝于耳。
见笨女人手忙脚乱狼狈不堪的模样,他玩心大起,一脚刹车、一脚油门、再一脚刹车……玩得不亦乐乎。
故意的?
子鹿立即明白过来,死咬住下唇不再叫嚷。尽管被晃得头昏脑涨,身子也撞得疼痛不堪,硬是憋着一口气不肯出声。
好一会儿听不到叫嚷声,霍岩才意犹未尽地偏头望过去,突然愣住——
脏脏的小脸毫无血色,头发凌乱,嘴唇被咬得青白,眼角似乎有泪光闪烁。哭了?他赶紧将车缓缓停到路边。
“咳。”沉默了一会儿,不自然地开口,“喂,我只是闹着好玩的,你别哭了。”
“我……我又没哭。”子鹿倔强地昂起头眨眨眼,声音有些发抖。
他白了她一眼,伸手在她眼角摸了一把。
“这是什么?”将沾湿的手指举在她眼前,“汽油吗?”
她扁着嘴点点头,他瞪大眼睛望着她。良久,两人同时“噗哧”一声,笑声直冲云霄……
“系上安全带,”好不容易止住笑,霍岩没忘了提醒她,“不然再把你砸得满头包。”
“哦。”子鹿心虚地回答一声,在座位旁边摸来摸去。
他咧开嘴,盯着她不说话。她仍然在动摸西摸,迟迟没有拉开带子。
“喂,”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再次提醒,“安全带啊。”
“呃……我、我不知道怎么弄。”声音很小。
“哈哈——”他毫无顾虑地大笑出声,“不是吧,系安全带都不知道,真是笨女人,砸坏脑袋了!”
她垮下脸。
不懂怎么系安全带很可耻吗?她坐过的车,包括摩托车、客车,都没有要求系什么安全带。这种小轿车她还是头一次坐上,当然有不懂的地霍,就连怎么开车门都是一知半解,只不过在刚才那种紧急的情况下,她依葫芦画瓢顺手一掰,车门居然就开了!
霍岩嘟囔了几句,见她一脸懵懵懂懂的样子,只得横过,扯出带子跨过她,然后将搭扣舌片按在搭扣里。
“是这样啊,”子鹿扭了扭身子,“怪不舒服的。”
“习惯就好了,笨女人。”撇撇嘴,他重新发动车子。“喂,你叫什么名字?”
“子鹿。你呢?”
“霍岩,”他瞟她一眼,“子鹿,念起来像小名,难听死了。”
“我就叫子鹿嘛,”她嘟起嘴,“不然你叫我茉莉好了。”
话一出口,突然怔住。干嘛告诉他“茉莉”这两个字?
“茉莉?”他嘴角挂上浅浅的微笑,“比子鹿好听多了,以后我就叫你茉莉。”
“嗯。”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不对劲。
浑身不对劲。至于哪儿不对劲,也说不上来……对了,出来的时候,不是拎了一个提包吗,为什么现在两手空空?
“啊!”子鹿尖叫一声,“我的提包,我所有的东西都在提包里!那个什么岩,我的包掉了,转回去帮我找找!”肯定是在逃跑的过程中,慌慌张张把包弄丢了!
“我叫霍——岩——”他没好气地更正。“搞不好那些人还等在那儿,回去正好让他们抓个正着。”
“那倒也是。”她沮丧地摸摸鼻子,“那……那怎么办?”
“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我没有家,我是孤儿。”她胡乱回答一声。正在逃亡呢,有家也不能回啊。
霍岩同情地看她一眼。可怜的小女孩,原来是无家可归的孤儿。说不定刚才那几个男人是混社会的,看到她孤身一人,想趁火打劫吧……
“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看情况好了。”她坐在座位上扭来扭去,眼珠转了转,一个主意冒出来。“我跟着你好不好?”
沉默。
“霍岩——”她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跟着你好不好?”
还是沉默。
“我就知道……”她抬起手擦了擦眼睛,“你们都不管我,让我自生自灭好了。呜呜,呜呜呜……”见他仍然无动于衷,索性大哭起来,“呜呜呜,老爸啊,没人管我,只能被人欺负啊……可怜的子鹿被人欺负啊,呜呜呜……”
“好了好了,别哭了!”他挫败地叹口气,“我现在要回家,你先跟我回去再说。”
“真的?”她立马停止哭泣。
“就知道你是装模作样。”他扬起嘴角轻笑,腾出一只手刮刮她的鼻子。“又哭又笑。”
“是吗?”她耸耸鼻子,不以为意。“我就知道菩萨会保佑我,果然派你来保护我。霍岩,你真是个好人,大大的好人,子鹿我遇上你,真是三生有幸,你对我的大恩大德,子鹿我没齿难忘——”
“Stop!”他听得一个头两个大,“真罗嗦,哪来那么多废话。”
她掩住小嘴,偷偷地笑。
车子在一栋小洋楼前停下,子鹿惊讶地瞪大眼睛。
太漂亮了!
两层的小楼,白色的墙蓝色的顶,前面一方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草坪,四周围着白色的栅栏。大门旁边立着两根雕刻的罗马柱,就像童话里的宫殿一般。
客厅宽敞明亮,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气派非凡,地面铺着浅色的高档地毯,头顶一盏晶莹剔透的大吊灯,复古的旋转楼梯直上二楼。
她站在厚重的木门旁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灰旧的衣裳、破烂的球鞋,脸上也因为奔跑而沾上灰尘,头发更像鸡窝一样乱糟糟,跟这个美轮美奂的地霍格格不入。
这一刻,她就像丑小鸭,误入王子的城堡……
“进来啊。”霍岩一把将她拉进客厅,“没关系,这房子我一个人住。”
“你一个人住?”
“嗯。”他调皮地眨眨左眼。
她轻轻笑出声来,一霎那间的犹豫和自惭形秽全被抛在脑后。
“我——”话音未落,不合时宜地“咕咕”叫起来,她的脸一下子红透。
霍岩忍住笑,拉着她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挑了一些食物,放到微波炉里加热后递给她。然后大大咧咧地反坐在椅子上,趴在靠背上盯着她看,眼睛都不眨一下。
“有什么好看的?”子鹿被看得不好意思,停下筷子瞪着他。
“左撇子。”他撇撇嘴。
“哦,你说我用左手吃饭?”她骄傲地抬起下巴,“左撇子才聪明呢,右脑发达。”
“是啊,聪明得包掉了都不知道。”他耸耸肩,摇头叹息一声,“还有你的吃相,啧啧,非洲难民一样。”
她举着鸡骨头猛啃,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吃得脸上全是油渍,没一点女孩子的形象。吃饱喝足之后,开始发问。
“你做什么的?”
“呃……无业游民。”霍岩随口回答。刚毕业没工作,当然可以称为无业游民。
“那——房子车子都是你的吗?”
“嗯。”
“你很有钱?你家里很有钱?”?她兴奋地睁大眼睛。
“这个——”他歪着头想,“怎么才能算有钱呢?”
“哎,不要乱猜了。”他淡淡地瞟他一眼,“反正比你想象的要多。”
子鹿激动得差点背过气去。天哪,这个霍岩到底是什么人,开的车子都这么贵,看样子,这栋漂亮的小楼房更值钱!
他不是人,他是一根闪闪发光的金条哇!
一定要死死抓住这根金条,赖都要赖在这儿……以后就在这栋房子里生活,吃香的喝辣的,快乐似神仙,再找个机会把老爸接过来,再也不怕那些讨债的人追来啦……
看她半张着嘴,明显陷入幻想中,霍岩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哦!”她回过神来,赶紧擦擦嘴边的口水,起身收拾碗筷。“我吃完了。”
吃饱喝足之后,子鹿将碗送进厨房,发现洗碗池里居然堆了一池子的碗筷。愣了好一会儿,只好捋起衣袖将碗筷洗干净。
“笨女人!”门口探进一个脑袋,“你到底睡不睡啊?在厨房噼里啪啦搞什么呢!”
“帮你洗碗啊……”她忍着没加上“懒虫”两个字。
霍岩斜了她一眼,不耐烦地拉着她上楼走进一个房间,丢给她一件衣服、一套清洁用品,再将她推进浴室,“碰”地关上门。
就这样?
子鹿瞪着浴室一头雾水。墙上这些按钮是做什么用的?水龙头怎么打开?有没有热水?有的话在哪一边?那边的浴缸可以用吗……伸手拧开一个龙头——
“哗哗!”凉水从头淋到脚,她惊叫一声,赶紧拧紧龙头,又将外面的湿衣服脱掉。
“喂,”门突然被打开,伸进一个脑袋,“我忘了告诉你怎么开热水。”
她一把扯下大毛巾裹住身子,脸像火烧一样烫,以后怎么做人啊……
霍岩嗤笑一声,径直走过去。
“你干嘛?!”她慌慌张张蹲到墙角,戒备地盯着他。
“这是热水,想泡澡就到浴缸里。”他脸不红心不跳,一一示范给她看,直到她红着脸点头,才慢悠悠地折回门口,又回头上下打量她一番。“豆芽菜,不感兴趣。”撇撇嘴,走出去将门关上。
豆芽菜?子鹿气恼地站起身,冲着门做了个鬼脸。
第二天一早,子鹿起床梳洗一番,就下楼坐到客厅等霍岩,直到十点,才见他晃晃悠悠地走下楼梯。
“吃早餐吗?”她站起身,“我给你弄点面包。”
“不吃。”他懒懒地立在她面前,盯住她。
昨晚见她脏兮兮的一身狼狈,没想到洗干净之后,露出秀气的眉眼、微翘的小鼻头、红润润的小嘴,一张小脸倒是清秀可人。他的T恤穿在她身上,像道袍一样空空荡荡,小麦色的皮肤。
嗯,比起俱乐部那个假清纯妹妹要顺眼多了。虽然身材干瘪得像豆芽,容貌也算不得上上之姿,可就是瞅着舒心。忍不住伸手扶着下巴,盯着她看了又看……
子鹿好奇地睁大眼睛与他对视。这根金条长得还不赖嘛,个子高高、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她认识的所有男性同学朋友,立即、全部齐刷刷被比下去——
嗯嗯,这就是书上所说的“气质”吧。只是这根有气质的金条,为什么盯着她看个不停?早上洗脸了呀,又没沾上脏东西,干嘛一副研究化学实验的模样。
“你看什么?”她恼火地扯了扯脑后的毛辫子。
“几岁了?”他扯了扯嘴角。
“十七。”
“这么小,不用读书吗?”
“什么小啊,你以为我是盲流?”她很不服气,“我还在读书呢,现在放暑假嘛,出来玩玩,谁知道会碰上那些人。”
“我还真以为你是盲流,”他撇撇嘴,“昨晚那样子,像从垃圾堆里扒出来的。喂,上去把衣服换了,我们先上街逛逛,再去吃饭。”
“啊?”
“笨女人!”他无奈地翻个白眼,“上街给你买衣服啊,你不是说你的包丢了吗?没衣服穿难道光着?”又上下打量她一番,小声嘀咕,“光着也不好看。”
“哎,你——”看起来年纪轻轻的,说话却这么露骨,她可还是未成年的祖国花朵呢!
“快点上去啊!”他不耐烦地催促。
子鹿裹紧身上的衣服,一步一挪地走上楼梯,还不忘回头鄙视地横他几眼,惹得他哈哈大笑,靠在楼梯栏杆旁直不起腰来。
笑什么笑!
要不是看在救了她一命的份上,拳头早就招呼上去了。嘴里嘀嘀咕咕念着,她跑进房间把门“碰”地关上,走进浴室一看,傻眼了。衣服都是湿的,怎么换?呆呆地站了半晌,只好折回走廊上。
“我衣服都湿了。”期期艾艾地开口。
“笨女人!”霍岩没好气地上楼,一个一个房间仔细翻找,折腾了半天,终于翻出一件T恤和一条运动裤递给她。
换好衣服,还没走出浴室,子鹿已经被长长的裤脚绊了好几下。
“哈哈,哈哈哈——”他毫不客气地嘲笑。
这副样子,就像小孩偷了大人的衣服穿,T恤下摆遮到了膝盖,袖子长长,像唱大戏一般,裤子也松松垮垮地像要掉下来。
“笑什么。”她费力地将袖子卷起来。
“将就一下吧,谁叫你那么矮,连我初中时的衣服都穿不了。”他敲了她的头一下,蹲下去帮她把裤脚卷起来。
“谁叫你长那么高?”等他站起来,子鹿垫起脚尖,沮丧的发现自己只能勉强与他的肩膀平齐。唉,他平常都吃些什么……“哎,你多大?”
“二十。”
“读几年级?”
“关你什么事?”顿了顿,他一脸不耐地站起身。“你查户口啊?”
“不是。”她笑嘻嘻地揪揪毛辫子,“你救了我一命,我总得知道救命恩人的基本情况吧。原来你只比我大三岁,装那么成熟干什么?你在读大学吗?什么学校?读的什么专业?大学里好玩吗?其实你人蛮好的,这么年轻有为、这么英俊潇洒,啊啊,又这么有钱,将来一定是了不起的人物,到时候我来找你——”
“说完了没有?”他嘴角抽了抽,只想拿针线把她的嘴缝上。小小年纪,废话还真多!
“完了。”她垮下脸。
“完了就走吧。”他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往门外走。
她闭上嘴巴,努力跟上他的步子,心里没来由地涌起一股甜丝丝的味道。
两人开着车在市区绕了几大圈,七拐八拐,终于找到一个服装批发市场。望着闹哄哄的环境,霍岩浑身直打哆嗦。
“这、这儿?!”
“这儿便宜嘛!”子鹿不在意地扯了扯毛辫子,“你要不想去就在车里等我。呃……不好意思,能不能借点钱给我?两百就够了。”钱包里只有一百多块,如果买了衣服,生活费又没着落了。
他撇撇嘴,掏出皮夹子,摸出两张纸币递给她。
“不用还了。”
她吃惊地张大嘴巴。这人还真是有钱得很,两张老人头呢,就这样送人了?
“你说的哦,”赶紧将钱揣进口袋,“可不要反悔,就算你要我还,我现在也没钱还你。这样好了,以后再还给你怎么样?喔,你要不要利息?利息不能太高,再说啦,就这么两百块钱,利息能有多少,干脆不要——”
“不用还就是不用还!”他头痛地捂住耳朵,“快去买衣服,我在这儿等你。”
她兴高采烈地跑进市场。霍岩无聊地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她的人影,索性将座椅放下,听着轻音乐、翘着脚呼呼大睡……
一个小时后,子鹿提着几个塑料袋,满头大汗地从人群中钻出来。
“你瞧我买的衣服!”献宝一样拿给他看,“多漂亮啊,我杀价杀得老板都要哭了,你知道多少钱吗?只要二十呢!还有这条裤子……这条裙子……喔喔,还有这一套……”
他沉默地开着车,对她的唧唧喳喳充耳不闻。
天啊,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罗嗦的女人!小小年纪就这么多话,如果到了更年期,岂不是跟唐僧一样,唠叨得让人想掐死她!不由得想起孙悟空的话——
这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唧唧歪歪,就好像整天有一只苍蝇,嗡……对不起,不是一只,是一堆苍蝇围着你呀,嗡……嗡……嗡……
“喂!”终于忍不住咬牙打断她的话,“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呃——”她眨眨眼,小脸蛋一垮。“我得找份工作,要不然,一定会饿死……”委屈地扁着嘴,偷偷用余光瞄了他几眼。
快说啊!就说,一个女孩子家,孤零零地多可怜,住到我的房子里好了,有饭吃有地霍睡,不用顶着大太阳辛苦工作——
“去我朋友那儿上班吧。”
短短九个字,粉碎了她的翩翩畅想。
“哦。”这下她是真的垮下脸来。唉,帅气的金条哇,难道这么快就要飞走了?
子鹿坐在椅子上好奇地四处打量。虽然没来过这种高级餐厅,但是,光看周围环境和训练有素的服务人员,就能明白,这不是一般人能消费得起的地方。
突然有些坐立不安,像做了一场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