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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嬷嬷前一阵子被卫鱼下了面子,在院子里的日子过得大不如前,丫鬟和婆子们私下里也不怕她,在她面前装模作样,背着她便开始偷懒。
赵嬷嬷边走边安慰自个儿,还好她余威犹在,否则,院子里没了她,早不知乱成什么模样去了,只怕卫鱼偷跑出去再回来,连杯热茶都没得吃。
这几日反复思量,让赵嬷嬷终于认清一个现实,自己地位的稳固,取决于是否得姑娘的宠爱。于是,她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稍微放下身段,去讨姑娘欢心,重新夺得在后院里狐假虎威的特权。
“只不过是太太心慈养的小玩物,有何架子好摆得?若不是二姑娘摔断了腿,以她的名声和才气,根本嫁不得姑爷这样的人家。”赵嬷嬷翻着白眼儿,嘴里絮絮叨叨,一路脚步轻快,待行至卫鱼的院子,她连通报都懒得通报,直接跨了进去。
碧珠正好端着盆子出来,猛地瞅见赵嬷嬷,吓得将盆子里的水朝她泼了出去。
“嬷嬷小心!”
赵嬷嬷一个踉踉跄跄往后退,堪堪躲开碧珠盆里泼出的热水。
哐当!
碧珠急忙将铜盆扔在地上,战战兢兢走上前,抽出帕子往赵嬷嬷身上擦,赵嬷嬷老脸通红了,嘴里没把门儿似的骂道:“你个小蹄子!走路如此慌慌张张,可是没长眼睛?!”
碧珠被赵嬷嬷的话气得呼吸不畅,原本留在赵嬷嬷身上的手停顿了一下,这会儿拿回来也不是,继续擦也不是,硬生生地悬在了半空。
赵嬷嬷见她敢怒不敢言,心里不免得意,继续破口大骂:“连个水盆都端不好,让你伺候姑娘,简直就是辜负了太太的一片苦心……”
碧珠脸色由红转白,眼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就在赵嬷嬷气势嚣张时,忽地,内间传来一声冷哼,卫鱼淡如水的声音响起:“嬷嬷这又是教训谁呢?”
赵嬷嬷嘴角一弯,挺起胸脯哼道:“碧珠行事没有分寸,老奴替姑娘教训这小蹄子。”
卫鱼慢条斯理从屏风后走出来,抬眼瞅向她,面无表情地道:“噢,既然嬷嬷有这般大的能耐,不如连本姑娘也一起教训了罢。”
此言一出,赵嬷嬷吓得腿脚一软,“噗通”一声,顿时就给卫鱼跪下了。
见卫鱼并不开口说话,赵嬷嬷偷偷看了她一眼,被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只见小姑娘脸色凝重,一双眸子更是亮得出奇,将那张原本清秀的脸衬得正气凛然,颇有一股刚正不阿的气势,像极了太太发怒时的模样。
这明显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兆,赵嬷嬷的声音软几分,还连发了几个颤音:“老奴不敢……”
“连拜访我的客人,你都胆敢随意赶走,我看你啊,是恨不得骑到我头上来。”卫鱼怄得要死,那时阮竹来寻她,必是为了极为重要的事,若那时卫鱼成功见到她,说不定就能让哥哥免于后来的灾祸。
“姑娘啊,老奴是怕外头的蛮夷扰了您的清静,老奴不知道啊……”赵嬷嬷一下便哭了出来,天呐,这回姑娘是要来真的?
想到此,赵嬷嬷顿时打起了筛糠。
卫鱼一撇嘴,赵嬷嬷这个嚣张跋扈的蠢货,真是害人不浅!
“呜呜呜,老奴不是故意的,只是想帮姑娘啊!”赵嬷嬷扯着嗓子便开始嚎,聒噪得如同田里的老蛙。
卫鱼深吸一口气,轻轻咳了一声,赵嬷嬷立马闭了嘴。
“赵嬷嬷,”在她从容不迫的声音中,似乎带着几分悲悯:“你是太太派来的人,便以为我处置不了你,可惜你赌错了。”
“其实,太太早已将你当做弃子,也只有你,自以为是,以为能在我这里耀武扬威。”卫鱼失望地摇摇头。
“太太,太太怎么会……”赵嬷嬷张大嘴,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她还有个女儿在卫府,太太素来心慈手软,不会将她孤零零丢在西南不管不顾的,卫鱼定是想要吓唬她,是以出此言。
“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卫鱼一拂衣袖,冷淡地转过身,“是与不是,你再等些时日便知。”
眼看赵嬷嬷成了个泄气的皮球,连哭闹都不曾,卫鱼心下一狠,罚她回去关禁闭,并且,卫鱼还特地吩咐了,不许她再插手宅中任何事务,省得她再惹自己生气。
“姑娘,赵嬷嬷以下犯上多次,今儿个您终于罚了她,奴婢们也有好日子过了。”碧珠拿帕子揩干净眼泪,脸颊带笑,“姑娘您不必担心,下人们会说赵嬷嬷多行不义必自毙,不会觉得姑娘狠心。”
“你想得倒是简单。就算处置了赵嬷嬷又如何?阮竹不可能再复活,哥哥身上的冤屈也无法洗净。他们说我好或是不好,又有何用来哉?”卫鱼手里把玩着两个香囊,唉声叹气地说道。
碧珠眼看自家姑娘好不容易养胖的脸,又消瘦了下去,心里顿时难受得慌:“唉,姑娘……”
“你看看,人倒霉,什么事也不成。”卫鱼将阮竹送她的那枚香囊提了起来,晃了晃,“香囊破了,你将它重新缝一下罢。”
碧珠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接过香囊,上下翻看了一遍:“姑娘,香囊的线松了,奴婢得将它拆开,再重新将针脚缝上。姑娘,这样可好?”
卫鱼颇有些垂头丧气,将自己半身子趴在桌上:“反正我不会女红,随你处理罢。”
“哎,奴婢这就去。”
碧珠将绣篓拿出来,人坐在绣墩上,安安静静地做着手工活计,卫鱼则一个人坐在桌旁,逐渐陷入了沉思之中。
古青寨的人已经堵到县衙门口,不知陆息彻和他们的谈判进行得如何,梁柱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们必会拿此事大做文章一番,陆息彻会不会为难呢?
“他。”
此时此刻,她脑中浮现出来的人,竟然不是“未婚夫”,而是……“赵剑人”。
卫鱼使劲地摇了摇头,努力他从脑子里甩了出去。不管是“未婚夫”还是“赵剑人”,依照他们的品性,都不会将哥哥交给古青寨的人处置。
她,应该相信他才是。
“姑娘!姑娘!”
一声尖声惊呼,将卫鱼从神游中拉了出来。
卫鱼蓦地转过头,只见碧珠僵在绣墩上,手里捏着一张小纸条,嘴里结结巴巴喊着:“姑姑姑娘,您快来看,香囊里……”
卫鱼大为吃惊,急忙站起身,从她手中夺过纸条,埋头认真看了起来。
碧珠将脑袋伸了过来,紧张兮兮问道:“姑娘,纸上写了什么?”
卫鱼紧抿嘴唇,神情由疑惑转为震惊,碧珠心里更加好奇了,又拉了拉她的袖子,催促她将字给念出来。
卫鱼将纸条放在桌上,转头看向她:“纸条上书:赵公子,此生无缘,下世再见。”
“啊?”碧珠也糊涂了,“话中的意思是,阮竹姑娘在很早之前,便已知自己命不久矣?”
“大约如此。不过,还有一种可能,阮竹知道自己不能嫁给赵剑人,所以才写下这一句话。”卫鱼猛地想起什么,又急忙吩咐道,“将另一枚香囊也拆了。”
果然,这枚绣着驩头和鱼的图腾里,也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将纸条放下之后,卫鱼一片迷茫,脑子里乱哄哄的,不断回响阮竹那句话。
“贵为圣女,实则卑贱。”
“圣女?何为圣女?”卫鱼感慨自己对乌衣族了解甚少,急得根本站不住脚,她绕着桌子不停转圈,“阮竹是乌衣族的圣女?”
她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哥哥此次被陷害,大约又是乌衣族族长所为。
“碧珠,你去为我准备衣裳,我们马上去县衙!”一个人暂时理不清头绪,卫鱼不得不寻求陆息彻的帮助。
碧珠刚下去,外头便又来了一位传话丫鬟,丫鬟一脸焦急地道:“回禀姑娘,刘亲兵求见!”
刘亲兵是卫新的二等亲兵,之前被卫鱼派出去打探消息,已经几日不见人影,卫鱼踌躇了一下,立即吩咐道:“你让他等着,我马上去前院见他。”
刘亲兵必是带了消息回来,否则也不会急急忙忙,在夜里来向她禀报。
历经这几日奔波,刘亲兵整个人都消瘦不少,眼睛下还有一层青黑,卫鱼招了招手,命丫鬟前来奉茶。
刘亲兵推脱一番,执意不肯就坐,卫鱼只好让他站着回话。
“回三姑娘,您吩咐之事,已经有眉目了。”刘亲兵神情严肃,“我们已经寻到黄觉和方兴的尸体,就在城郊乌川河畔的一片芦苇地里,依据属下猜测,他们的尸体是从望江楼上放下的,再走河道运了出去。”
黄觉和方兴二人是卫新身边的一等亲兵,自卫新出事那一晚后,二人便莫名其妙不见了。
感觉到房内一片诡异的安静,刘亲兵停顿了一下,心里骂自己真是嘴快,说什么死啊尸体的,估计是吓到了这位娇滴滴的大姑娘罢?
“嗯,你的意思是,他们将尸体运到城郊,便就地处理了。”奇怪的是,卫鱼竟丝毫不怕,还朝他点点头,示意继续往下说。
没想到卫三姑娘大胆至斯,居然还和自己探讨上了,刘亲兵硬着头皮道:“我们发现,二人的小腹有一道狭长的伤痕,经属下鉴定,是被大刀砍伤的。”
“你可能鉴定出凶手的武功路数,或是推测出刀具的来历?”卫鱼自己对武器也有研究,只不过却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古代人用的东西,还是古代人有经验。
刘亲兵愣了一下:“姑娘竟好生聪慧,依照属下推断,那刀的刀柄与刀身均成弯曲状……恐怕,恐怕……”
卫鱼猛地瞪大眼睛,疑惑道:“你说的,可是弧曲刀身的,能破开铠甲的太刀?”
“咦?姑娘竟知道此刀?”刘亲兵也讶异了,见卫鱼懂行,嘴里的话便滔滔不绝地冒出来,“姑娘所说的刀,是他们倭寇所用。当年,咱们大将军前往海宁驱赶倭寇,碰上了一支使刀强劲的倭寇队伍,他们的刀灵活锋锐,可破我朝坚重的宽体刀。大将军为减少损伤,对倭寇使用的刀进行模仿和改造,最后制成了单手刀和双手刀。后来,咱们大越的军队,便开始逐渐使用这两种刀,连骑兵都不例外。”
太刀以高碳钢精锻而成,微弧刀身异常迅猛,切肉如泥,卫鱼没想到的是,自家祖父当真聪慧,将师夷长技以制夷发挥到极致了。
能善用此刀者,必为军队中能人,卫鱼呼吸一紧:“此事和卫所有关。”
“正是。”刘亲兵沉重地点了点头。
卫鱼正要站起身,刘亲兵又道:“对了,属下还有另一件事要告知姑娘。我们查到尸体所在后,又有另一拨人同时到达,属下已经验明,他们是县令陆大人的手下。另外,他们还叮嘱我们,莫要将此事声张出去。”
将此事偷偷瞒下来,陆息彻又准备做什么?
“我知道了。”卫鱼慢慢蹙起眉尖,感觉自己一整颗心沉到了谷底。
连她也未曾料到,这案子牵连竟如此之广,当真是越来越棘手。
不管如何,她还是得先去见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