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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新脱下来的衣裳干净整洁,可就仵作证实,他穿了这件衣裳一整晚。
阮竹躺倒的地方距离他如此之近,怎会不沾血?
陆息彻在案发后也曾注意到这个问题,可在今日之前,他并未多作深究。
原因还要归咎于,那时的他并未想过,阮竹乃是心甘情愿自杀,直到卫鱼昨晚将其验证出来之后,他才将这两点联系起来。
陆息彻忽然反应过来:“据你所想,阮竹姑娘在进这间房之前,已经死了?”
卫鱼心道算你机灵,颔首道:“她住在隔壁,搬运尸体倒算方便。”
于是,整个案情又重新陷入怪圈中,阮竹死都已经死了,为何她不来卫新的房间死?
陆息彻抬手抵唇,皱起剑眉:“我明白了。阮竹姑娘先是死在他处,再被人送进这间的房里,诬赖至卫大公子的身上……也许,她此次的自尽,不一定是为了对付卫大公子,或许是另为他事,只是被有心人利用罢了。”
卫鱼顿时一愣。
陆息彻如此推断,完全没错。
是她将人心想得太坏,认定阮竹姑娘是为了陷害哥哥而死,倒未将她可能被利用考虑进去。
同样,这也能解释得通,为何阮竹下手如此干净利落。
“我们去一趟她的房里罢。”陆息彻从容转过身,先行离去。
卫鱼再扫了现场一眼,没有再发现其他端倪,便随他来到阮竹的房间。
阮竹的房间倒是干净,姑娘家的物件儿摆得整整齐齐,卫鱼一件件细看,并未发现其他的状况。
就在她正准备脱下手套时,突然发现门后挂着一个背篓,她随手翻了翻,开口惊呼:“咦?!”
在阮竹时常背的背篓里,卫鱼竟翻出和自己身上相似的香囊。
她从包袱里掏出阮竹曾经送她的那枚,将两只香囊摆一处儿比较。细细观之,两只香囊所绘的图案不同,不过,这不影响它们图案的对称,明显就是一对儿。
卫鱼低头偷偷一笑,揶揄道:“你看看,阮竹姑娘对你一片真心,自己身上挂着一只相似的,想和你成为一对呢。”
陆息彻眉头皱起,他最不喜欢卫鱼将他和别人凑作堆,可她偏偏喜欢这么干,屡屡挑衅于他。
陆息彻不阴不阳留下一句:“你再这般乱说,我便不再帮你了。”
“你……”卫鱼不满地嘟囔一句,自己单干也没问题,可惜就怕耗时太长,错过了最佳破案时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气呼呼地道,“我下次再也不提此事,如何?”
陆息彻侧过头,认真地瞅着她:“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好兄弟,讲义气,成交!”卫鱼满心不平地应了下来。
为了发泄心中怨怒,她将精力转移到手中的香囊上去:“你瞧,阮竹身上所佩的香囊,绘的竟是一个怪鸟,比她打算送给你的,要难看许多。”
陆息彻低下头,声音古井无波:“这是驩头的图腾。”
“那是何物?”卫鱼惊讶地站起身,心里好奇极了。
陆息彻嘴角微翘,她也有被难住的时候,这回,且看他大展神威。
他装模作样地清咳一声,在卫鱼的眼神逼迫下,这才缓缓开口:“《大荒南经》有记载,大荒之中有人名驩头。驩头人面鸟喙,有翼,食海中鱼,杖翼而行。”
“乌衣族以此为图腾,驩头,也可名为驩朱,曾经的番禺国,便是由此而来。”
卫鱼的表情僵在脸上,番禺……好罢,在上一辈子,她还去过这处地方。
“那么,驩头下的这条小鱼儿是怎么回事?”卫鱼心中不明,阮竹送给陆息彻的香囊,分明是两只比翼高飞的彩凤,而刚刚从背篓里找到的这枚,却是一只浮在水面上的小鱼。
图案上,小鱼高高抬起头,看向天上那只高高在上的驩头,看起来可怜巴巴得紧。
卫鱼盯着香囊细看许久,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小鱼的姿态很卑微,似在向驩头恳求什么。
算了,定是她理解有误,传说中的图腾,怎能用她的臆测来推断?
二人查探了一上午,也不是不无所获,至少还推测出阮竹之死另有它因,卫鱼还是挺满足的,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有进展,总比没有的要好。
陆息彻将她刚送下楼,门外的壮班便开始催促,说古青寨的人已经到了县衙,正堵在门口讨说法,扬言要县令将卫新交给他们乌衣族来处置,再对他行本族剥皮之刑。
“剥剥……皮。”卫鱼嘴唇微张,惊愕得无以复加,根本无法想象那等惨烈之景。
在古青寨人的眼里,既然卫新玷污了他们的姑娘阮竹,那么,卫新就算是古青寨的女婿,理应交给乌衣族族人来处理。对于族内一切淫.乱之事,乌衣族有自己的规定,他们会举行盛大的行刑仪式,将犯事者绑在中坪上那棵大树上,用滚烫的热水浇之,再将一整张人皮残忍地剥下来。
“你放宽心,我不会将卫大公子交给他们。”看她一整张脸都吓白了,陆息彻拍了拍她的肩膀,神情郑重,“我先去安顿他们,你先回去休息罢。”
卫鱼脑子一片昏昏沉沉,自昨晚熬了一宿之后,她今儿便一直打不起精神来。这副风一吹就倒的残破身体,真是越来越不经事了。
陆息彻难得的生出了安慰人的心思,他低下头,盯着她的眼睛,小声道:“你放心将事情交给我,我答应会还卫大公子的清白,便会一直将案子查下去。你身为女子,没必要与我置狠斗气,好生呆在家中,有线索之时,我自然会叫你。”
当然,万一发生什么危险,他肯定不会叫她。
虽然他知自己这番话不一定管用,让卫鱼乖乖呆在家中休息,那简直比登天还难,但是,顺话嘱咐她一句,总比任由她随性乱来得好。
卫鱼的精神已经崩溃至边缘,她胡乱点点头,迷迷糊糊地应道:“喔。”
陆息彻见她下巴都快贴上胸口了,脑袋一点一点的,活像在私塾里听经时偷懒睡觉的学生,他心中好笑得紧,将她轻轻往外一推:“回去休息罢,你看看你这昏睡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昨晚当梁上娘子去了。”
听他又拿昨晚之事嘲讽自己,卫鱼强打起精神,瘪嘴反驳道:“我是梁上娘子?也不知谁故意躲在停尸房暗处,偷看我查案,要我来说,那人才是真真正正的贼!”
她毫不畏惧地仰起头,如林檎果般的小脸红扑扑,更好玩的是,她的眼圈也是红的,眶子中镶的那枚黑曜石般的眸子,像是被蒙了一层淡淡的雾气,迷离而诱人,衬得那张脸可爱俏皮得很。
他蓦地一抬眸,便对上这样的一张脸。
饶是难以动情的陆息彻也愣了一下,他浑身上下像是被什么不明的腐蚀水从头浇下,连胸口左侧内的那颗顽固得如石头般的心脏,此时也被溶成一滩水。
他知道,自己是心软了。
于是,他罕见地温和一笑:“好,我是梁上君子还不成?”
见他笑靥清浅,眉目含情,沐浴在这样的眼神下,卫鱼脑子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
他怕是中邪了罢!
“我们走罢。”她转身拉起碧珠的手臂,连看也不敢回头看,慌不择路地逃了。
见她慌慌张张逃跑的背影,像是躲什么洪水猛兽般,陆息彻站在原地,不解地蹙起眉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有那般可怕?”
卫鱼一路返回家中,依照从后院小门绕进去,正准备跨过一道月亮门,恰好听见有两名嘴碎婆子躲一处说闲话话。她们磕着瓜子儿,嘴里还不清不楚地说着“乌衣族小姑娘”、“模样清秀”,卫鱼顿时一惊,急忙收住腿,直冲冲往婆子说话的角落处而去。
“你们说的是何人?”卫鱼呼吸紧促,她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们口中所说的乌衣族小姑娘,极有可能是阮竹。
两个婆子是陆息彻临时买来的下人,头一次近距离碰上卫鱼,居然没认得出来。她们平时在院子外干杂活,也不经常得见卫鱼,只知道大概的印象罢了。而今日卫鱼一身荆钗布裙出现,倒让她们认了好半天。
还是左边的婆子最激灵,一下子认出卫鱼后,被吓得当场扔了一地的瓜子儿,婆子摇摇晃晃站起来,“夫……给姑娘请安。”
“免礼,你们回答我的话便好。”卫鱼微微颔首,满眼焦急。
婆子忙低下头,装作没瞧见她那身布衣打扮,低眉顺目地答道:“回姑娘,您问的可是四天前来拜访的乌衣族阮姑娘?”
卫鱼上前一步,连声音都变得高昂起来:“……是,你快将此事原委告知于我!”
夫人好有气势,婆子身子一颤,顶着一头大汗答道:“姑、姑娘,那日阮姑娘上门来访,是老奴婢给开的门,老奴那时想着,既然是想见姑娘,就该给碧珠姑娘通报声。可那时赵嬷嬷恰巧路过后门,二话不说便将阮姑娘赶了出去,还说阮姑娘出身蛮夷,身份低微……不配见姑娘。”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怕得在内院罪位高权重的赵嬷嬷。
听闻此话,卫鱼气得差点喷出一口血,好你个赵嬷嬷,竟让她生生错过和阮竹的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