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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昂从曹演口中将事实捋了个清楚,再加上陶片儿上有些微的药沫残余,一场大火最多将陶罐烧裂、烧黑,绝不至于烧成这般模样,碎片破口锋利,明显是强力碎裂而致。
曹昂摆了摆手,顿时下人将曹演抬了回去,厅中只剩其与曹操。
曹昂长叹一声,“父亲,依曹演所言,此次绝难寻出幕后之人,此次贼人焚书之为,较上次更无破绽。”
火药,不,准确的说是火药的雏形,着实太重要了些,曹昂不想透露给任何人知道。
一旦火药面试,不握在手中,没有安全感,握在手中,每天就只提防着火药配方如何不被窃取,大批量的火药是不可能几个人就能制出来的,只有彻底掌权,弄出一套安全的体系之后,曹昂才会去计划火药。
曹操沉重的点了点头,曹演是有能力的,不然他也不会让曹演引兵护卫书库,曹演更是曹氏本家子,更是不可能背叛,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更像是一个意外。
莫名其妙就起火了,找不出任何原因,这就是曹操的想法。
曹昂拱手道:“父亲,吾且归府,此事宜缓不宜急,幕后之人隐在暗处,实不宜大张旗鼓也。”
曹操摆了摆手,曹昂退下。
曹昂归府,蔡夫人、黄月英已然安置下,只是吕绮玲那幽怨的目光让曹昂微微尴尬。
不过好生安抚一番,坦诚相见一番,到时候甭管有啥问题就都解决了。
如今将近曹泽周岁,家中最近实在筹谋抓周一事,曹泽身为曹昂之子,曹操嫡孙,实是牵动着无数人的心。
因蔡夫人、黄月英初至,众人吃了一场家宴,互相熟稔了一番,然后曹泽就交给奶妈去带,曹昂与众女坦诚相待,以告众女相思之苦。
翌日,曹植便将榜文传往中原各处,一时之间,万卷书又被烧了的消息为天下所知。
中原学子皆惊,愤而咒骂,整个中原顿时掀起一股沸沸扬扬之声。
陈、郑、崔等心下暗喜,杨彪、荀攸皆喟然长叹,这的确符合他们的利益,但是心中总是有那么些可惜,毕竟那是万卷书啊!
一时之间,中原大地都在讨论这件事。
夜间,辛评至。
“仲治,汝暗中查探,近来许都各家府上那家多购进炼丹之物,那家府中又多有异样声响。”
“诺!”辛评小心的看了一眼曹昂的脸色。
曹昂笑道:“仲治安心便是。”
辛评忙拱手告退。
曹昂长叹一声,颇具雏形的火药虽不是那般危险,然而计划得当,却也能有奇效,便似书库之事。
但是以此为依据查探只可暗暗为之,却是不可大张旗鼓。
曹昂摸了摸大猫的头,看着下面人查探递上来的条子,“究竟是那家?”
白马书院的高楼已然在建,陈群以为这不过是物尽其用罢了,楼也建了,然万卷藏书都没了,这楼又有何用?不过留些颜面罢了。
却说许都城中此事风波渐渐平息,曹丕遂往丞相府来为卢毓求官。
曹丕入府,往来书房拜见曹操。
曹操闻曹丕至,使人放入书房,“今日不在府中读书,因何事前来?”
曹丕拜道,“儿子今日遇一贤才,特为父亲举荐?”
“哦?”曹操来了兴趣,“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有何本事?”
曹丕笑道:“说来此人与父亲尚有些渊源,胸中文才过人,韬略亦有几分,不然儿子亦不敢于父亲面前举荐。”
曹丕忙道:“此人名唤卢毓,乃是大儒卢植之子也!”
曹操点了点头,完全没有曹丕想象中的表现。
曹丕有些尴尬,只得夸赞卢毓才华,将卢毓最好的几篇文章呈给曹操。
曹操览毕,“以此人之才学,便充丞相府法曹。”
曹丕忙拜谢曹操,法曹是丞相属官,当丞相对法条或者其他的案子有疑问时,法曹望往会陈列法条并说出自己的观点,虽未有大权,却易为曹操赏识。
曹丕拜退,曹操放下书卷,眯着眼轻声念道:“卢毓,卢氏?”
却说曹植散布檄文之后,依旧听曹昂之言督造高楼,不过十数日,高楼已成,曹植遂来拜曹昂,言说高楼已成之事。
曹昂闻曹丕来拜,带曹植至中厅,使下人搬出近百个大箱子。
曹植见之愕然,“大兄,此乃......”
曹昂笑道:“此乃汝为副院长之资也。”
曹植愕然,曹昂一把掀开箱子,取出一卷书,哗哗的翻了数十页,曹昂笑道:“如何?”
曹植恍然大悟,想起十数日前曹昂之言,心下大喜,“未曾想大兄书库之中还有一套,幸甚,幸甚!”
曹昂轻笑,“选一吉日,书院便启,到时候,吾要当着许都众百姓的面,将这万余卷书,一本本的展示在人前,一本本的将之送入藏,令天下皆知,白马书院,名副其实,奸邪小人,不足为虑!”
曹植大喜,“如此书院必扬名天下!”
曹昂拍了拍曹植的肩膀,“此万余卷书,当真是最后一套,从此之后,藏中一点火星都不许有!”
曹植是心思灵敏之辈,闻曹昂之言,心下震颤,“大兄,是那香炉?”
曹昂点点头又摇摇头,“书库之中仅有此一物多余,却又这般巧合,若说与此物无关,却是自欺欺人也。”
曹植想起这香炉是自己坚持放进去的,不由得面色羞愧,曹昂沉声道:“钓鱼尚要有鱼饵,有失便有得,莫再出差错便是!”
曹植应诺,曹昂便使庞德引二百余亲卫,将这一百口箱子往书院搬去。
却说魏讽自上次曹操称公风波过去之后,终于不再小心翼翼,甚至与耿纪有了来往,耿纪佩服魏讽才华,因此乐与魏讽相交,二人常常一起饮酒。
却说这日二人于耿纪家饮酒,酒至半酣,魏讽忽笑道:“今闻曹昂又被烧了万余卷书,季行以为如何?”
耿纪忙掩上门,“收声,今日丞相正严查此事!”
魏讽大笑:“季行当真小心,此事又非吾等所为,吾等不过谈论些许,又算得甚么?”
耿纪掩上门,长叹一声,“如今曹...丞相,实是太霸道了些。”
魏讽瞥了耿纪一眼,笑道:“是曹操、曹昂二人皆太霸道了些。”
耿纪大惊,“贤弟慎言!”
魏讽摆了摆手:“此处只吾与兄长二人在此,孰能知吾等言何?兄长却是忒小心了些?”
耿纪仍道:“贤弟还是小心些为妙。”
魏讽笑道:“兄长可从这焚书之事中看出甚么?”
耿纪有些摸不到头脑,“不知子京从中看出些甚么?”
魏讽冷笑道:“万卷藏书,何其难得也,曹昂能办起白马书院,便震惊天下,又办徐州书院,更是天下闻名,然曹昂又欲立书院,兄长真的以为,曹昂便有这般书藏?”
耿纪大吃一惊,“子京之意......”
魏讽定定的看着耿纪,“其中有诈!”
耿纪来了兴趣,“还请子京为吾细说。”
魏讽冷笑道:“先前白马书院被焚时,曹昂那是多大的杀性,不知几家遭了殃,许都那时,上下当真是心下颤颤,皆惧他曹昂之威,而今又如何?若是兄长万卷书被烧了,是何等心境?”
耿纪咂摸一咂摸嘴,“非将那贼人寻出来,抽筋扒皮、剥皮拆骨亦难消吾愤恨之也!”
魏讽冷笑了一声,“是也,若是有人敢这般欺辱于吾,便杀其一族,亦难消解吾心头之恨!”
话锋一转,魏讽又道:“而曹昂何为?”
耿纪皱眉道,“曹昂,曹昂发布榜文,怒斥……”
“怒斥用的好,只以言语斥责,无非有两种情况,按而不发或弱者所为,兄长以为曹昂何者?”
耿纪悚然,“世间岂有限制曹昂之人?”
魏讽饮了一杯,笑道:“那便是按而不发了。”
“子京可知因何?”
魏讽放下酒杯,喃喃道:“想必是为魏公晋魏王而留伏手也。”
“魏王?”耿纪大怒,“位极人臣尚不满足,非刘氏不可称王,他曹……”
魏讽慌忙上前捂住耿纪的嘴,“慎言,慎言,此等阴私之事,汝莫非要昭告天下?”
耿纪心中愤愤,面带怒色,“子京,高祖有言,非刘氏不可称王也!”
魏讽长叹一声,“汝以为吾不知否?”
耿纪长叹一声,魏讽亦叹了一声,“如今之世……”
二人大醉同眠。
却说曹昂选一吉日,先向曹操报备了,然后便贴出檄文,言说九日后书卷入库,书院便立。
檄文一出,中原又惊,不是说那万卷书被烧了?
许都顿时风波起。
陈群不由的暗暗皱眉,这究竟是何等情况?
魏讽与耿纪笑道:“此必曹昂疑人之计也,吾观曹昂使人入楼读书之法则甚重,远胜先前白马书院与徐州书院之法则,吾不信也。”
耿纪自点头,这都多少书了?得用多少读书人费多少时间才能抄一遍?这世间,那来的这么多书!
市井之中亦是议论纷纷,皆对这张檄文充满了好奇与疑惑。
九日后,真有万卷藏书入藏?
这场争论在士子之间尤其激烈,法家士子几乎都在力挺曹昂,曹昂是当今法家集大成者,必不会出言诓骗天下人,中郎将说有,那就一定有!
儒家士子也不以为然,以为曹昂这不过是诡谋心术,是在算计天下人,一月前书卷是否被焚毁都难说!
谁都不服谁,甚至还骂起来过,若非许都城中严禁擂台殴斗,他们说不得要拔剑决斗一场。
然而外面的流言蜚语曹昂毫不关心,他正在做一件奇妙的事。
“来,儿子,叫爹。”
曹昂一只手撸着大猫,一只手抱着曹泽逗弄。
“噫噫呀……”
“来,叫父亲,父,亲~”
“呼…信…”
曹泽终于发出了相对标准的声音,声音经曹昂脑袋一番自我纠正,终于心满意足的听到了父亲这两个字。
不容易啊,快一周岁了,也该会喊爹了,虽然发音不算标准,但是这个满足劲儿有了就行了。
“嗷呜~”
“啊…呜~”
曹昂冷冷的看了大猫一眼,大猫开心的凑上前来,被曹泽嫌弃的踹开。
大猫依旧乐此不疲的躺在地上,肚皮露出来,让曹昂去抓,曹泽看到大猫的样子,不由得咯咯轻笑。
一连数日,曹昂白日在家中逗弄曹泽,准备曹泽的抓周礼,夜间看锦衣卫军士将搜集到的情报,看看究竟是那一家在做幕后推手。
然而数日均无所获,曹昂不由得暗暗皱眉,时间越长,则证据就越难获取,毕竟时间也会抹除很多痕迹。
许都城中,没有几家家练丹时回用到硫磺的,硫磺,在如今叫做石流黄,范蠡所著的《范子计然》中有记载。
而且就算是有用到的,经过锦衣卫查证,也吃到肚子里去了,根本不可能入书库烧书。
所以曹昂将范围扩大到了许都之外。
许都之外的东西能在许都城中发挥作用,说明许都城中一定有内应。
有内应,就一定有蛛丝马迹,因此曹昂又差锦衣卫自“刀笔阁”开始查起。
九日一晃而过,曹昂引王越庞德往城郊白马湖去。
城中士子见曹昂往城外去,想起今天的日子,无事者皆放下手中活计,随曹昂往城郊去。
曹昂至时,四下已然围满了人,亲兵上前开路。曹昂方至藏前的高台上。
曹植与近百个箱子已然在那等着。
曹昂上高台,冲着四下道:“曹昂有劳许都父老久等了,今日是白马藏重启之日,万卷藏书尽数入楼,今日教许都父老共享此盛事。”
高台四下当即议论纷纷,曹昂知众人心中存疑,“令明,汝选四个识字的亲卫上来。”
庞德应命,当即挑了四个识字的军士,令其上了高台。
“子健,汝使人将书一箱一箱的搬上来。”
“诺!”
曹昂当即令军士持着书卷在高台上与众人看。
“诵读!”
当即清朗的读书声响起,虽有些磕磕绊绊,但是在场士子皆听得出读的乃是先贤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