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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汉子叫田见秀,西鼎州洛商郡人,本是种地的农家,靠着几亩薄田,养活自己和寡居的老娘。
这几年家乡大旱,本就不丰的地更是出产少得可怜。
可就是如此,上边派下的捐税却是年年不减反增,最后,几亩薄田都归了本地的大户,换了点粮食。
和娘一商量,在家乡肯定活不过西鼎州寸草不生的冬天;
听说南边的冬天不冷,有些地方冬天都不下雪。
只要不冷,凭自己一身力气,挖野菜,打野兽也能找口吃的活着。
于是,一辆独轮小车推上娘,趁着夜色离开了自己的家乡,朝着南方推了下去。
在路上,他又陆续结识了一些和他一样拖家带口奔着南方野菜多去的人家;
这支越来越大的南下队伍,到洪山城境内的时候已经有了十几户,男女老少六十多人。
年轻力壮,有组织能力的田见祥成了这支逃难队的主心骨。
真是出门方知路难行,这些人之前几乎都没出过远门,最多也就走个几十里路,去趟自己那地的府城,
可现在是跨州过府寻找梦中那野菜遍地,野物成群的栖息地。
路途的艰难不是问题,没吃没喝就沿路乞讨,实在乞不到就饿两天,不认识路没关系,庄稼人本来就是看着太阳安排自己的作息,盯着太阳的方向往南,一直往南。
他们最大的问题是,目标在哪里,没上过学,也没地图可认的他们不知道南方到底哪有他们心里憧憬的野菜遍地、动物成群能让他们扎下来,安身立命的地点哪。
近段时期,路上讨饭越来越难,他们这支队伍将临时落脚地扎在了洪山城附近的一处偏僻的有条小河流过的树林里。
在此暂时停下来的逃荒队伍迷茫了,到底目的地在哪里,他们没人能说得清,慢慢地,路上有人发牢骚的话开始在大家心里再次响起:
麽得,逼急了,老子就去抢。
于是,在多次牢骚后,牢骚变成了计划,计划付诸了实施;
人生地不熟,讨吃的也越来越艰难,这个队伍的男人想到打劫搞些吃喝,而幸与不幸地,辛昭远成了他们计划首次实施的“战利品”。
这票活做下来,虽然收获不大,可蚊子再瘦也是肉,何况还有匹老马;
家小们都在前边不远处的密林深处等着他们回去。
就在他们“胜利”凯旋时,被抢的那位书生后生竟然追了上来。
辛昭远这举动可谓冒险,他万一猜错了,这些人可都是世人嘴里的“匪”;
好在,鲁莽的举动他赌对了,这些头次做匪的逃难者还没学会嗜血好杀;
一念之间,辛昭远不仅给这些茫然不知路在何方的迷失者指了条明路,而且还为自己日后预了段大机缘。
……
听辛昭远说,感觉没有恶意,语气又很真诚,于是田“头领”就让他到了几块石头处座了。
……
云霄山是辛昭远给田见秀们指明的方向,辛昭远本来想把他们介绍到自己家的胥山围安顿;
可转念一想,这些人毕竟开始打劫了,说匪已是匪,怕万一给胥山围带去的不是生力军而是祸患就大事;
于是想起云霄山那里也是个人烟罕至的好落脚点,就给他们建议去那里安身。
而且,辛昭远还说,等他们到云霄山落下脚后,可以派人到仓城清溪书院来找自己,他为他们组织点生活物资,帮助他们度过前期的难关。
真是天上掉下了贵人,没想到打劫打出了救星!
正愁人生地不熟,不知该去哪里找到那个野菜遍地,动物成群的乐土的田见秀听辛昭远不仅告诉他们那个地方叫云霄山,而且还肯主动帮他们,给他们提供物资支援,真的被感动到。
千恩万谢的话说了一箩筐;
末了,田见秀指着自己身上那件大褂,极其不好意思地道:
“这……,辛先生,您看这……,这我都穿得脏了。”
说着跑到老黑马处,拿了辛昭远的包袱回来,忙往辛昭远怀里塞。
辛昭远接过包袱,从里边拿出一件换洗用的布衣,又把包袱递给田见秀道:
“田大哥,我很快就可以回家了,这些东西你们拿上,你们更需要,就是实在东西太少了;
我拿回这件换换就行。
马你们也牵上,牲口的事我回去后替你们办。”
听辛昭远这么说,田见秀不好意思了一下,就又接回了包袱。
辛昭远道:
“田大哥,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告辞,你们也抓紧时间动身吧,记得,去苍生清溪书院找我。”
说完,对众人抱了抱拳就要离开。
田见秀也是抱拳还礼,突然想到什么,忙开口喊住辛昭远道:
“辛先生慢走,俺……俺们还有难事!”
辛昭远回身看着田见秀,田见秀不好意思地道:
“俺们都是粗人,没读过书,也没出过门,先生您说的那云霄山可咋走呢?”
辛昭远一听,微微一怔,这才意识到田见秀说的确是问题。
天下虽大,可对没去过的未知区域,那就如混沌般;
而这一问,也让辛昭远感悟颇深;
后来他是那么地重视地图的作用,搜集地图、整理地图、绘制地图和情报战一样被辛昭远运用得淋漓尽致。
在辛昭远的征战历程中,对地图的重视帮了他极大的忙;
地图也帮他成为了那个时代为数不多地能开眼观世界的人。
辛昭远转回身,忙从地下拾起根树枝,在地上一边画一边给田见秀讲怎么从此地去云霄山的大致路径和沿途主要标志;
七十余里的路线图就在地上画好,田见秀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把辛昭远的图记在脑子里。
辛昭远听说已经记住了,就直起身丢了树枝,拍了拍手道:
“田大哥,往东行,大致就这样走,鼻子下边一张嘴,细的你们沿路问就是,要记住,到了三河口那是个大分岔路,到了那里往南拐,基本就错不到哪里。”
停顿下他继续道:
“过了三河口,你们就打听着涵沟镇走,涵沟镇五里就是进云霄山的山口。
山口有个老榕树村,几户人家的小村子,你们去那村里找云五叔家,五叔是个热心肠,也是老跑山的,云霄山哪有泉,哪有洞全在他脑子里。
你们去找他,他一定会帮你们在山里找块上好的落脚地;
呵呵,田大哥,就看你的造化,据我看,五叔可是个练家子,说不准你还能跟他学身功夫。”
田见秀听辛昭远说到了云霄山还能给推荐接洽的本地人,这无疑会大大增加他们在异地他乡落脚的生存机会;
于是忙道:
“辛先生,不知这云五叔是您的什么人,俺们去了拿啥凭证说是您荐的呢?”
凭证!
辛昭远楞了一下,身上确实没带什么能整明身份的物件,想到想道:
“这五叔是我头年去云霄山游历时结识的房东,夫妻俩都是古道热肠的好人;
这样田大哥,你见到五叔,要是问起我,就说我去他家的头晚,就和他在他家房后打了只野兔,五婶用兔肉炖了萝卜给我们吃,呵呵,好吃!”
“真的呀,屋后就能打到野兔,那得多少(野物啊)……”
一旁一个十多岁的后生听到兔肉炖萝卜,情不自禁地流出了口水,开始幻想着新家的“美好”生活。
田见秀推了把后生,忙对辛昭远道:
“辛先生,怎么谢您才好,真能在那儿好的地儿扎下,俺们这几十口子都得谢您的活命大恩!”
辛昭远一摆手:
“田大哥可别说谢的话,云霄山也不是天堂福地;进了山,斗得是虎豹凶兽,住得是茅屋草舍,甚至开始都得住山洞;
到那儿还有得你们苦吃,这个心里准备要有。
大哥,有句话与你说下,这一路上肯定还有逃荒要饭的,看着可怜无助的,是本分人,你们伸把手,能收的就多收留些;
一来积德,二来进了山也需要人手。”
“那是,那是;辛先生放心,您给咱们行的是大功德,俺们也会按您的意思办,能带上的穷哥们,俺们一定带上。”
田见秀忙不迭地答应着。
辛昭远抬头看看已经西落的太阳道:
“我真的走了,赶着天黑好进城,不然等天黑我那伙计见不到我人,万一去报了官就是大麻烦。田大哥,各位爷们,那就先告辞了,等得机会我去云霄山中看你们。”
……
出了林子,辛昭远就看见车把式还在官道上焦急地来回打转,见辛昭远来,他高兴地简直要蹦起来。
天黑前,辛昭远和车把式进了城。
在城门处遇到点小麻烦;
辛昭远已经换下了那身臭得不能再臭地破衣服;
可车把式还是之前那身叫花衣裳。
守城的地兵见到这身叫花子衣服,说什么也不给车把式进城;
说是城府的命令,逃荒的难民一概不许放入城。
辛昭远好说歹说,车把式也是用本地话哀求,最后还是辛昭远说自己在城里有亲戚,并说出蔡邕的名字;
地兵听是蔡邕,这也算是本城的一位小大户,才掐着鼻子放他俩进了城。
蔡邕是辛昭远师父蔡博的远房本家,辛昭远带着车把式在黄昏时分敲开了蔡家的门。
……
第二天,辛昭远在蔡邕家借了几两银子,又在洪山城雇了辆车,带着车把式一起回了苍城。
到了清溪书院,见到师父蔡博;
果真,没费多大力气,师父就让家人给车把式牵出了匹大骡子,辛昭远安排好车把式回程的食水等,并叮嘱他不要再和人提起路上遇劫的事,就把他送走。
等安顿下来,辛昭远和师父蔡博谈了自己回家如何阻止修路,给围子出了哪些主意,又是怎样在路上遇劫和善后,也说了希望师父在田见秀他们找来时能帮忙。
听辛昭远说的时候,这位饱学之事一直是频频点头,对自己这位得意弟子的表现大加赞许。
没过两天,辛昭远在清溪书院第一次见到了他那位只闻其名,却从未谋面的、号称京都双俊、其中一俊的师兄夏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