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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烛明冷眼看着萧若离,“你竟然敢违背谢司律的命令。”
萧若离从怀中掏出身份令牌,轻轻抚摸,就像是抚摸情人的手。“我曾经以为,它能够给我破除一切邪恶的力量,可是现在发现,这只不过是掩藏在真实背后的虚假,理想路上的藩篱。
他将令牌狠狠置于地上,朗声道,“从今天起,我萧若离便不再是司律部的一员。”
“你以为这样,就能够逃脱。”鲁烛明觉得他在异想天开,“杀了谢司律亲自颁布的功臣,就想就此逃脱。”
萧若离抬眼望天,“举头三尺有神明,一切都让老天作证。既然司律部藏污纳垢,它的评判,又如何做得了数。”
“很好,既然如此,你就准备被司律部追杀吧。”
萧若离苦笑,他一辈子都在追捕凶徒,到了最后,自己也成为了被追捕的对象。
捕与被捕之间,本就是一线相隔。
只是心底那难以言语的苦涩和悲凉,包裹住整个人,陷入迷茫和纠结之中。
若是早知道这样的结局,还会羡慕做一个大公无私的判官,一个铁面无情的捕头么?
答案是,会,哪怕世间再浑浊,也要尽自己的努力去尝试,即便失败了,也无所谓。
他选择弃官而去,将那块被奉为至宝的身份令牌,弃之如敝履。有一句话,叫责之深、爱之切。他越是喜欢,在乎那块令牌,背叛后的苦痛则更加浓烈。
这一刻,他也终于切身体会到当年四不漏所经历的情景。若是早知如此,管他是不是浮空城的贵人,都要坚持自己的判决,将他绳之于法。有人说,人从出生便是三六九等,哪怕后天获得成功,也是因为前世的善行,所得到的善果。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自然是引导民众从善的经典。
但是他却认为,人生而平等,赤条条来,赤条条去,没有什么不同。至于一生里所拥有的过程,有与没有都是一般无二的活着,只要人活得幸福快乐,比什么都来的重要。
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些人,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他从开始任命司刑官的时候,便矢志要将这些人绳之于法。但是在这个庞大的官僚系统里,他只是一颗小草,他需要依靠大树活着,需要大树的遮风避雨。
所以他在有些事情上,选择了妥协。妥协带给了他无可挽救的遗憾,这一次,他终于抛却一切念想,彻底与之决裂。
“很好,成了司律部的重犯,我看你能够活过几时。”
严直接了话茬,“他活不活的过几时,我不知道,但你若是不走,便活不过今天。”
鲁烛明要保地鼠,犯了众怒,云麓书院和鬼斧门人本就极不对付。
司命左使叹然道,“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就这么消逝了。我不过想要阻止,你们就群攻我,真是不讲道理。”
严直问萧若离,“你现在还相信“道理”么。”
萧若离点头,道理一直存在,只是有人不断践踏,让原有的道理,变了样子。
“我相信道理,拳头大便是道理。”
经此一事,萧若离明白了,道理就是由人制定的,弱者是没有权利制定道理的。地鼠有司空部的背景,便能够由罪犯洗白成功臣;他们能够以武力压制鲁烛明,便可杀了地鼠,这便是道理。
鲁烛明只得灰溜溜的离开,这些人排斥他,若是跟着去寻找幻字符,指不定吃多大的亏。
神幻符,虽然厉害,对这些司职建造的人,没有什么独特的吸引力,还不如去观看几座名山。
鲁烛明看都没看一眼地鼠的尸身,活着的时候他会保,死了,对于鬼斧门,全然无用,管他曝尸何处。
萧若离虽然扬眉吐气,心中仍然有隐忧,被司律部通缉,接下来便会四下逃亡。他不清楚,高高在上的谢司律,是否真要缉捕他。魏总捕是决然不会下这样的命令的,那些相识的同僚也不会因此来追捕他。
他是身上被打上囚犯的标签,意义便截然不同,他也因此而茫然。
“你愿不愿意去云麓书院?”
萧若离诧异地看着岑夫子,“我也能当云麓书院的学生么。”
云麓书院收徒极难,每一次都会经历严格的考核。被举荐入学的人很多,这些人必须经历稀奇古怪的考试,方能进入云麓书院。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能够进入云麓书院,而且还是在而立之年,最为凄惶,迷茫的时刻。
岑夫子笑了笑,“不是去当学生,而是去应聘先生,下院的先生。”
云麓书院分为上院、中院、下院,而下院,就是发蒙的学院,收的都是年轻孩子。
萧若离更为惊奇,“我如何能当得了云麓书院的先生。”
岑夫子笑了笑,“能的,这个世界,每一个人都是天生的“老师”,你可以跟厨子学做饭,跟木匠学做工,跟官员学断案······你,同样有很多优点,你耗时半年追捕凶徒,最后成功;你能判案,无有一丝错漏;你更有不畏强权,为正义拔剑的勇气,所以,你能够当书院的老师。”
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一个书院,必须要有兼容并蓄,海纳百川的容量。
严直先生道,“就是,学生们读书都读傻了,他们最喜欢的,便是其他的杂科。你可以教教他们如何辨伪存真,如何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真相,这些,都是了不起的大学问。”
萧若离苦笑,“可是,我不会当老师。”
“这又什么难的,当初,我也只是埋头写符,根本不知道从何处教授学生符术。后来,我就将自己学习符术的经历讲给他们听,慢慢引导他们,最后,还真有几个成气的弟子,写出了符字。”
严先生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萧若离自然不能再推迟。他也曾经幻想过云麓书院的一切,当他真正要去云麓书院的时候,反而有些忐忑不安。
此时的他,真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