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绸布庄(上)

夜飞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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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回?陶知县顺情假位高堂?姚安顺守约运送绸布(上)

    却说上回说到卢嘉瑞阖家搬进了新宅院,欢欢喜喜的过完年节,便筹办隆重的婚典,迎娶冼依良。吉日良时,佳偶天成,俊郎淑女,天造地设,就在即将拜堂之际,门上忽报聊城知县陶老爷亲自上门道贺,卢嘉瑞顿感仪典增色,门庭生光!

    随着寇伟的传报呼号,占宣立引导着陶老爷,径直到卢嘉瑞书房来。

    卢嘉瑞赶忙迎出来时,陶老爷青衣小帽,在占宣立的引领下,已到书房门口,卢嘉瑞即要就着喜服拜将下去,陶老爷连忙拦住不让,说道:

    “今日是聚源大喜之日,除拜天地祖宗、父母高堂和新婚妻室,谁也不当拜。本官是便服前来道贺,聚源自然也不必拘礼!”

    “小生何德何能,敢劳动陶老爷大驾贲临?”卢嘉瑞作个深揖,说道。

    “聚源乃本县青年才俊,家大业盛,事业也正当蓬勃。于公来说,聚源之事业有利于本县工商繁荣;于私来说,县里商业贸易繁荣,也是助益了我这个一县之父母官。本官便服来道贺,也是合乎情理,应当的!”陶老爷稍稍摆摆手,表示还礼,说道。

    “老爷贲临,真让小生门庭增光,蓬荜生辉!吉时已到,小生正要前去拜堂成亲,恕不能奉陪!宣立,你陪陶老爷在书房坐一会,等下在正厅里单独安排一个桌席给陶老爷吃酒。”卢嘉瑞将陶老爷让进书房,自己跟着小厮前去新房。

    这边舅妈覃氏、杨妈妈和金嫂已为新娘准备妥当,清兰正拿着一簇大红花,上面结一个同心结,依良已拿好一头,等新郎官来牵另一头。这簇红花和同心结,却也讲究,是新郎新娘两家各出一半的红绸布缠结而成,寓意这对男女结为一体,同心同德,相偕到白首。

    当下卢嘉瑞进房来,牵起红花同心结的一头,面朝着新娘,由文瀚引路,倒退着走出新房,依良则由金嫂和清兰在旁搀扶着,跟了出来。

    宾客们都涌进来围观看热闹,叽叽喳喳的评头品足。

    新郎新娘一出新房,外边候着的乐手们便擂打吹奏起来,卢嘉瑞牵着新娘一直倒行着走向神堂。

    这时,司礼官文瀚悄悄地凑到卢嘉瑞耳边说道:

    “老爷只有家母在堂,家翁缺位,终究不美,莫若请陶老爷假位家翁,也好成就婚典仪注之完美。知县老爷既为一县之父母官,假位为父,也合乎礼法常伦。”

    “你快去找占宣立,让他恳请陶老爷成全!”卢嘉瑞想一下,说道。

    于是,文瀚叫逢志赶紧去告知占宣立。卢嘉瑞就在神堂门前慢下来,等陶老爷过来成礼。

    不一会,占宣立引领着陶老爷过来了。陶老爷来到堂前,向众人宣言道:

    “陶某忝为聊城知县,乃是本县之父母,今日既是卢府上联姻喜庆,家翁缺位,本官暂且僭就其位,成就聚源完美婚典大礼!”

    说罢,陶老爷进到厅堂去,先向太夫人作个揖,太夫人连忙起身道个万福还礼,然后都坐下,等待新郎新娘来拜。

    “这瑞儿,就多这等怪主意!”太夫人心里暗想,但想到既然是知县老爷亲来作贺,还愿意假位为父,也足见知县老爷垂顾,还有何话可说呢?

    在堂前庭院上,简道长早已摆好香案拜桌,桌上摆放各色祭礼,香烛燃亮,桌前铺着红染布毡子。司礼官文瀚喊礼道:

    “吉时已到,新郎新娘拜堂成亲!请新郎新娘移步堂前香案,拜祭天地!”

    这时,乐手停住了擂打吹奏,专等新郎新娘拜堂礼成。

    新郎将新娘牵引到桌前站好,杨妈妈将新郎新娘手上的红花同心结收取了过来,司礼官文瀚喊礼道:

    “一拜天地诸神!”

    新郎新娘在祭桌前行一跪三叩首之礼。

    “起!”跪拜毕,司礼官文瀚喊道,“请新郎新娘进神堂拜告祖宗!”

    于是,杨妈妈又将红花同心结交回新郎新娘手上,新郎牵引新娘进入神堂,在供桌前站好。

    此时,堂上同样摆好了拜祭供桌,熏香缭绕,红烛高照。神堂后墙正中神台上摆着香炉烛台,香炉烛台上面贴着一幅大红纸,中轴上书:卢氏堂上历代一派宗亲【考妣】之位;两侧写:左昭,右穆;两边是一副对联,右联是:金炉不熄千年火,左联是:玉盏长明万岁灯;顶上的横批是:金玉满堂。

    神台下面贴着一幅小一点的红纸,中轴上书:本宅皇天后土之位,两边一副对联,右联是:土中生白玉,左联是:地内出黄金。

    杨妈妈又过来将新郎新娘手上的同心结接收了过去。

    “二拜列祖列宗!”司礼官文瀚喊礼道。

    于是,新郎新娘对着堂上列祖列宗神位行一跪三叩首之礼。跪拜毕,司礼官喊道:

    “起!请新郎新娘进厅堂敬拜高堂!”

    杨妈妈又将同心结交新郎新娘手上,新郎牵着新娘走进厅堂。其时,陶老爷与太夫人已经并坐在堂上正中,新郎新娘站立到陶老爷与太夫人跟前。杨妈妈又将红花同心结收拿了过来。司礼官文瀚喊礼道:

    “三拜高堂!”

    于是,新郎新娘向着陶老爷和太夫人行一跪三叩首之礼。跪拜毕,司礼官喊道:

    “起!夫妻对拜!”

    于是,新郎新娘相对而立,互行一跪三叩首之礼。跪拜毕,司礼官文翰喊道:

    “起!新妇敬家翁糖茶!”

    于是,清兰将茶托捧上前来,引新娘到陶老爷跟前敬献。陶老爷端了茶,喝了,将茶盏放回茶托,回手摸摸袖里,竟没有带钱。正当要尴尬地说些过歉的话时,在一旁的占宣立眼快手疾,将身上的铜钱抓了一把,递过去给陶老爷,陶老爷接了,就放到茶托上。

    “新妇敬家婆糖茶!”司礼官文翰又喊礼道。

    清兰将新娘引到太夫人这边,敬茶如仪。

    “礼成!——新郎新娘入洞房!”等新娘敬茶毕,司礼官文瀚喊道。

    于是,杨妈妈把红花同心结重又交由新郎新娘执着,新郎在前面,牵着新娘回新房去。

    新郎新娘刚一出厅堂门,乐手们再次擂打吹奏起来,一直到新郎新娘回进新房方才停歇。

    回至新房,新郎新娘一同在婚床上坐,新郎坐左边,新娘坐右边。

    杨妈妈和金嫂早已经准备好两杯酒,用红色和绿色的绸带结成的同心结将两个酒杯儿系连到一起。清兰斟上两杯甜酒,卢嘉瑞端起一杯,清兰将另一杯递到依良手上,依良将酒杯收入到盖头里。杨妈妈说道:

    “请新郎新娘饮交杯酒,恩恩爱爱!长长久久!饮咯!”

    卢嘉瑞和冼依良就都一口将酒饮尽了。

    两人同坐了一会儿,金嫂说道:

    “姑爷陪新妇坐一会就好了,快点出去开宴吧,坐久了,宾客怕是等得不耐烦的!”

    那时,舅妈覃氏已经到外面去坐席吃酒,杨妈妈、金嫂和清兰到外间去坐等。卢嘉瑞换穿一套轻便吉服,便出去开宴去了。清兰转回里间,留下来照顾新娘,杨妈妈和金嫂也都出去坐席吃酒去了。

    “清兰,等下去拿点糕饼点心给娘子吃,折腾这都一日了,怕是饿了!”临出门前,卢嘉瑞吩咐清兰道。

    “老爷,奴婢会的。”清兰应喏道。

    这时,侍应们已将桌席摆好,官客在前边客厅和庭院设席就坐,堂客在后边厅堂和回廊设席就坐。占宣立按卢嘉瑞吩咐,专为陶老爷在客厅单设一席,由卢嘉瑞和占宣立作陪。

    说话间,穿戴划一的侍应小厮们将宾客们都引入座位坐定,然后开首就上一轮糖茶,每人一碗,寓甜美之意。大家喝了糖茶,伺应们就将茶碗收去,将热菜端上来。

    且看,好个喜宴桌席: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村舍中跑的,圈中养的,水中游的,山野上长的,田地中种的,说不尽的珍馐佳肴、琼浆玉液,摆满了桌席:

    五彩琳琅斑斓色,清醇浓烈醉人香;煎炒焖焗百般味,珍馐佳肴包揽全。

    阖府同贺娶新妇,盛席款待表谢忱;宾客畅饮莫迟慢,劝君饱醉方回还!

    这张番酒楼不愧是本城出名的酒楼,掌勺的厨工将上好的材料烹出来美妙的味道,让一众宾客都大快朵颐。

    陶老爷吃了约莫一个时辰的酒,就告辞离去了,卢嘉瑞亲自送到府门外,连声称谢。

    其他宾客大多继续盘桓,或吃酒喝茶,或闲话下棋,或游玩花园,直到红烛燃起,灯笼高挂,还有客人在猜拳行令、吟诗作赋赌酒的。

    前面小花园则搭起了戏台,请来戏班唱戏,喝完酒还没离去的宾客们就到前面看戏去。

    几桌还没在喝够的,则是卢嘉恭他们这一伙,以及几个店铺的主管伙计们。卢嘉瑞不得已被这几桌子酒客拉扯来拉扯去,照应他们喝酒。好在卢嘉瑞酒量不错,要不早就被灌醉倒了。

    但是,卢嘉瑞惦记着新房中的新娘子,好不容易揪了个机会,将占宣立推了去顶杠,自己赶紧溜回后边去,急急走回新房。

    新娘还没揭盖头,两边的媒人已经吃好了喜酒,守在外间。一见卢嘉瑞进来,金嫂站起来说道:

    “新郎官在外边吃酒这晚的,新娘子可都要等急了!”

    “这班兄弟朋友的,一定要拉着我喝,走不脱,如今我推了占宣立去顶着,才脱得身来!”卢嘉瑞说道。

    “那如今就进去吧!看看老爷的新娘子是不是很美呢!”杨妈妈说道,“老爷揭了新娘盖头,咱们两个才好走。”

    卢嘉瑞进房去,房内红烛高照,一派温暖,清兰陪新娘坐在床边。清兰看卢嘉瑞进去,就出门去,把门带上了。

    “清兰方才有没有去拿些东西来给娘子吃?”卢嘉瑞先问新娘道。

    “她拿来两个饼儿,妾身吃了。”新娘嘤嘤之语,卢嘉瑞是头一次听冼依良说话,细软、缓慢、温和,却中气十足。

    卢嘉瑞也在床边与依良并排坐下,略迟疑之后,他将冼依良一双手儿拉过来,看看,白白嫩嫩的,把玩一下,甚是和暖,说道: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相公!”依良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轻轻地喊了声。

    卢嘉瑞以为冼依良急着要揭盖头,忙从旁边的小桌儿上拿过称杆,将新娘的盖头轻轻的挑起。好个新娘子!但见冼依良:

    圆圆润润儿鹅蛋脸庞,扑上脂粉白白儿通透,挑开盖头刹那儿红晕泛开两颊,羞羞儿让人见爱又见怜;两道娥眉精细分挑,一对丹凤眼儿有神却见聪慧;鼻子儿正正隆的高,两管鼻孔儿圆圆通畅,芳流气息急急吐纳;口嘴不大不小正合称,牙齿儿排排对对齐整似皓月的白,唇儿厚厚却描得精致,粉粉的唇彩增添佳人许多妩媚;下巴儿不肥不瘦,不方也不尖,圆润的弯儿可爱得像月钩;头上黑发浓浓理得油亮,梳束结扎得整整齐齐,凤冠精妆细饰,金的银的玉的簪儿钗儿夹儿珠儿插的好精心,袭来一股儿富贵气!高高耸起的胸脯儿,不停起伏,随着脸上红晕儿似乎在追波逐浪!

    不待细看,卢嘉瑞忙将盖头连同称杆一扔,不禁一把拉过依良来抱着,动情地轻声喊道:

    “娘子!我的贤妻!”

    说罢,就要动手给依良解衣以效于飞之乐,依良却一推,说道:

    “相公且慢!”

    冼依良的这一声,害得卢嘉瑞愣了一下,不知为何。卢嘉瑞一下回想到以前在凤坞镇入赘栾家时,在那洞房花烛夜,栾小姐也曾在即将合卺之时叫停。(本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