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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沈初要被官差押走,简蓉抱着她痛哭,官差嫌她碍事,架了两把刀在简蓉脖子上,“如果再不松手,就连你一块抓!”
简蓉这才松手。
她本非京城中人,出生在偏远村镇,因天灾人祸,被迫跳入河中,醒来后,才发现自己竟然被一女童所救,从此两人相依为命。
虽说她长沈初二十来岁,却一直是沈初在保护她。
简蓉没见过什么世面,在她心目中,被官差押走,不管进不进牢房,都会掉成皮,而沈初身子骨又弱,万一挺不过去……
她不敢再想,急的来回踱步,想找人帮忙,又碍于沈初的叮嘱:“蓉姨,如果我们还想在京城呆下去,就得和驸马府保持距离。”
她纠结半晌,最后还是踏上了去驸马府的路。
……
沈初被押到城西衙门,京兆府尹看案发现场还未归来,官差便直接将她丢进牢房,“给我老实呆着,等大人传召!”锁门后,又特意去其他牢房查探一番。
看守牢狱的捕快,一般比较懒散,若没有大人物来,他们绝不会像今日这般细心检查。再加上府尹也去了案发地,沈初琢磨着,她涉及的命案估计是牵扯到哪位大人了。
果不其然,晌午,府尹一赶回衙门,便下令延后用餐,提审沈初。
沈初跪在堂下,安静的等候问话。
城西衙门府尹章瑞当值五年,断过不少案,却没有哪一次像今日这般紧张,他扫了眼坐在侧方听审的人,犹豫不决。
蔺淮言今日一身官服,宽肩窄腰,眉眼冷峻,许是因为审案的原故,狭长的凤目泠冽冰冷,像不带一点人情味,他翻开以前的审案文书,“章府尹不必在意我,直接开审便是了。”
章瑞得令,拍响惊堂木,“堂下可是城西昨夜当值的更夫——沈初!”
“回府尹,昨夜确实是小的当值。”
“你可认识春桃。”
春桃是醉香楼的姑娘,不是头牌,却深受世家公子哥青睐,昨夜本有人买了她铭牌,却被她因身体不适为理由推辞,后来,便被人发现死在芳草巷。
沈初了然,春桃就是死者,“回大人,小的不认识此人。”
“昨日戌时你在哪?”
“小的在春夕路打更。”
“你作为当值更夫,戌时应该在正裕街,为何会出现在春夕路!”
春夕路就在芳草巷附近,路程只需半柱香。
沈初在牢房时,已将昨日的事梳理了一遍,包括章瑞要提的问题,她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回大人,小的昨日本是要从正裕街开始打更,到了正裕街后,看见庆安公主的马车出宫,小的心想天色已晚,公主定然有些困乏,为了不吵着公主,便去了春夕路。”
她这话说的不假,却也不真。
府尹章瑞一愣,明显没料到此人竟然有如此理由,一时半伙儿让他挑不出刺,但仔细想想又觉得稍微有那么一丝牵强。
他看着蔺淮言,不知少卿大人是否满意。
“公主回府路过正裕街,你可等公主马车驶过后再报更,为何非要徒劳走远。”蔺淮言神色凛然。
沈初虽一直低着头,却总感觉有一道目光像利箭样扎在身上,汗毛直竖。
“嘭——”章瑞见她没回话,打响惊堂木,“少卿大人问话,从实诏来!”
沈初这才知,方才问话的竟是大理寺少卿,她前段时间听同僚说过,新任命的大理寺少卿是宣太后亲侄女的儿子。
当今太后有一位兄长,一直镇守边疆,为本朝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当年她能封后,也有这位兄长的一份军功在。但外戚权势一旦过大,反而会导致天子猜忌,兄长为保家族,至死守在边疆,天子不诏,便不踏入京城一步。
宣太后为谢兄长心意,膝下又无女,便将其女孟阳从小养在身边,孟阳聪颖,深得宣太后喜爱,并将其嫁给当今天子的皇弟,可惜她婚后不久早逝,只留下蔺淮言这么一个儿子,因此太后对他也是倍加疼惜。
而这蔺淮言本身也是京城的一位风云人物,关于他的市井传说,多到都进了茶楼说书人的故事中。
有蔺淮言在,府尹章瑞提起十二分精神,见沈初一直不语,又催促道:“速速诏来,免受皮肉之苦!”
沈初确实不知如何解释,她想了想,抬头仰望蔺淮言,这一看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蔺淮言生的冷峻,姿容绝世,这些传言她都听过,虽然有过心理预期,但还是愣了一下,随后才在他凛冽的眼神下清醒,连忙解释道:“回大……大人,小的愚笨,见到公主的轿子,便慌张的不知所以,没想到公主只是路过那里,而非住在那儿。”
蔺淮言凤眸微挑,不置可否。
沈初偏过视线,不敢与他对视,总觉得蔺淮言眼神如刀,像要把她心里那点小九九挑出来放在大众下,沈初觉得很不舒服,跪着往另一侧挪了一小步。
蔺淮言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他动了动指头,示意章瑞继续问。
“你在春夕路可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
沈初埋下头有些犹豫,有蔺淮言在,她不知如何解释自己因不想惹事而没上报黑衣人一事,“回大人,小的在春夕路报完更,便折回正裕街,路上由于担心自己私下换了打更路线,会被责罚,跑的太匆忙,惊了公主的轿子。”
章瑞闻言怪异的撇了眼沈初,“那……可有人证……”
“回大人,马夫应该认得出我。”沈初坚定的说道,她相信章瑞更乐意听自己提马夫而非公主。
果不其然,章瑞脸色瞬间好了许多,他侧头询问蔺淮言:“现在去驸马府请车夫前来?”
蔺淮言没肯定也没有否定,他翻开案卷,食指叩击桌面,有一下没一下的,像是在思考什么。
沈初心紧了一紧,总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困住一般,伴随着蔺淮言指尖若有似无的响声,紧张极了,好像他每一声都击打在她心跳上,冷汗涔涔。
约莫过了半柱香,蔺淮言合上案卷,“请庆安公主。”他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沈初和章瑞神色一滞,请庆安公主前来做人证?!
“章府尹,”他唇角三分笑,“可是没听清楚?”
“听清楚了,听清楚了,”章瑞躬身陪笑,立即吩咐衙役前往驸马府请庆安公主。
沈初跪在原地,双手微微抖动,心中不解这少卿大人意欲为何……
而那前去传唤的衙役还没走出门口,便看见前方驶来一辆马车,马车上下来一男子,身着月牙色缎袍,长身玉立,眉目清冷,自有一番风华,“章府尹何在?”
“回驸马,府尹正在堂审,您……”衙役话还未说完,就见驸马跨步进了大堂,“这……”他稍稍犹豫,不知还要不要再请庆安公主前来。
林白远进入众人视线时,沈初一直盯着地面,似乎要将它看穿,她近日事事不顺,心疼供奉佛祖的香油钱白给了。
“驸马!”章瑞出门将林白远迎至堂中。
沈初一听来人竟是林白远,身子一顿,蔺淮言将她这微妙的变化,收尽眼底,不慌不忙的起身对林白远颔首道:“驸马。”
“少卿大人。”林白远回应,两人这便算寒暄过了。
“快,给驸马添凳!”
林白远入座后侧目瞧见熟悉的人影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他眼眸幽深,转瞬面无表情道:“章大人,是否在审昨夜发生的命案。”
章瑞拱手请道:“正是昨夜芳草巷的命案,驸马请坐。”
林白远落座于蔺淮言对面,两人隔堂而望,脸上均挂着疏离的笑容。
章瑞暗暗苦恼,当年庆安公主心仪蔺淮言,京城皆知,现下,现任驸马和当年旧情,都聚在他小小衙门,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他这个小庙哪里供的起这两座大佛啊……这案件到底是牵扯了哪位神圣,竟如此棘手,他不禁甩了甩汗渍。
林白远的到来好像让蔺淮言来了兴趣,他合上案卷笑道:“不曾想驸马也有听审的爱好。”
林白远回视,淡漠道:“昨日宫中听闻公主年少时喜爱听审,经常和少卿大人探讨,今日我也是慕名前来观少卿断案。”
堂中静了片刻,昨日庆安公主携林白远回宫探望生母皇后,蔺淮言恰巧又被宣太后宣诏入宫,两人出现在同一筵席上,不免引来一些议论。
在知道当年内情人眼里,蔺淮言是旧人,林白远是新人,总免不了被人拿着对比。有人说:公主是得不到蔺淮言才退而求其次选了林白远。
有人争辩:林白远相貌出众,又是新科状元,比蔺淮言有过之而无不及……
总之,宫内争议不断。
……
蔺淮言没料到林白远会主动提起旧事,他侧目瞧了眼沈初,沉吟片刻,同章瑞道:“驸马昨日同庆安公主一起出宫,章府尹继续审吧。”
章瑞听懂少卿大人的言外之意,正色道:“沈初你刚才说,昨日惊了谁的马车?”
“庆安公主……”沈初如梦初醒,林白远定然是简蓉找来的,她暗暗责备简蓉不该找林白远,却又不得不认清现实,若想逃过少卿大人法眼,还真得林白远帮忙。
“抬起头来。”
沈初听不出林白远的情绪,她抬头时余光瞟见蔺淮言似笑非笑的探究目光。
一旁,章瑞见林白远看着沈初沉思,他小心翼翼的询问:“昨日戌时,驸马可见过他?”
林白远凝眉。
这是没见过?章瑞心中喜悦,正要定沈初的罪名,却听林白远突然问沈初:“昨日马车停下后,我说了什么?”
沈初愣了愣,随后正言道:“驸马说自己有些乏了。”
“然后呢。”林白远继续问。
然后?这下沈初也不懂他是何意,只见林白远冷漠的看着自己,她想了下才说:“后来,公主心疼驸马,便饶了小的惊扰之罪。”
言罢,林白远转眸看向蔺淮言,他不笑时自带冷漠和疏离,“少卿大人,昨夜惊我马车之人确实是他。”
蔺淮言微微一笑,回以同礼,“劳烦驸马指认了。”他看着林白远,却对章瑞道:“有驸马做人证,章府尹还不放了沈初。”
“是,是,”章瑞深吸一口气,悬在嗓子眼里的心终于吞进肚里,他总觉得驸马今日不是为了听审,而是特意为蔺淮言而来……
沈初被衙役架起来时,腿还有些发抖,她顾不上其他,连忙拱手对林白远长拜,“多谢驸马。”
林白远颔首。
沈初转而又拜了拜蔺淮言和章瑞,这才画押离开。她前脚走出衙门,林白远和蔺淮言也一同离开,她提速远离二人,走之前还是听见蔺淮言对林白远道:“驸马今日来的可真巧。”
她没听清林白远说了什么,只隐约听见“特意为少卿而来……”再回头时,林白远的马车已离开。
……
沈初换好衙役的衣服回到城东衙门,林白远和蔺淮言碰面一事,已传的沸沸扬扬。
“听闻驸马和少卿大人不和!”
“可不是!驸马今日特意借更夫之口,告知少卿大人他和公主十分恩爱……”
“我听当差衙役说,蔺淮言听完脸都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