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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任应了一声,几乎眼皮都没抬一下,“你可以走了。”
阿姨千恩万谢地往外走,估计是平日里假期也不多的缘故,她的样子看上去格外地轻松。
“你等下。”就在她即将迈出门槛的一刹那,迎面走来一人拦住她的去路,“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是叶景明。他的手里还拎着个五彩缤纷的果篮。估计他是来看望苏三的,却没想到碰上这么个人命案子。他的样子看上去十分地威严,姜阿姨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有惶恐从她眼中闪过。
“怕什么?”他虽然面带笑容,却从上而下发出森森的寒意,“我只是想多问阿姨几个问题而已啊。”
姜阿姨被他笑的浑身抖了一下。
“这,,有什么好问的。”她哆哆嗦嗦道,“我当时真的晕过去了!”
“是吗,那您真是运气坏。”叶景明一脸遗憾的样子,仿佛很相信她的话似的。就在姜阿姨面露轻松之色的时候,他冷不丁地走过去,一把拽住了她的袖子:
“那么请问姜阿姨,为什么你的袖子肘部也有灰尘?”
他说着把她的袖子使劲往上一拽。果然,两条袖子上都是灰尘不假,但肘部的灰尘仿佛更加厚重一些。
“那是因为我晕倒了啊!”姜阿姨大声反驳道,“我怎么知道自己晕了以后做了什么?”
“是么?”叶景明冷笑一声,转身目光凌然地盯着她,“我只知道人要是真没反应了,根本不会有肘部撑地的下意识动作。除非,你躺倒在地上的时候,是有意识的!”
“我,我当时拼死挣扎啊……”姜阿姨小声嘀咕道,她被叶景明吓得连头都不敢抬,“对,我在挣扎!”
“挣扎?”这时,连盛玮都看出不对劲了,他忍不住嗤笑一声,“你这挣扎的挺有技巧啊,全身上下滚了个整整齐齐!”
他这么一说,整个房间的人都一起盯着她身上看。果然,那灰尘十分地均匀。如果是一个人拼命挣扎,身上肯定到处灰一块,白一块。她穿的又是个浅色衣裳,如此连褶皱都仿佛均匀沾灰的样子,确实有些不符合常理。
“你好大胆子!”主任大声冲她吼道。现在他可是来劲了,”居然敢串通外部人员作案!我宣布你被……“
“先不用急。”叶景明淡然扫了他一眼。主任的脸红了,他使劲地咽了下唾沫,以此来缓解自己的惶恐不安。姜阿姨低着头,只是一声不吭。
“是有人拿你的孙子作为威胁吧。”不同于从前,他的语气很温和,几乎带着一丝怜悯,”父母都在外的留守儿童,看护起来也不容易吧。“
听到孙子二字,姜阿姨仿佛受到了触动。她依旧低着头,眼圈却不知不觉地涨红起来。阳光从她旁边的玻璃投射进来,看上去她在一瞬间老了十岁。
“我,我没想让那孩子死。”她嗫嚅道,“他,他说,只是让苏少不那么容易好而已……”
“胡说。”苏夫人气的声音都颤抖了,“你差点要了我儿子的命!”
“你的孙子,我刚才已经让手下人去保护了。”叶景明继续道,“如果你是被胁迫的,不妨……”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窗外传来一声轻巧的吧嗒,接着就是稀里哗啦玻璃飞溅的脆响。又有袭击了吗?我惊慌地死命往桌椅底下躲,一瞬间只看到眼前玻璃碎片飞扬如雪。
外面久久地没有声音,没有我想象中的枪击,或者爆炸。仿佛刚才只是一个淘气鬼砸玻璃的恶作剧。大厅中的人们也都给吓了一跳,他们惊恐地从各种家具后向外窥看,互相对视着彼此惊慌的眼。盛玮拉着苏夫人躲在一个围屏后,他把大衣全部地拢在她的头上,关切地望着她。最搞笑的是那个主任,他蜷缩在角落里,手里高举着一把木头椅子,早就瘫成了一团烂泥。
在一切的惊慌里,叶景明却一个健步冲了出去,他的手里端着的,正是那把银色*手枪。
只是玻璃碎了而已,他也太小题大做了吧?见外面半天没动静,我小心地从椅子下往外爬,却冷不丁对上了姜阿姨安静的眼。
她半个身体趴在桌子上望着我,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平静,简直就像一滩死水波澜不惊。我有些疑惑地站起来,刚想上前推她,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屏住了呼吸:
一块很大的三角形玻璃碎片插在她的后脖颈上,有厚重乌黑的血,正不断地从伤口汩汩流出。
那她,她……我惨叫一声,脚下一软,正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不要看。”叶景明用手使劲地捂住我的双眼,“我本该想到的……该死!”
虽说经历过无数的刀光剑影,可说实在的,这是第一次有人活生生地死在我面前。上一秒还言笑晏晏,这一秒就彻底地没了生气……人,还真是脆弱啊。
“啊!!”其他人这时也都反应过来。他们一个个的大叫着,脸色惨白如纸。主任想站起来,估计是被这尸体给吓得,居然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只眼睛呆滞得像玻璃球。
“你没事吧?”是盛玮温和的声音。他小心翼翼地扶苏夫人站起来,又上下地查看她身上是否有伤口——全然不顾自己的手上还流着血。
“还好。”苏夫人冷淡道,对他的关切仿佛根本就不领情。盛玮也不在意,顺手从一边桌上拿起披巾,给她盖在身上。这时大厅里已经乱作一团,就连原本还算镇静的警长也慌了。这大概是平生第一次,有人直接在他眼前作案。警员们来来回回地跑着,他们口中吹着哨子,尖锐的声音几乎把人的耳膜都要穿透。
要是说这阿姨是被误杀的,估计连弱智都不信。前一秒刚承认罪行,下一秒就被误杀?那这阿姨的运气还真是坏到极点了。我缓缓地放开叶景明,多少为自己刚才情急之下的投怀送抱感到不安。幸好刚才现场一片混乱,没人注意到这种小事。
一场毫不掩饰的谋杀。这兔死狗烹未免来的也太快了些……我努力定了心神,望着从白布下略略横伸出的一点花白,心里只有绵绵的怜悯。
大厅里的人们再一次地活动起来,期间不时夹杂几声尖叫。那具双目大睁的尸体引起了极大的恐慌,有老太太只扫了一眼便绵绵地倒下去,毫无声息。警长皱着眉,指挥手下的警员们打扫现场,搬运尸体。
那幕后主使怕是一早算准了我们会在大厅审讯,而这大厅恰好又有十几面鳞次栉比的老式玻璃窗……也不对,我猜那人一直就潜伏于侧,无论我们选择于何时,何地,他都会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
“凶手,你有看到他的模样吗?”我盯着地上的血迹,喃喃问道。
叶景明摇头,他的脸上露出懊恼之色。这样的失手,怕是对他来说也是平生罕见。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仿佛一盘活的棋,一个精巧的平衡机括,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只找到了这个。”他说着,伸出手给我看。那是一枚细细的金属装物品,像是徒然受到撞击般,早已弯的不成样子。
这,好像是一根针?我拿过来仔细地对着灯光翻看。这枚针比寻常的更加粗一些,没有针眼,也没有那么尖锐。
“从哪里来的?”我惦着它,问道。针不知是用什么金属制成的,放在手里十分地有重量。
“玻璃碴里……”他说道,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还记得玻璃碎裂之前,那声轻响吗?”
他这么一说,我细细地回想,仿佛是有那么一声类似初春冰河开裂的声音。
“我以为那是枪……”我愕然道。
“那凶手直接抛针击碎了玻璃。”叶景明捡起一片玻璃碴,它尖锐的近三角形形状上还带着干涸的血滴,“枪,也未免风险太大了些……你知道加了*的*有多沉吗?”
我默然。能抛针击碎玻璃,在这样古艺沦落的年代,怕是不多了吧。
“小谢,我们走了。”冷不丁地,苏夫人走过来。她现在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一丝不乱的头发高高挽起,万千种心思都重重地藏在雍容的妆饰后面。
她的身后并没有盛玮,那人此时正忙着和警方交涉。骤然发生这么大的人命案子,所有在场之人都要接受警方的细细盘问。
而以苏夫人之傲慢,大概是没什么心情陪他们敷衍的。
苏三的房间里已经加了两倍的保镖看守,都是出自苏氏自己的保安公司。苏家一向不信任外人,而这些人的亲属多半在苏氏任职。如此一牵一动都涉及自家荣辱,自然不敢也不肯造次。
苏夫人站住,双眼看定叶景明。那一双和苏三相似的蜜色双眸淡如深夜明月光,无端地让人只觉得冷清。我心里只觉得不妙,既是庶子,又和苏董事共同进退,她,将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