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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画心口的伤势刚刚愈合,说太多话,心口疼,宴轻眼看她脸色和气声皆不对,立马扶着她躺下。
凌画本来也是撑撑样子,顺从地听从宴轻的,躺回了床上。
皇帝见了,也没想走,温声说:“躺着说话吧!别再起来了。”
凌画其实已把最主要的说完了,见皇帝耐心听,没有怒意,剩下的便也好说了,“经过长兴街二殿下对东宫的人动手一事,陛下您应该已知道了吧?没错,臣说的人就是二殿下萧枕。”
她躺平在床,心口没那么疼了,声音又稳了下来,“臣在六岁那年,被一群饿的找食的野狗追,一脚踩空,滑下山崖,正巧二殿下在山崖上吹风,冲过去一把拉住了臣,那时二殿下十岁,臣问她想要什么作为救命之恩,他那时不太看得起臣一个六岁的小丫头,再加之他当时情绪大约不太好,说他想要一把椅子,臣当时年幼无知,觉得一把椅子嘛,很好得的,问他为什么要一把椅子?我家有金银千万,都给他都行,他说不要金银,要那把椅子,是为了救他母妃。”
凌画笑起来,“后来臣总算弄明白了,他的身份是陛下的二皇子,他要的那把椅子,是江山宝座。臣弄明白后,觉得呢,有理想,总是好的,为救母妃,也是孝道嘛。这救命之恩难还是难还了点儿,但也不是没机会不是?若是太子殿下不纵容太傅陷害凌家,臣顶多就资助二殿下点儿金银暗中做点儿收拢人心的事儿,但谁让太子殿下不仁不慈,陷害忠良呢,谁让他纵容太傅把江南漕运祸害出了一个天坑呢,谁让陛下器重臣,臣也有这个能力呢,那就对不住了,太子殿下德不配位,自然有能配得上的人。”
皇帝沉着脸,“你这一番惊人之语,是不是早就想对朕说了?”
凌画点头,“是啊陛下,臣这些年憋屈死了,您说您,亲自教导太子殿下,怎么就把他给教导歪了呢,着实让我天天想把他从储君之位上扒拉下来。您再看看二殿下,这没人管的野草,长的多直多好?如今陛下问我,我自是实话实说了。”
皇帝深吸一口气,“凌画,你说这些大逆不道之言真是拿准朕不会治罪于您了吗?那你到说说,你与岭山,是怎么回事儿?”
凌画心想来了,这才是皇帝今日最真实的目的。
凌画也确认了,温行之交给陛下的证据,是与岭山有关,她垮下脸,“原来陛下都知道了啊?这要怪,就怪臣的外祖父了,他出身岭山,却与先皇有知遇之恩,而先皇忌讳岭山,他为了不失去与先皇情分,瞒了一辈子,但岭山毕竟生了他,他不是忘恩负义之辈,他故去后,将十之七八的产业都捐赠给了陛下您的国库后,又临终遗言,让臣关照岭山百姓,他出身岭山嫡系,岭山的百姓,也是他的一份责任,这责任在他故去后,自然就转移到臣的身上了,臣也是无奈啊。”
皇帝冷哼,“所以,你就瞒着朕,偷偷与岭山来往?将供给每月定时送往岭山?”
“陛下,您也忌讳岭山,臣不得已而为之啊。”凌画想着这个真是不得已,她没说假话。
皇帝盯着她,“就算你遵从王老遗言,将供给每月定时送往岭山,但为何比王老时,多送许多?”
凌画似乎想咳嗽,掩了一下唇,心口疼,又压下了。
宴轻立马起身倒了一杯水给她,用勺子喂了她一勺。这熟练的伺候人的动作,让皇帝都呆了一下。
凌画有水润了嗓子,便压下了嗓子的痒意,回答皇帝,“陛下,您住在皇宫,不时常出京探访民情,不知道比我外祖父时,物价涨了啊,岭山起初是不毛之地,后来岭山王世代建造,如今才像些样子,但也不富裕,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都缺不得,缺了百姓就活不了,再加上天灾人祸的,岭山也不好过,我知道岭山艰难,只能多送了些,我也很是心疼的。”
皇帝一时无言,这物价涨了什么的,他一个天子,还真不知道。
皇帝琢磨着,该问的也都问了,凌画该说的也都说了,当然她应该还有许多没说的,但也不是一下子非让她说出来不可,当然她说的话,他也不是全信,自是要去查证的。
总之,这一趟他确实不是为了问罪凌画而来,哪怕听了许多大逆不道之言,倒也没那么生气。
大约是因为有了萧泽那个逆子做比较,他反观凌画,倒是比萧泽有可取之处多了。由她观萧枕,可窥一斑。
于是,皇帝打住话,站起身,“今日就说到这吧,你安心养伤,若缺什么药材,只管让人告诉朕,御药库没有,朕也会派人给你四下搜罗。”
“多谢陛下体恤臣。”凌画声音含笑,“臣恭送陛下。”
皇帝摆手,瞅了宴轻一眼,见他坐着不动,咳嗽一声,“宴轻,你送朕出去。”
宴轻只能站起身,送皇帝出去。
走出凌画的院子,皇帝骂,“臭小子,如今知道有了媳妇儿的好处了?看你在乎人家那没出息的样子?凌画她缺端茶倒水伺候的人吗?她缺吗?嗯?你亲自伺候个什么劲儿?还有没有出息了?”
宴轻背着手,满脸不高兴,“我想伺候她,碍了您老人家的眼了吗?我险些没了媳妇儿,我都没说什么,您不满个什么劲儿?”
皇帝抬脚踹他,“怎么跟朕说话呢?欠揍是不是?”
宴轻才不是站着挨踹的主,别人不敢躲开,他敢躲,他灵巧躲开,不服气地看着皇帝,“当初是谁下的圣旨赐婚?都没经过我同意。大婚时三媒六聘,麻烦死了。我好不容易娶回家的人,差点儿被您的好太子给弄没了,我说什么了吗?”
皇帝气笑,“那朕就听听,你还想说什么?说吧!”
宴轻撇撇嘴,骄傲地说:“懒得说他。”
皇帝没好气,“不说就不说,那朕问你,如今你可想入朝了?”
不等宴轻开口,皇帝板起脸,“认真回答朕。”
宴轻奇怪地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瞪眼,“你这是什么眼神?你如今既在乎凌画,难道不该撑起你男人该担的责任?朕已纵容了你四年,总不能真的看你败了端敬候府的门楣。你自己如何说?”
宴轻收回奇怪的眼神,懒散踱步,“我端敬候府的门楣会败吗?您不是给我赐婚了一个好妻子吗?有她为朝廷做奉献,难道还不够?哪里又需要我了?”
皇帝一噎。
宴轻见已走到山门口,伸手扶了皇帝上轿,唇角含笑,表情十分欠揍,“我不喜欢萧枕,有他在朝,这辈子都不想入朝了,您日理万机,天下大事儿都管不过来,就别管我了吧!”
皇帝倒是意外了,“你不喜萧枕?他得罪你了?”
“得罪了啊。”宴轻一脸陛下您怎么笨了的神色,“我夫人有好东西,先紧着您二儿子,我每天瞧着,能高兴才怪。”
皇帝终于被逗笑,伸手指着他,一时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宴轻摆手,“您快走吧,大冷的天,您折腾什么,别再来了啊。”
皇帝:“”
赵公公:“”
皇帝又气又笑,努力绷起脸,做严厉状,“你给朕听好了,你可以不入朝,但是得把功夫给朕拾起来,别荒废下去了,你玩了四年,也够了,朝廷若是有朝一日动兵,你端敬候府的威名还是要你立起来。”
宴轻一愣。
皇帝落下轿帘子,吩咐,“走吧,回京。”
凌云扬看了宴轻一眼,用手肘碰了碰他,小声说,“你回去吧,我带着人送陛下到山脚下。”
宴轻点头,转身往回走。
他想着端敬候府的威名,他要立起来,怎么立起来?朝廷有朝一日动兵吗?陛下要动谁?指的是邻国?还是陛下有所察觉后梁江山繁华的背后其实已不太稳固了?
所以,陛下对于太子,既大失所望了,也没有太舍不得?后梁接下来的储君,在心里其实已做决定了?否则不会来栖云山见凌画,听她说那一番话。
宴轻想着,淡淡地笑了笑,这也算是好事儿,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