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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出、鞘……”何其殊细细回味这四个字,怔忡地跌坐在王座之中。
楚怀川捋了一把胡须,对那禀报之人沉声问道:“她们说的御龙魂剑,究竟为何物?”
答曰:“属下不知。属下只听到萧姚对沙子说,这是空逝水对她的承诺。而且,她看起来十分愉快,应是对她非常重要。”
楚怀川点了点头,命其退下。房间只剩下何其殊和楚怀川两个人。
“楚先生,”何其殊缓缓问道,“您认为这御龙魂剑是什么?”
“御龙符。”楚怀川胸有成竹地答道。
何其殊意味深长道:“我猜亦如此。数十年来,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御龙符,我们翻遍了整个夙沙堡都找不到的东西,原来当真存在。”
“庄王,您还记得先主的嘱托么?”
“父亲的遗嘱只有一个:抹杀夙沙。”
楚怀川悠悠道:“不论是为巩固何氏的地位,还是源于其雅之死的冲冠一怒,抑或是‘得御龙符者得天下’的传闻……‘抹杀夙沙’,其真正的受益者,怕是那个遮住双眸的萧姚。因为先主发誓必定履行这条约定,她才许以‘借江山’的承诺。”
提起“借江山”这三个字,何其殊忽然感到一阵说不出的烦愤。
只听楚怀川继续道:“我们并未完成与萧姚的这个条约,所以,她有充足的理由收回她曾给予的一切。”
何其殊不免感到一阵寒意,但这并不能动摇他的冷静。
“看来萧姚很忌惮御龙符。”何其殊有条不紊地分析道,“这个怪物,也不知在在琉璃棺中困了多久,竟不会窒息而亡。而她坚决想要毁灭的御龙符,又能将她怎样呢?”
答案呼之欲出。楚怀川接道:“比如,会要了她的命。”
何其殊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蓦地浮现一丝冷笑:“倘若如此,再好不过。”
楚怀川道:“庄王,我们要尽快查出御龙魂剑是什么东西,现在何处。”
何其殊道:“寒冰曾提起,西风不再以冰魄绫绡为武器了,她改用一种灵子光剑。呵,简直闻所未闻。”
“西风所用便是御龙魂剑,庄王觉得事情会如此简单吗?”
何其殊眉峰一挑:“楚先生有何高见?”
楚怀川道:“非是老朽杞人忧天,只不过,倘若西风所持便是御龙魂剑,那就只能说我们实在太幸运了。怕只怕,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我们当慎之又慎,切不可自以为然。”
何其殊道:“西风真名夙沙千寻,是夙沙行健的独生女,更是夙沙世家的幸存者,她持有御龙符,这看起来十分合理。”
楚怀川道:“老朽认为,西风真名叫什么,是不是夙沙行健的女儿,这本身就有待商榷。”
何其殊目光一烁,静等楚怀川下文。
“庄王,玉楼撒了谎。”
“唔?”
“前几日,玉楼对您说:龙吻先前没有真正吞噬西风,而星海带西风来到结界之外,正是希望龙吻能够觉醒噬魂龙技将她吞噬。然而,水月宫却出现了内讧,一个不知名的通冥者开启了湮魂阵,龙吻的魂魄便与西风的魂魄分离开来。后来,幸有凡界之主相助,他们几个才从冥界裂隙逃出生天,而龙吻、星海等人却因内部相残而无一生还。”
何其殊冷笑一声:“这个故事编得倒是跌宕起伏。”
楚怀川道:“龙吻是噬魂龙,它的灵力远远胜过西风,这一点,在龙吻寄生于西风体内的时候,小伊便已证实。如此强大的怪物,就这么烟消云散了。您觉得龙吻到底去了哪里?它是被谁消灭的?”
何其殊圆睁双目:“楚先生觉得呢?”
楚怀川苦笑着摇了摇头:“老朽没有那么丰富的想象力,想不出来,只恐怕真实发生的,比玉楼编造的更加跌宕起伏。现在姑且摆出一点拙见,还请庄王明鉴。”
“先生请。”
“当得知西风是庄王亲手所杀的时候,玉楼的愤怒不可遏制。可谓血浓于水,他们这个兄妹,货真价实。”
“他们是姑表亲。”
楚怀川摇了摇头,道:“说不定比这还亲。他们同日出生,样貌也十分相似。尤其这个西风,活脱便是第二个夙沙行芷。就算侄女像姑姑,也没见过这么像的。他们家素有龙凤胎之遗传,依我看,西风十有*也是夙沙行芷的女儿。”
何其殊恍然大悟:“那为什么让她冒充夙沙大小姐?”
“替身。”楚怀川悠悠吐出这两个字。
何其殊脑中一阵轰鸣:“如果她和玉楼果真是龙凤双胞胎,那么夙沙行健的棋局,布置得可是够早的。”
楚怀川深以为然:“我们早也打探过夙沙家的医师,众口一词夙沙行芷怀的是独胎。”
何其殊用力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可是,夙沙行健的孩子又去了哪里。”
楚怀川微微一笑,道:“庄王何等睿智,莫说您不曾有过半点怀疑。”
何其殊迟疑地念出那个名字:“雪、千、寻……”
“一个夙沙千寻,一个雪千寻,这也太巧了罢?还有,您看雪千寻那眉眼。这才是真正的侄女像姑姑。”
何其殊感慨道:“难怪!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西风对雪千寻不寻常。”何其殊陷入回忆,“三年前,西风第一次见到雪千寻。一向冷酷的她,竟流露出罕见的激动。她当时的眼神,怎么说呢,像是欢喜,更像是疼痛……我竟一直不懂。”
“我记得庄王提起过这件事。您是否那时候就怀疑她早就认识雪千寻?”
何其殊摇了摇头:“可惜,我很快便打消了这个怀疑。因为在那之后我也试探过多次,西风又像往常一样冷漠了。不过,只除了一点:每当我去春江院,西风都出奇地积极,总是自告奋勇地护驾,并片刻不离左右。”
楚怀川笑了起来:“凭庄王您的武功,真那么需要保镖吗?她可不是您恪尽职守的属下,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在监视您。”
何其殊恨恨道:“虽然跟个冰雪雕塑无异,但那人委实碍眼。”
楚怀川又道:“庄王还记得杀手三刀吗?”
“当然。西风杀得他渣也不剩。”
“因为西风急于毁灭证据。”楚怀川更正道。
“西风认识他的雇主?”
“没错。锦瑟还为他的雇主化解了危机。这位神秘的雇主,可当真好人缘啊。”
何其殊静默不语。
“庄王,”楚怀川语重心长地道,“您的内心深处,是多么不希望雪千寻跟夙沙这两个字有关?”
何其殊再也无法回避现实,喉咙发涩:“她……她想要我死。”
望着何其殊脸上掩饰不住的悲哀,楚怀川暂时忘记了君臣之别,仿佛看着的只是一个为情所困的晚辈:“庄王,您的正妃之位,应当留给一个真龙族女子。”
这句话,像一把冰锥,刺醒了何其殊,让他立刻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冷定:“假如雪千寻是夙沙家的人,那么她也将是探究御龙符的一条线索。”
楚怀川感慨道:“雪千寻这孩子,是个奇人啊。以前不会武功,但是力量却非常惊人。”
何其殊不无遗憾地道:“外人皆当她是我的宠姬,殊不知本王唯一一次与她执手,却是为了较量腕力。”
楚怀川不禁莞尔,花白胡须微微颤动:“重点是,您输了。”
何其殊面露窘色,转而道:“如今,她的轻功已臻顶尖。”
“不止如此,还听说她在琉璃城的赌战之中,表现得相当惊人。不愧是没出生就被夙沙行健精心隐蔽的孩子啊。她似乎与生俱来带着某种使命。”
听到这句话,何其殊下意识地启了启嘴唇,却终究没有出口什么,只有些出神。
楚怀川弹嗽一声,不免有些遗憾地道:“可惜不曾领教那些龙族海盗的实力。”
何其殊倒不以为意:“以后必定机会良多。况且,寒冰是整个过程的目击者。”
楚怀川道:“此人藏着许多秘密,却惜字如金。”
何其殊对寒冰全无好感,冷嗤道:“他也只有这些砝码了。在没见到切切实实的利益之前,自然不肯和盘托出。”
楚怀川永远都是不急不慌,笑道:“想让他把那些消息都抖落出来,方法也很简单。他现在最怕的人就是萧姚。只要庄王给予他强有力的庇护和犒赏,想必他也不敢无功受禄。”
何其殊皱眉:“萧姚是个劲敌,本王不想与她太多冲突。”
楚怀川道:“有另一条路。我们若能获取海殇角,就可以此卖给萧姚一个人情。”
何其殊有些烦躁:“半路竟又杀出个强盗,偏偏抢走了那个该死的海殇角!”
楚怀川微笑着摇了摇头:“那个人可不是强盗那么简单。寒冰不是等闲之辈,萧姚更非寻常,甚至江湖笔花倾夜也想帮萧姚这个忙。这么多人盯着海殇角,而海殇角依然牢牢掌握在那神秘人的手中。庄王,这个天下、以及这世上的强者,比我们原来想象的要庞大得多,也复杂的多。死去的人也好,健在的人也罢,大家都有着自己的目的,并热衷于布置属于自己的棋局。而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
何其殊幽幽慨叹道:“恐怕我们目前正处于别人的棋局之中。”
楚怀川欣然笑道:“好在您对这盘空前复杂的棋盘并非茫然一无所知,我们已然理出了相当多的眉目。”
何其殊亦展露笑容:“现在可以传寒冰来见了。他的顾忌与*,我们大可洽谈一番。本王要搜集他身上的一切线索,以便拼全这庞大而复杂的棋盘。或许我们曾在别人的棋局之中,但同样也可以将别人反划为我们的棋子。”
楚怀川道:“且看谁更棋高一招。”
何其殊目露锐色,有着势在必得、不可一世的信念:“天下再大,也终究还是姓‘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