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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将自己影子映在雨河里,静谧的潜伏着。我坐在船上,观河岸上灯火迷离,百戏杂陈。心中顿时如同倾覆混杂的酒酿,虽淳芳,却早已有些分不清那浓烈的味道。
载歌妓的船上,盖着绫罗帐篷,挂着琉璃角灯,燃着莲花蜡灯,舱中油漆得金碧辉煌,连栏杆上都浑然天成的刻着菱花纹枝。歌妓们一个个浓妆艳抹,打扮得妖娆动人,互相争娇斗妍,曼声度曲。
“姑娘可是真的想好了?”船上的玉娘站在一旁静静的打量着我,蹙眉不解。
“嗯。”我颔首点头。这原本就是不需要想的,三年了,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心中所执念的。只要能再见他一面,歌妓又何妨?
地府的三年之磨,换来一次与他遥望,我不知道值不值得。可我是那么的想见他,不顾烈火焚燃的痛,只想远远的再见他一眼。
但我心中是不确定是否能在歌妓的船上碰到他的,他那么清高傲骨的人,怎会让自己流连于这群人中?他原本是最不削的…想着生前的往事,我自嘲着忘却的;以他的才华,加上爹的推举信,早在一年前就在朝为官了。身在官场,也是身不由己吧?
“姑娘…”玉娘犹豫的劝道,“姑娘这份清雅如兰的气质,怎会是寻常人家?歌妓虽卖艺不卖身,但若不是为了混口饭吃,谁又愿意流落风尘?”
听着她这般劝阻,我惊愕微骇;世人本性皆是以利,如今想在船上卖艺,还能有人相劝倒是少见。我微微一笑,道:“玉娘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自幼喜爱漫歌妙舞,这风尘清者自清。我现下想借玉娘的观阁看灯会,顺道寻一位故人。”
实际上,是他没有住在雨巷。我在他的府邸到处都找不到他,只是听仆人说:在朝为官的人都喜欢听歌妓曲子。我也便来看看是否能见到他,我自身清楚,我是待不久的。今夜鬼门大开,我情愿换来的三年一夜,值与不值,都不过是为了他一人罢了。
玉娘见我如此,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我领到船上的观阁道,“今日虽是七月十四中元节,但寻花问柳的浪子却也是比比皆是。姑娘如此玉颜,还是小心为上。”
我点点头,将预备好的银锭子放在玉娘的手上,在她诧异的眼神中道,“还要劳烦玉娘打点,这些身外之物,玉娘海涵。若是有遇不得已之事,请尽可能的不要为难与我。”
见她迟疑了一下,我继续道着,“我眼下只想与故人见一面,希望玉娘帮我这个忙,我一介女子也翻不出什么岔来。”
玉娘接过银子,叹息道:“近来有许多贵人来船上听曲,大部分原因就是今年状元官极爱听花曲。所以也有混进船的女儿家,姑娘你…”
心里时时刻刻念的想的都是他,又怎会是为了一睹今年状元官的风采来歌船?我随即的摇摇头道:“我见的故人不是他,不会给玉娘你添堵。”
想着这一次的科举,我便随意的问玉娘道,“玉娘可知这一次的状元官是谁?”
玉娘发愣了一下,笑道:“姑娘竟是连状元官的名字都不知道?他是张员外的嫡子张金川!为人风度翩翩﹑玉树临风,可是不少大家闺秀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呢!”
听到这个名字,我顿时觉得身子一软,浑身无力。玉娘手快的搀扶了我一把,随即便惊讶道:“姑娘的身子怎会如此冷?”
我听到这句话顿时清醒了过来,推开她的搀扶道:“我自幼体寒,温度比寻常人低的许多。想来是来船上的路上冷风吹多了,休息一阵子就好了。”
我用指尖缓缓摸抚着手臂,冷的如冬日之冰。来自幽域的鬼魄,怎么可能会有常人的温度?
但让我这心,更寒气逼人的,却是是张金川。当年爹爹入狱,便与他有着道不尽的关系,现在他确是如此的飞黄腾达了?
我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不知其味。
“我看姑娘这体质,先好生歇息着吧!”玉娘叮嘱完,便在我恍惚的神情中走了出去。
我站在栏木边,打开花边紫檀窗,望阁下灯火通明。我静静的看着,拿起挂饰在腰身上的萧,放在唇边,轻旋的吹奏着……
也是迥乎不同的柔心曼曲惊醒了我,透过镂雕的菱花窗,就见到了那个我日夜描绘的容颜,一时竟是滞留住了全部的念想。全部的委屈,全部的苦楚,在见到他那一刻的时候,竟全部都消失了…
我用手隔着花窗临描着他的眉,他的琼鼻,他的唇。身子不由的颤抖起来了,我带着泪笑了,仿若我这一身都未这般满足的幸福过。
看着白玉般的素颜,似乎回到了原来我与他朝夕相处的日子。
那年,年仅几岁的他拉着我大街小巷的游玩,戏耍在天地间,无忧无虑。
那年,他突然离去,却信誓旦旦的抱着我说:“心儿,我一定会回来找你,到时候我娶你可好?”
那年,他突然变成了我教书的先生,屛礼后初次在三月芳菲的季节相遇,他彬彬有礼的向我行礼,温语道:“小姐!”那时,一片片细碎的桃花飘絮,落在他的肩上。嘴角伴着浅笑,仿若天人。
那年,我故意将他撰写书页的墨汁打翻,想看他张慌失措的样子。哪知,他却从怀中拿出素绢,擦拭我脸上被溅到的墨汁。看着我的脸颊渐渐染上夕颜,温柔一笑。
那年,我们对月言欢,他微醉的痴迷望向我道,“清山从未见过如小姐般清澈灵动的人儿,从幼时起,清川心里却好似是装不下任何东西,但却总感觉;放佛有小姐在的地方不似人间。”
那年,我们相拥在中秋月下,他揽着我的腰,柔声道:“心儿,我此生非你不娶。”
歌舞缓缓上场,我的眼神望着他,从未离开。我多想问他,是否还记得雨巷中的安心。
却在这时,我看到了张金川。冷意四溢,我突然不晓得我身在何方……
“表兄,这一杯我敬你!以表达表兄的提拔之恩。”张金川突鄂的声音响起,我更是心颤不已。
为什么?我呆愣的望着坐在一起把酒言欢的两人。
“表兄,这次弟弟能科举高中,多亏表兄在朝中的打点。”醉醺醺的人拿着酒壶饮着。继续醉道:
“还是表兄有福啊!当初考取功名的时候便有安府小姐向他爹讨来的推举信。当年不过是做戏一场,没想到会将安府的荣华一夜颠覆!想当年,要是安天那老头子肯将家产割让与我,再写一封推举信,又怎会落到惨死于狱的结局?”
听到这番话,我呆愣在窗外,冷夜悄无声息的吞噬了一切。我全身如同又一次在幽冥里的寒池中浸泡着,冷的刻心铭骨。耳边却传来他温文尔雅的责斥声;“表弟喝多了。”恍若幻听。
断断续续的话语没有终止,蝼蚁钻心般的话语终是清清楚楚的一丝不差的传到我的耳里。
“我…没……没喝多…我想起来了,那个…安心…安小姐,当年可是蔚县有名的佳人,我瞧她柔弱不禁风的样子…没想到竟肯为了你挡那一刀……
“呵呵,表兄虽不是容颜绝美,但是对付女人,却是好有一套!我说当年表兄科举中榜,怎会是推了如此多…多门的亲事!原来是看上了丞相的女儿!…虽然是个庶女…却也极其受宠!表兄以后定会高升,到时候可多提拔提拔表弟!…毕竟表弟可为了你的仕途,可是…可是帮了表兄你不少忙!…就说当年安府的事……”
“当年的事就此作罢,这次扳倒贺刺史的事情,表弟莫忘了。”温和的言语打断了继续下去的话,谋划着。
张金川的回答,让我全身上下都四溢着痛楚,仿若不是自己。“这个表兄放心,拦着表兄去路的人,表弟定会替表兄处理干净!”
李清山,你用你两小无猜的信任,用你青梅竹马的感情,骗的我竟是如此的好玩么?
耳边再也听不进任何言语,不久后门幕内传来阵阵爽朗的笑声。令我那么的熟悉,却又那么的陌生,让我突然不知道自己备受煎熬的三年到底为何……
望着隔窗后的笑容,我突然忘了痛的味道。
苦涩的转过头,早已泪眼模糊;
生前,我是人间最蠢的人。
死后,我又是阴间最傻的鬼。
孟婆,你总说我是你这十年来见过执念最沉的鬼,那你可知;我唯一念成的这一魄,只是为了一位这表里不一的男子?
我竟是相信了男人所许的海誓山盟,为此三年受尽地狱之磨,只求望他一眼。可换来的,还是这般的割心痛楚。
我打翻了歌船上的掌灯,看着那火势滔天的蔓延四溢,柔抚着晨曦送来的曙光,缓缓的留下一滴泪,打落在妖艳的大火里。带着泪,笑着看着那两个拼命想挣脱火势的人。火焰从我的指尖蔓延灼燃,幽光吞噬一切,缓缓化作一缕轻烟,轻的仿若我从未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