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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未时五刻,将说道礼论的才人送走。齐昭月才问向一旁的景蓝,“竹简怎么样了?”
“景蓝疏通过。”景蓝回想起私底下人委婉的回绝,道:“但不知为何,一听说是关于竹木的事儿,都有些避之过及。”
“花再多的银子都没疏通?”齐昭月抬眸的问着,景蓝道:“那边的人很是为难。不过景蓝向着另几方疏通;倒也没有一口回绝,只是说要考虑一二。”
“有说是本宫的吩咐么?”齐昭月问着,景蓝摇头,“景蓝不敢。”
“皇公主,若是在皇公主进佛堂之前,这竹简还是疏通不进来……”景蓝犹豫的问着。
“疏通不进来又如何?作物是死的,法子总是活的。”齐昭月停下手中磨墨的墨锭,斜眸道:“这个举动只不过是给那边那位提个醒,他若是无动于衷,事后也怪不得本宫没告知。不过现在看来;拦住了走私之物,便是出手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齐昭月才问道:“另几方考虑的,一直都没个答复么?”
“若是要答复,景蓝估摸着还会拖个几日。”景蓝回着,齐昭月却拿起损坏的竹简,起身道:“去长秋宫!”
还未进长秋宫,吴辅国便拦住了去路,“给皇公主拜安。”
“本宫想求见父皇,容吴主通禀一声。”齐昭月说着,吴辅国就让一旁的公公去禀告了。
趁着禀告的功夫,吴辅国望着景蓝手中,奉着丝毫不遮藏的破损竹简,道:“皇公主,容奴才多句嘴;这竹木是皇公主所求,是皇公主礼佛所用。宫里头,怕是没人敢这般对此竹木的……”
“吴主说的不错。”齐昭月点头道:“这是本宫自个儿弄的,还是特意的。”
这话说着,齐昭月还缓缓的加重了后三个字的音。随后道:“本宫想要从宫外要些竹木,吴主不是拦住了么?如今这出,想必也不是如此惊讶吧?”
“奴才斗胆。”吴辅国垂眸,“皇公主此举奇异,如今求见皇上,到底是为何故?”
“本宫问过吴主两次的事,事不再言。”齐昭月笑吟吟的说着,回禀的公公就回来了,“皇公主,皇上有请。”
齐昭月刚踏步进长秋宫,吴辅国就在一旁道:“奴才给皇公主打个醒儿;有些事不简单,皇公主切莫心急了。”
“心急?”齐昭月了然一笑,“本宫倒是觉着;这个时机恰好。”
长秋宫中,齐谨元似乎刚批完折子。齐昭月见状,一礼恭道:“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福康寿。”
“嗯。”齐谨元刚放下休憩时候饮的茶,道:“后日昭月就要去佛堂礼佛了吧?之后便是笄礼,这个时候见父皇,有何事?”
“儿臣一定要有事才来寻父皇么?”齐昭月软下声来,“近日就要笄礼,儿臣半月见不着父皇。便想着寻个父皇空闲的点儿,看看父皇。”
“那怎的不见你去你母后哪儿看看?”齐谨元见女儿堆砌满脸的笑容,戳穿道。
“儿臣的小心思瞒不住父皇。”齐昭月先是坦白,随后道:“母后前几日身子骨不好,连见儿臣一面都勉强。之后更是因着母后喜静,儿臣如何都见不到母后。便只能照着母后的嘱咐好好温礼,少出差错。”
上次父皇问她可是母后出的法子,她想也没想就应承。结果父皇去凤朝宫吃了个闭门羹,如今这翻话,多多少少都是能让人好受些的。
见着齐谨元不说话,齐昭月才小声道:“又因着儿臣近来见不到母后,所以……”
“昭月近月几番义正言辞的样子,父皇还当真以为你成熟许多。”齐谨元望着眼神偶尔四处飘的齐昭月;心下暗道这可还不就是个孩子?道:“现在看来,也是在你母后哪儿撒尽了娇。”
她没撒娇就在母后哪儿得了的《女训》、《妇德》和才人的说道,要是撒了娇还得了?齐昭月想罢一阵轻抖,有些无奈的唤道:“父皇。”
可在齐昭月心里,却颇为绪杂的念叨着;自己实际上都二十多的人了,平常百姓家照着这岁数都可以是几个孩子的娘,还装着稚嫩,实在是有些无耻啊无耻。
“礼佛半月,是你想都别想懒过去的。”齐谨元心下料想几分,随后道:“就算是你母后,也允不了你缓缓。”
“儿臣就算是想懒过去,礼教也不允。儿臣……”齐昭月欲言即止,遂然一拜不起,“儿臣有一事,想求父皇开恩。”
还未等齐谨元说话,齐昭月便将破损的竹简拿了出来,断断续续的似是知错道:“这竹简是儿臣在普华寺所求,好不容易制成礼佛的用具,结果却…却因着儿臣……成了如今的摸样。这是儿臣收敛的不好,愧对儿臣于父皇的成诺。”
还未等齐谨元说话,齐昭月便继续道:“儿臣心性也少许有些急躁,但缓下来才发觉错处。可想寻着竹木再多制一个出来,竹木却不容有多。儿臣怪及宫婢,却怎知牵扯出一件大事!”
“父皇也知晓,儿臣减免的厉害。固然宫中所佩之物;个数有个多少,儿臣心中皆是有个底子。”齐昭月道,“其中没了些珠花,儿臣怒极盘问,才得知是宫婢拿了去,拿去了宫外换竹木,以成儿臣刁难时所求。”
“父皇!”齐昭月道:“这些个宫婢虽是大胆,却也是儿臣为难任性在先。可违触宫规;儿臣如何都不能私下允着,日后表露让母后为难。”
“你母后近日不见人,那父皇便做主;饶了这些个宫婢一回。”齐谨元听罢便宽和了,“让她们自个儿去敬事房领几板子,记个醒儿。”
“父皇有所不知。”齐昭月道,“这竹木虽是没换进宫来,可儿臣却发现宫中…有人走私!”
这话说罢,站在齐谨元身旁的吴辅国瞬间惊住了身子,望向齐昭月。
“走私…?”齐谨元琢磨的这字儿,双眼沉浮着陌阴。
“是。”齐昭月道:“宫中宫婢或是奴才,都将平日里的赏赐之物,换到宫外求取些碎银或是走私进宫些宫里不允之物。”
御案上顿时传来哐当一声,茶杯震裂的声响,只听齐谨元低沉道:“用宫中赏赐之物走私,谁给他们的胆子?”
“父皇息怒!”齐昭月道:“因着这犯纪之事,迁怒这些个奴才,父皇自然是杀千百不足平宫规。可这事也是有隐情的,且不说赐下去的赏赐,便是宫婢自己的东西,拿这些个东西送出宫。大多都是补贴家贫之用,是无奈之举。就是宫中的用度,于宫婢都是万分不足。宫规严谨,这些宫婢也是没了法子,才走的私。儿臣盘查整个初华宫,每人都不曾落下的走过私,更不用说是整个后宫了。父皇宽容大度,这罪不及众的道理便是如此!”
齐昭月见齐谨元没回应,才继续道:“父皇贤明,知晓这事足以说明前朝的规矩,不甚通情达理。若是宫婢都有安身,年年也不会开销如此大的用度在此之上。宫外走私,途中过宫门、侧门、正午门和殿门,门门相扣,一层比一层严,这其中的疏通,儿臣想想便觉得慎的慌。”
“儿臣知晓。”齐昭月一拜礼便道,“儿臣不该言说这些个事情,应守本分。可儿臣守着这事心里更是不好受。儿臣的宫婢随着儿臣都有些感情了,儿臣顾念,特此求情。”
出了长秋宫,吴辅国才冷然道:“奴才一直都没忘皇公主的话,可皇公主今儿在皇上跟前说的一番话,却到底是想如何?”
“吴主当真以为本宫什么都没查过么?”齐昭月回道:“宫中走私,吴主看上去虽是头。但宫中其他的人,也都是有法子走的。吴主并不是宫中唯一的一个!不然本宫让景蓝四处打听,也不会出现直接回绝和考虑几番的两种答复。”
“可吴主拿他们没法子不是么?”齐昭月道:“这背后都是有势力的,又都是私底下的勾当半斤八两,心照不宣便好,也没个由头过不去。可吴主有没有想过;如今本宫这么一搅合,吴主又在父皇边儿上用点儿心,走私这路便会可以被严查致死!所有的一切光明正大的行道,足以洗白吴主多年私藏的账本!”
“洗白?”吴辅国微怒,却又不好发作的闷声历道:“皇公主是想让奴才洗白了之后,自己吃自己坐吃山空?!”
“本宫当初说过翻几番。”齐昭月淡然道:“这话本宫自然兑现,可世间哪有什么事会让人坐享其成?本宫煽动父皇铲除走私这道,当一切交易都可放到明面上来。吴主若非尽心尽力为之,又怎不会开辟一个新境?只要是个规矩,便有规矩的门道。”
“原先走私;宫门、侧门、正午门和殿门,哪个门不需要打点?如今光明正大,一一免去,疏通到吴主手上的还少么?就算是个不会算账的,都晓得这其中谋利深许……”
“皇公主说的轻巧。”吴辅国道,“这其中牵扯势力……”
“吴主应该很清楚。”齐昭月道:“若是一切重来都由吴主做主,那疏通过来的;当真就只有银子?”
“吴主不愿得罪的人,自然可以卖个脸面。自然,这一切,若是吴主想得通,便卯足劲让父皇铲除掉走私,提前上呈、制定新规。若是想不通,自然也可吹风淡然这件事。”
“不过本宫的做法,实在是个可以让吴主能如常所愿的由头。宫婢少了这些个剥削,也算是造福一方。毕竟从此之后,剥削他们的只有吴主一个人。”
权势和财力,能否逃脱的了这囹圄,从来都随不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