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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然觉得自己真的已经很努力的在控制面部表情了。
没办法, 他本来真的想严肃一点的,但是灵力真的给的太多了。
没看到宝书都已经激动到书页打卷儿了吗,相比之下, 他这种只是在心里笑笑而没有笑出声来的举动已经很尊重反派了。
面前, 殷衔很明显地错愕了一瞬, 似乎在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斯然轻咳了两声,收敛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没什么, 你听错了,真的。”
说罢, 还伸出一只手来揉了揉脸,没办法,忍笑忍得太厉害,脸都有点僵了。
斯然一边揉脸一边沉醉地看着眼前被宝书在四个角硬是分割出来的临时背书栏目,左上一个名字霸气的火系术法, 右下一个看上去就很厉害的绝世弓法,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先看哪个,内心真的是甜蜜又烦恼。
一时间, 还真的没控制住表情, 笑出了声:“嘿嘿嘿……”
殷衔:“……”
殷衔看上去更加的迷惑了。
在这种情况下, 他甚至第一时间升起的并不是愤怒, 而是一种微妙的类似于“这人该不会真的给吓傻了吧那折磨起来可没有意思了”的不悦。
这种不悦在对上斯然一丝惊恐都未流露出来的开心脸庞时,便更加的明显了。
而下方满心担忧围观着的众人,也被斯然这堪称神来一笔的笑惊得更加惊慌,满脑子都是类似于“完了完了, 这殷衔实在是太罪大恶极,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样被他给吓傻了”这样的想法。
只有对斯然的特殊之处有所了解的戚封和云漠,心中有了些许猜测, 担忧勉强放下了几分,但眼眸中暗藏的怒火确实愈燃愈烈。
燃起火来的是戚封,云漠浑身都像个冰块一样,一双向来不怎么显露情绪的眸子跟三九寒冬腊月里刮着的寒风一样,看上一眼,就觉得从头冻到了脚。
戚封瞥了他一眼,灵力逼音成线道:“斯然应当有解决的办法,别担心。”
云漠微微闭了下眼,好半天才回道:“嗯。”
半空中,斯然才忍笑失败之后,整个人都格外安静地捏着弓贴着结界边缘站着,跟考试最后十分钟一样,争分夺秒般背诵着眼前的知识,一时间脑壳子有点疼。
斯然叹了口气,跟宝书抱怨:“不行啊,这靠脑子一时半会记不下来,还是得拿个玉简刻录才成。”
宝书:【你那有空白玉简吗?】
斯然瞅了眼储物袋:“有一个,还是上次写话本的时候剩下的。”
宝书:【那就赶紧刻,先刻那些内容晦涩拗口的,哎这个七阶的剑法就挺不错的,虽然你剑术领悟能力堪忧,但拿出去卖卖也不错啊。】
斯然目光总算是从文字上挪开来片刻,分给了殷衔片刻:“这……不太好吧,敌人还在虎视眈眈,我这边就手握一个玉简在刻录,这万一要是……一时分心玉简刻坏了怎么办,这玉简可就只有一个!”
宝书愤怒:【所以那个殷衔到底还打不打啊!】
斯然还真的就去问了。
他带着满脸的纯良和掩饰不住的喜悦,看了眼殷衔,轻声问道:“你还打不打啊?”
殷衔:“……”
殷衔很难形容自己目前是种怎样操蛋的心情。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心里头那股子怒火和憋屈像是火苗遇到了干草,唰得一下就窜了几丈高,十指一动,灵气暴涨,十指上缠绕着的丝线竟是散发出了点点血红的光芒,铺天盖地般袭来——
斯然轻轻睁大了眼睛。
在他的视野之中,就像是电影里面充满了高科技感的场景一般,每一根时隐时现的丝线都被蓝边圈了出来,漫天的丝线网中明晃晃地标注了一个鲜红的点,一道解释线从上面延伸出来,旁边用小字标注着:打这!
好一个朴素的提示。
斯然本以为自己或多或少会有点紧张,毕竟这算是来到修真界第一次实打实的战斗。
但可能是宝书那满满的“打这!”“离这远点!”“这是命门,敲他!”这些解释太过于出戏,他还挺放松的,有种开着挂打游戏的感觉。
斯然单手握紧自己的木制新手朴素弓,纯白色的灵力在其上缓缓凝聚,他高举长弓对着那个标红的点猛地敲了下去——
双方灵力激撞,白色灵力势如破竹,将殷衔用以维持着丝线的灵力被瞬间击溃,灵力倒灌,殷衔一时不察,被狠狠地击中胸膛,疾退了数步,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他脸上那怨毒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其,又混杂了浓浓的难以置信,看上去格外的诡异。
点点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滴落,殷衔随意抹了一把,阴沉道:“你居然能破开我的术法?我倒是小看你了——”
话音未落,斯然眼前又是一个大红的警告标了出来,他拎着弓上前就是一敲,直接把殷衔准备中的术法给硬生生打断了。
“说话就说话,别搞小动作啊,”斯然挥了挥弓,觉得这弓用起来还挺顺手,“你之前说什么来着?想把我挫骨扬灰?来啊,看看你是把我挫骨扬灰,还是我把你骨灰给扬了。”
说罢,附赠了一个格外嘲讽的微笑。
殷衔凝聚一半的术法被打断,体内灵力一阵乱窜,他捂着胸口又喷了口鲜血,双目赤红,像是被激出了凶性一般,也不顾忌着想要一点点折磨斯然了,十指弯成爪状,携着幽蓝的灵力直冲面门而来!
他要这个小杂种死!
斯然却只是微微侧了下脑袋,手里的弓横向挥出,纯白灵力划出一道长线,宛如利刃一般,将一切攻击都给硬生生地劈碎!
他击退殷衔后,上前三两步一弓对着殷衔那张脸就给敲了下去:“这一弓,为了剑宗被雷劫毁坏了的花花草草!”
殷衔被迎着面门击中,整个人脑子一懵,鲜血瞬间糊了满脸。
他疯了一样扯动手指上缠绕着的丝线,将血液都融入其中,满满是血红的不详之色:“你——”
“你什么你!”斯然直接把他试图血祭的术法给打断,又是一弓对着脑壳子敲了下去,试图把这人脑子给敲得正常一点,“这一弓,为了无辜长胖那么多的小白鸟们!”
殷衔:“……”
殷衔简直要疯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人会如此熟知他每个术法的命门和破法之点所在!?明明调查中写着只是个废物的五灵根!一个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才进阶到筑基的废物!到底是凭什么——
然而,属于斯然抡弓敲人的表演还在继续。
殷衔此人确实耐打,当然也有斯然没下死手的原因,总之他单方面抡着长弓殴打了好一会儿,这殷衔还是疯性不减,各种不要命了的术法轮番上阵,满心只有一个想法——要斯然死!
下方,提着心围观的一众弟子和长老逐渐陷入了以呆滞为主的各种复杂情绪之中。
一方面,为斯然奋起暴打殷衔的惊天大逆转而感觉到庆幸以及热血沸腾,特别是那句“为了长胖的小白鸟”更是让无数弟子感同身受。
天知道,已经有小白鸟开始胖到飞行艰难了啊!
另一方面,这抡着长弓直敲人脑壳,看上去还格外有力度、格外威风的“弓法”,让许多人都十分的好奇。
“这——”云信之下意识地想要去摸胡子,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没了胡子,只好颇为寂寞地摸了把脸,惊奇扭头问,“漠儿,这难道是什么新型的……近战弓法?”
一旁的云漠:“……”
不,可能只是因为正常弓法射不准而已。
不过他还是道:“徒儿不知,或许是斯然自己摸索出来的。”
云信之极为欣慰地点点头:“后生可畏啊!”
纵观修真界,能够自成一派之人皆是有大造化的,更何况这抡弓之法看上去就大气磅礴,一招便能破开那殷衔的高阶术法,极为不凡。
云信之乃火系灵根,本身剑法就偏向大开大合,对这种暴力美学显然是格外的欣赏。
半空中,斯然抡着他的新人小木弓哐哐哐地就来了个十连敲,初级小木弓不堪重负地发出了咔嚓一声,被汹涌的灵力冲成了碎片。
斯然拧了下眉,松开手,木屑便哗哗地落了满地。
趁着这个空挡,被单方面压在地上殴打的殷衔顿时心头一喜,也顾不得嘲讽斯然拿得这什么破烂武器了,挥手便是一个极为凶残的化血之术,五指对着斯然双目便狠狠刺去——
地面上围观的人均是心头一惊,柳思锐脱口而出:“小心!”
却见斯然反手便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巨大且形状奇怪的玩意儿,架上了殷衔直冲面门来的爪子,再一次地把人给抡了出去。
他轻呼了一口气,抖了抖手里的实木大摇椅,椅子腿短了一截,是刚才打殷衔弄的。
地面上围观的众人:“……”
是他们落伍了吗?
现在都流行……取材于生活了?
云信之再怎么惊奇也感觉出有点不对了:“这是什么……新式的兵器吗?”
云漠:“……”
这只是个普通的摇椅而已。
他似乎……还坐过来着。
结界内,被什么东西戳飞了的殷衔艰难地爬了起来,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极具存在感的大摇椅。
殷衔:“……”
心口一闷,内伤瞬间严重了几分。
宝书简直不忍直视:【你干嘛拿个摇椅出来啊!】
斯然觉得这椅子还挺顺手的:“不然呢?那弓已经是我储物袋里最后一个武器了好吗?里边只有三张床两个书架一个桌子和一堆凳子,你是希望我抡床还是抡桌子?”
宝书:【……你还是抡凳子吧。】
可惜这凳子摇椅的存货也是有限的。
这些个都是普通的家具,哪怕斯然豪气一点,买的是用了特殊木头的,结实性也比不上正规的兵器,这一个个凳子椅子被灵力冲击而碎,直到最后一个小圆凳化为飞灰。
斯然不得不考虑起……要不要拿床出来抡了。
旁边的墨剑也看不下去了,屈尊降贵地直飞了过来,嗖得一下往斯然面前一横,剑柄直直地往他手心一挤。
斯然:“……”
这墨剑通体都是冰凉的,剑柄也是如此,入手如同玉一般。
然而斯然却觉得像拿了个烫手山芋,忙不迭地松开了手,结果下一秒,这剑又贴了过来,浑身上下都写着“快点用我”的急切。
斯然努力不去看云漠。
天地可鉴,是剑先动手的。
斯然格外心虚地握紧了剑柄,内心的感觉却极为奇异。
墨剑是云漠的本命灵剑,他一身黑衣,一柄墨剑,在临观峰上习剑的场景几乎是一副美妙的画卷,而如今这把剑却在自己的手中,可自己的剑术——
宝书发出了真诚的疑问:【你有剑术吗?】
斯然回了句:“怎么没有?我还有凳术椅术呢!”
他举着长剑,对着殷衔新一轮的攻击就挥了上去。
长剑的手感和弓、椅子、凳子这种完全不同,斯然抡了几下都感觉手感不对,索性换了个方式,正巧这剑尖看上去就挺锋利,握住剑柄对着眼中的红点就是一阵狂戳。
这戳的效果也是极好的。
下方的剑修们何时看过这种使剑的方法,都是满脸恍惚。
柳思锐盯了好半晌,觉得这动作实在是太熟悉了,喃喃道:“这不就是我以前去海边历练的时候,那些个渔民们叉鱼的动作吗?”
谢容卿也恍然大悟:“所以斯然还是习了叉法?”
云漠:“……”
叉不叉法不知道,殷衔是真的快要断气了,一方面是气的,一方面是被揍的。
墨剑的厉害之处是小木弓和凳子椅子比不了的,虽说这墨剑本是和云漠金系灵力契合度最高,但作为五行灵根的斯然,本就囊括了所有灵力的属性,使用起来也是格外顺畅。
纯黑的剑身上萦绕着如同雪花一般晶莹的灵力,一剑挥……戳下,剑锋凌厉,殷衔再也不敌,整个人无力地倒飞了出去,虚弱地躺在地面上,连声咳着血。
斯然缓步走上了前去,低头看着他,还未说话,殷衔却嘶哑着笑了数声:“是我输了……你——我看不透你——但我知道,你有秘密,很大的秘密。”
斯然握着墨剑,剑尖朝下:“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他嘴角溢出许多血沫,“你敢杀人吗?你没杀过人,对吧?哈哈哈哈,来啊,杀了我吧,让我成为你永远的梦魇!只有杀了我,这片结界才会消散,不然的话,它会永远的存在,你永远也别想出去——”
斯然一喜:“真的?”
殷衔被斯然满脸的欢喜打断了即将出口的话,心头顿时涌现出一股不妙之感。
却见斯然往远处跑了几步,欢欢喜喜地捏了一个玉简在手里,就这样旁若无人地录入了起来。
殷衔:“……”
殷衔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
这人在干什么?为什么突然录起了玉简?不应该在杀戮之中挣扎痛苦吗?他难道不会为第一次手染血腥而永世铭记吗?
最关键的是——他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开心!?
斯然可不知道殷衔满脑子的怀疑人生,总算有时间来慢慢花灵力了,他格外激动地捏着玉简,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把宝书整理出来那几个格外复杂的术法和武技给录了进去。
这玉简最初是为了出话本而买的,本身容量不大,斯然很快便刻满了这唯一一个玉简。
简到用时方恨少,他看着后面排排队等着的高阶知识,沉默了片刻,直接从储物袋里翻了个桌子出来,掏了一沓之前写话本的纸,趴在上边就抄了起来。
因为凳子之前就被抡完了。
一边抄,斯然还一边感慨自己真的是有先见之明,这玉简是写话本买的,这一沓纸也是写话本买的,总结起来就是——话本万岁!
一旁的殷衔仰天怀疑人生,下方的围观群众一脸目瞪口呆,只有众人瞩目的斯然争分夺秒般埋头狂写,完全遗忘了周遭的一切。
殷衔:“……”
结界内本该是没有风的,但殷衔却觉得,自己仿佛被萧瑟的秋风吹过了一样,浑身上下都格外的凄凉。
他强撑着脑袋抬起头一看,斯然依旧趴在桌上沉迷抄写,没有留给他一个眼神。
殷衔:“……”
累了。
他心中涌现出了一股极深的疲惫,一点一点蚕食着他疯狂的意志,到最后只留下了一片寂寥,他急促地咳了几声,无声地扯了扯嘴角,抬起手,艰难地掐了个法诀。
咔嚓。
极其细微的声音之后,那半空中的圆盘像是不堪重负一般,碎裂成了无数碎片,四飞开来,透明的结界从四周开始,一点一点的逐渐崩散开来。
体内陡然被拔高的灵力瞬间回落到正常小菜鸡的筑基水平,眼前密密麻麻的文字陡然间消失。
斯然抄书的手一僵,难以置信地看向殷衔,愤怒控诉道:“你不是说这结界永远不会解开的吗!?”
这才暴富多久?他还没有好好感受够啊!
殷衔终于在斯然脸上看到了惊讶和愤怒的表情。
但是他一点都不开心。
一点都不。
下方支撑着二人的结界也开始溃散,最开始是从殷衔这边,他直直地朝着下方坠去,体内灵力耗尽,他连一个御空术也用不出来。
不过,以分神期修士的体质,这个高度摔下去也死不了。
眼看着结界即将完全溃散,斯然眼明手快地收了桌子和抄好的知识,刚做完这一切,脚下便是一空,一阵失重感传来。他体内倒是还有灵力,就是没练过御空术,想飞也飞不起来。
这失重感只持续了一瞬,自打斯然开始抄书后就格外无聊的墨剑兴奋地往斯然腰间一捞,跟给主人送礼物的小猫咪一样,抬着斯然就朝着云漠直冲过去。
下降到距离地面还有三四米的距离时,墨剑这个靠不住的一个加速,把自己稳稳地停在了新剑鞘内,徒留还没反应过来的斯然直直地砸了下来——
云漠往前几步,把半空坠落的小礼物给牢牢抱在了怀中。
斯然并未受伤,但在凶狠抡弓的过程中,那一头束起来的长发还是有些凌乱,配上他因为坠落有些慌乱的小脸,没了之前怒怼殷衔的神气模样,倒有点可怜兮兮的感觉。
云漠感受了下臂弯间的重量,果然是太轻了,从斯然纤细的体型就能看得出来。
他把怀里的人轻轻放了下来,看着斯然垂在眼前的一抹碎发,垂下的手微微一动,正想把这缕碎发拂开,眼前的人却飞速地后退了三步。
云漠举到一半的手微僵。
他刚想说些什么,斯然却双手笔直垂下来了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沉痛道:“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云漠:“……?”
“我……我承认,我上了你的剑……还用了你的剑,”斯然一脸沉重,但是在这种人赃并获的情况之下,他还是主动自首,陈述罪行,“虽然这都是剑先动的手……这不是想推卸责任的意思,我会负责的!”
云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