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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越道:“盛京王氏现任的族长有两人, 王戎和王劭。”
“为何是两人?”萧暥问,族长一般不是只有一人么。
“王戎年长, 其人孔武暴虐, 在幽帝一朝曾担任大司马, 掌天下兵权,只是后来少了一只眼睛, 残废了, 于是实力也大不如前,王劭便冒出头来,这王劭比王戎小六岁,是其族弟, 并非嫡出,所以地位相对比较低下, 但这人心思缜密, 很快就开始掌握大权, 后来王氏的决策, 都是由王戎和王劭一起决断。”
萧暥点点头,立即在心里总结出来, 王戎性格暴虐,掌兵权能打仗,王劭狡诈善谋, 这个组合,倒是取长补短啊。
那么当年望鹄楼上的那个神秘的大人物是谁?王戎还是王劭?
算了,既然不知道是哪个, 就干脆叫做老王吧,萧暥不厚道地想。
接着他又想到一个问题,当年在望鹄楼上,这老王可是见过他的模样的啊?
虽然那时候他是十三岁的少年,而且还特么的是女装——想到这里他揉了揉太阳穴,真是给女装大佬跪了,萧大大你果然从小就特立独行,脑回路清奇。
但是话说回来,如此一来,这老王如果再遇见,到底认不认得出他来?
萧暥可是清清楚楚记得梦中,他身边那六十八盏连枝灯阙烧得红红火火啊!
把他的脸容映照得连丝丝睫毛都纤毫毕现,这简直就跟明星在聚光灯下一个原理啊,赶上照妖镜了!
更何况原主虽然年纪小,但这姿容仅仅略施脂粉,就已尝矜绝代色,老王必定印象深刻。
如果朝堂再相遇,老王就算不能肯定,怀疑定是有的。
真特么尴尬。
而且当年这老王还对他颇有意思,动用七只宝匣,邀请他画舫夜游,最后若不是魏西陵霸气抢人,撂下话,要找人,去军营。这出戏还不知道如何收场。
他们当年也都是年少轻狂,就这样又是男扮女装瞒天过海,又放了老王的鸽子抢了他的花魁。
但是以一个成年人的角度来思考,这一出冒名顶替的戏法实在是自作聪明,其实是个馊主意。
原主以为弹奏一首曲子蒙混过关就了事了,根本没有考虑到如果有幸被‘大人物’看上了会怎么样?
画舫夜游还是文雅的,遇到个霸道不讲理的,直接纳为小妾看你怎么办?
而且以老王当时的权势通天,想查这位清邈姑娘的底细还不容易吗?
直接请容姑喝个茶,这样圆滑的妇人,估计威逼利诱一下,什么都会说出来。
所以魏西陵最后才会说‘你留在永安,要出事。’
他把萧暥放到军营,恐怕是想保护他。
当然,自此以后,萧暥在军队混的风生水起,剿匪不过瘾,直接北上拉了部队,趁着局势有变‘建功立业’,走上乱臣贼子之路了。
所以回过头来看,当年盛京王氏权倾朝野,连魏西陵身为皇族要保护他,都得将他放在军营里。
这样不可一世的家族怎么就突然失势了?
萧暥皱了皱眉,看了云越一眼,话还没问出口,就听云越道,“因为兰台之变。”
他不由感慨,这小子还真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一个眼神就知道他想问什么。
云越道:“兰台之变,北狄为首的蛮族攻入盛京,皇城陷落,在各路勤王的诸侯里,主公到得最早,救出陛下和晋王,因为北狄人在城中烧杀掳掠,捣毁宫室,主公便建议迁都大梁。”
萧暥顿时恍然,这宫室城墙被毁只是借口,原主这一招釜底抽薪,将皇室百官都迁到了大梁,盛京王氏等于被架空了。
任凭你权倾朝野,现在这朝野都搬走了,搬到别人的地盘上了!
只听云越道:“大梁相比盛京更适合作为都城,一来,大梁在中原腹地,远离北狄草原骑兵的威胁,二来,盛京城被毁,重建时日绵长……”
萧暥心道,这都是原主的借口罢了,傻小子你真相信啊。
反正他是不信的。
原主这货男扮女装瞒天过海这种事情都能信手拈来,他嘴里会有一句实话吗?
但是平心而论,在被原主这样狠狠刷了一道后,这盛京王氏能甘心吗?能不寻思着东山再起吗?
萧暥想到了一个问题,“云越,盛京离大梁多少路程?”
“六百里地。”
才三百公里啊,差不多就是上海到南京的距离。
……这老王还真是在隔壁。
他心中莫名地就冒出了几个字,肘腋之患。
根据历史经验,老王不可怕,但是住在隔壁的老王就一定要防备!
回京之后,他要先去会一会这个老王家的人摸个底——这一次械斗火并闹得最凶的王祥。
就在他把加急文书交给云越归档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车外一个磕磕巴巴的声音道:“主……主公,急、急、急事。”
云越掀开车帘,细眉一挑:“什么事?没看到主公在休息么?”
曹璋一见云越就更结巴了:“是、是、是公、主。”
云越扫了眼,就见他身后站着个一脸惊慌的宫女,单薄的身形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他眉头微微一皱,道:“先进来。”
曹璋愣了下就要迈步上车。
云越斥道:“没说你,她进来。”
“是、是、云公子。”曹璋结结巴巴道。
云越瞥了他一眼,也懒得纠正了,他一把握住那宫女的手,将她搀上了马车。
世家子弟都是这臭脾气,这云越对曹璋凶得要命,但对弱女子,哪怕是个身份卑贱的宫女,倒还是客客气气的。
那宫女灰头土脸的,一进车就趴在地上泣不成声:“将军饶命,奴婢死罪。”
萧暥最见不得女孩子哭,安抚道:“别慌,什么事坐下慢慢说,有我在。”
他的嗓音本来就温润轻柔,那宫女闻言,好像所有的担忧委屈全涌了上来,哭得更伤心了,断断续续道:“萧将军,嘉宁公主她,不见了……都是奴婢没有照看好公主……”
什……什么?!
萧暥一懵,什么叫公主不见了?
他心里虽急,仍是温言道,“别紧张,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宫女啜泣道,“今早启程的时候,公主说身体不适,不舒服,就没有骑马,和晋王换了车驾。”
“那车修好了?”萧暥看了云越一眼。
云越刚想回话,就听到外面忽然又传来曹璋磕磕巴巴的声音,这回急得连个主公都叫不囫囵了,“猪猪猪猪猪……”
云越忍无可忍,一把掀开车帘,“行了,住嘴!”
接着,他就看到魏瑄正站在车外。一张小脸煞白的,咬着没有血色的下唇,眉头深皱。
“殿下?”云越眯起一双桃花眼,嘲讽道,“怎么?又丢了什么玩具?主公这会儿没有空帮你……”
萧暥一听到武帝来了,而云越这货又开始找抽了,这小子嫌作不死吗?怕将来武帝上位了,不找你小子秋后算账么?
他立即下车扫了云越一眼,让他退下。
然后他问魏瑄道:“殿下有事?”
“将军,我做了件错事。”魏瑄抬起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看着他。
这怎么了啊?这么像投案自首啊?
萧暥脑子里莫名其妙就浮现出眨着水汪汪大眼睛卖萌的小可怜表情包,声音不自觉又带了几分宠溺:“殿下年纪尚小,难免有些事考虑不周,无须自责,先告诉臣是什么事?”
魏瑄道:“皇姐走了,我帮她逃走的。”
什么?!
萧暥脑子里嗡了一下,武帝帮嘉宁公主出逃,这到底是什么戏码?
“皇兄想要让她嫁给国老的傻儿子,皇姐不情愿,她说她有心上人了,她要去找他。皇姐一直待我最好了,我不想看她难过,我就帮了她,掩护她逃走了。”
萧暥顿时明白了,所以魏瑄借给嘉宁公主自己的马车,恐怕还让嘉宁公主在车上换上了自己亲卫的服装,然后偷偷逃走,就跟当时让阿迦罗混进他的亲卫中一样的手法。
萧暥心累啊,这一个个都怎么都那么能搞事情呢?
糟心,真够糟心的!
“萧将军,事是我做的,与他人无关,请将军责罚。”魏瑄忽闪漆黑的眼睛低声道。
萧暥明白了,他这是负荆请罪来了。
如果忽略他做了什么胆大包天的事情的话,这完全就是一个嘟着脸眨着水汽溟濛的大眼睛的小可怜。
萧暥觉得他都要哭出来了。
他心中一软,这孩子,现在怎么动不动见他就要哭啊?这也有惯性?他心里四六不着地想着。
“殿下先回去,这件事臣先禀报陛下。”
魏瑄一惊,抱住他的手臂道:“将军,皇兄会去抓姐姐回来吗?”
萧暥道:“殿下放心,臣自有主张,必保公主无恙。”
送走了魏瑄后,萧暥立即道:“云越,让程牧来见我!”
他现在已经管不了桓帝这货怎么又脑洞大开,要让嘉宁嫁给什么国老的傻儿子了。
他只知道,这嘉宁公主要去找心上人,还能找谁?阿迦罗啊!
她这是要是去北狄草原了!
这小嘉宁怎么就这么任性!她不知道这一出走有多危险吗?阿迦罗这个人有多危险吗?——反正他是亲身体验过了……
姑且不考虑阿迦罗是直的还是弯的,阿迦罗这个人和原主一样,都是枭雄。这种人极有头脑,又有野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点看原主就知道。
如果嘉宁真的落到阿迦罗手里,不知道他会怎么样利用公主这张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