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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若是知道他费心栽培的弟子如今做出盗窃库银这样的事情来,他才是死不瞑目!他若是知道,他的女儿,苟且偷生,不问世事,将一身本领束之高阁,只为报名,他才是死不瞑目!宋锦生,我爹当初将你偷偷救回来,养了十几年,对你所有的教导和叮嘱,你都忘了,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是,没错,我苟且偷生,我只为了保命,我早就将师傅的教导忘得一干二净了,宋锦生早就死了,现在站在你跟前的,是国师的爪牙宋长眠!是宋长眠!"宋长眠微微一笑,却忽然猛地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来。
"大人!‘旁边的黑衣人见状,急忙上前扶住了他。
宋长眠却一把推开他,看着沈素年道:"夏侯钊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他保不住你,你就此收手,不准再查这个案子!这些库银的确是我偷的,但是作何用,不是你们该知道的事情!"
他声色俱厉地说罢,又猛地吐出一口血来,然后整个人轰然到底,脸色惨白,发出了一声如野兽般的低嚎。
他的双手紧紧抓在地上,十指满是淋漓的鲜血,他的喉咙发出低嚎,想要打滚,可是身上的骨头一寸寸碎裂,他甚至连打滚都做不到。
"宋大人,宋大人毒发了,赶紧带回去找国师!"底下的黑衣人慌了,急忙扶起了宋长眠,匆忙离去。
沈素年看着那些黑衣人有秩序地撤离,目光沉沉地落在他们消失的方向上,良久之后,才缓缓从眼角掉下了一行清泪。
"沈捕快,他,他是宋锦生?是当年沈寺卿身边的名捕,宋锦生?"夏侯钊简直不可置信,"沈大人当初和国师最是不对盘,他最得意的手下,竟然做了国师的爪牙??"
沈素年也是意难平,可是看刚才宋长眠毒发的模样,她心里也是难受的。
"没错,他是宋锦生,是几年前,六扇门最好的捕快,也是我爹最得力的助手。"沈素年抬起眼,看向了夏侯钊,缓声道,"沈言,他是我爹,当年他犯事被处死,我和我娘亲本来要没入掖庭做罪奴的,也是他救了我们,将我们送回了青石县,冒用了一对客死他乡的母女的身份。"
"难怪你查案这么厉害,原来是家学渊源啊。"夏侯钊完全没有想到沈素年竟然会是沈言的女儿,他知道一些内情,叹气道,"沈大人是百年难遇的好官,当年他死的时候我也还小,不过听朝中许多人争执,都说他是被冤枉的。你做捕快,就是为了给沈大人翻案吗?"
沈素年点了点头,哑声道:"宋锦生不是这样的人,他被国师控制,怕是落了什么重要的人在国师手上。"
陆宸看向了沈素年,问道:"他有什么重要的人吗?"
"他父母双亡,十几岁就跟着我爹,但是以前听他说起,他在乡下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是个盲女,当年就是盲女给他一口吃的,才能活着遇到我爹。"沈素年蹙着秀眉道,"再说了我当时也还小,没有见过他的未婚妻,怕是不好找。"
夏侯钊仍然震惊,看着沈素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解救出他的未婚妻,然后策反宋长眠?"
沈素年点了点头,目光却有些黯淡:"那个国师,一定非常非常厉害,他会将人关在哪里?我们也不知道。"
陆宸插话道:"我可以查,我认识江湖上的一个情报组织,叫做天机楼,他们知道的情报不比六扇门少。"
沈素年看向了陆宸:"那就劳烦你帮忙查一下了,动作越快越好。"
三人就此商议,又叫来了夏侯钊的下属,将几箱子的库银全部连夜抬回了王府。
而宋长眠这边,被下属送回了国师府的其中一个密室中。
那密室宽敞而空旷,外面围了一层又一层的黑衣护卫。
密室中,有几个巨大的炼丹炉子,正熊熊烧着火,一个头发苍白,面容却颇为年轻的男子正在炼丹炉前操作。
他将一罐子鲜红而诡异的血液倒进了炼丹炉中,那笼中轰然一下,燃起了滋滋的沸腾声音。
就在此时,一个黑衣人行色匆匆地走了进来,向这炼丹的男子恭敬地行了个礼,沉声道:"国师大人,宋大人毒发了。"
"毒发就毒发,让他等一会儿,勿要打扰本座炼丹!"原来这男子就是大萧的国师衍清子。
他说话间,蹙紧了眉头,眉目下满是冷厉之色,那炼丹炉中浓烟滚滚,他忽然动作,朝炉中又加入了一些东西,只听得那炉子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他将盖子猛地盖上,然后又持续不断地用内力注入那红色火焰之中。
而宋长眠,此时此刻,正如同一条死狗一般,只能用一双清冷而悲拗的双眸死死地凝视着衍清子的一举一动。
他毒发多次,早已习惯了这断骨的伤痛,虽然身上的剧痛让他无法动弹,只能从喉间发出低沉的呜咽,然而,他的精神,却在此时无比清明了起来。
他在痛得迷蒙之中,忽然忆起了他的师傅沈言。
沈言多年前,从一个受灾严重的小山村里头将他带出来,他那时候胆怯畏缩,支支吾吾地问沈言为何将他带出来。
沈言的回答,他如今仍然犹言在耳,记忆犹新,他曾说,孩子,你的眼里有光。
可如今,他看着自己这个模样,他为了苟且偷生,变成了一条狗。衍清子养的一条狗。
宋长眠紧紧攥住了双手,然而,他的指骨也断裂了,他甚至连握拳也无法做到。
他只能无力地看着。巨大而绝望的无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宋长眠觉得自己可能要撑不住的时候,衍清子才不紧不慢地踱步到了他的跟前。
"啧啧,这还是当年威风凛凛的宋神捕吗?"衍清子将解药放在了手心里头,像是逗狗一般,目光怜悯而嘲讽地看着宋长眠。
宋长眠的目光渐渐涣散,声音卑微如同尘埃:"求国师大人赐药。"
"药自然是要赐给你的,不然本座去哪里寻一条这么好使唤的狗呢?"衍清子微微一笑,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得意,他将药丸喂到了宋长眠的嘴里头,起身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灰尘,像是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吃了解药后,宋长眠可以感觉到自己断裂的骨头又慢慢长了回来,他趴在地上静候了片刻,才慢慢地动了动自己的手指。
手指可以动了。
他缓缓将双手攥紧,攥得双手青筋暴起。目光克制而深沉地落在了衍清子的背后。
他想杀了这个畜生!哪怕是跟他同归于尽都可以!
可是他不行,他不行。春杏还在他的手上!春杏还在等着自己,还在等着自己去娶她啊。
"银子呢!"就在宋长眠眼里闪过一抹杀气的时候,衍清子忽然转过头来,目光冷冷地盯着他,声音冰寒地问道。
"张库监被查了出来,五皇子他们追查到了他家中,银子被发现了,属下又恰好毒发,所以被他们截胡了。"宋长眠瞬间敛起了脸上的神色,异常恭敬地抱了抱拳,禀报道。
"废物!好好的银子,就这样被你弄丢了!"衍清子听罢,气得顿时脸色狰狞,不过一瞬,就已经飞身到了宋长眠的身侧,揪起了宋长眠的领子,目光狠厉地蹬着他,一字一顿道,"我看你毒发了那么多次,是不是已经习惯了销骨的痛苦了,那不如,将这毒药用到你那宝贝未婚妻上头如何?"
宋长眠本来已经深沉如幽潭的双眸顿时闪过了一抹惊慌,急忙求饶道:"国师大人,属下知错了,属下一定会继续想法子弄银子的!"
"本座炼丹迫在眉睫!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你浪费我你最好识趣点,要不然,本座手里头除了销骨,还有血殇,噬心等等的毒药呢,你那未婚妻弱不禁风的,可不像你是个硬骨头,若是毒发一次,本座估计她就承受不住痛苦自尽了。"
"是,属下知错了了。"宋长眠依旧恭敬地说道。
"你知道就好,本座从来只养有用的人!衍清子神色冰寒地凝着宋长眠,仿佛想要从他谨慎恭敬的外皮下,洞穿他内心的想法。
"国师大人,属下已经有两个月不见春杏了,可否让属下见她一次?"宋长眠低眉垂目,淡声问道。
"弄丢了银子还想见人?你这是在做梦呢?本座不给她身上弄点伤痕,算是本座给你天大的面子了!"衍清子冷笑一声,大步往外走,声音冰寒刺骨道,"半月内,我要十万两的白银,若是弄不来____"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是宋长眠心里明白是什么意思。
若是他弄不来十万两的银子,他定然是要折磨春杏的。
他眼里闪过一阵冷色,想到沈素年方才对自己失望透顶的目光,默默攥紧了拳头。
“宋大人。”刚才扶着他回来的那个黑衣人走近了他,低声问道,“银子应该还在五皇子的府上,要不我们想个法子抢回来?”
宋长眠掠了他一眼,沉声道:“不必了,我们想别的办法。还有,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