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焚书坑儒/四

山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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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八章:焚书坑儒/四

    古稀之年的荀况还是神清气俊的样子,荀况单手负手而立的站在前面微微一个侧身躲过了李斯的行礼,昂首挺胸立正言辞道:“丞相大人行错礼了,您官居丞相而我这个老人家只是一个白身罢了。况且我这个老人家一生只收过名为韩非的这一位弟子,从未收过名为李斯的弟子。”

    站在后面的弟子虽不是第一次知道荀师尊的脾气古怪了,但毕竟这一次面对的是一国丞相且连陛下的长子宸王也来了,还是免不了担心荀师叔。

    而伏念三人则是早已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了,亦早已知道师叔的心结并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解的,除非那人能活着出现在师叔的面前。

    李斯似是恩师会再一次的在众人面前说这一句话,浅笑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纵使恩师不认我李斯这个弟子,李斯亦不能不认恩师之教诲。”

    伏念见李斯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怕师叔还会再说什么惊人的话,端正身子向扶苏作揖道:“小圣贤庄伏念恭迎宸王殿下驾到!”

    “伏念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伏念:“王爷里面请!”

    扶苏:“先生请!”

    不知是谁大声喊了一声“礼.......”,随后小圣贤庄门槛外站着的六列儒家弟子着礼服、手执盾戚迎接着宸王扶苏的到来。

    这一次用了和扶苏第一次来儒家小圣贤庄一样的礼仪——八佾之舞。

    按周礼规定,只有天子才能用八佾,诸侯用六佾,卿大夫用四佾,士用二佾。

    而八佾只是统称而已,因扶苏是宸王,所以只能享受诸侯待遇。

    进到小圣贤庄大门后,在荀况依旧如同第一次一样要离开的时候,扶苏突然叫住了荀老先生,扶苏走到荀况面前,有礼的说道:“荀老先生请留步,此次扶苏与李斯再一次前来小圣贤庄,是与儒家藏书有关的,还望先生留下!”

    与儒家藏书有关!

    提到儒家藏书,荀况向藏书阁的方向看了一下,半响后,荀况转身响起年迈的声音:“王爷里面请!”

    此次即是与儒家藏书有关,扶苏选择了在藏书阁详谈事宜,于是几人就一同往藏书阁的方向走了过去。

    儒家弟子果然是最会享受的地方,行走过的道路上处处皆是风景。

    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

    此楼名为藏书楼,是儒家藏书之地,贤士汇聚的场所。

    藏书楼有五层楼居高,在儒家小圣贤庄里的每一个地方,都能看到藏书楼。

    几人一同进入到藏书楼,藏书楼中的书架之上摆满了竹简,各种诸子百家的藏书皆在于此处存放,可以说是有秦宫里的藏书差不多了,恐怕比秦宫里的还多。

    “伏念先生,还记得扶苏曾说过书同文政策,让小圣贤庄的藏书阁里所藏之书皆用秦国的文字——小篆,来书写?”扶苏望着这里摆放的满满的竹简,淡淡的问道。

    伏念连忙行礼道:“伏念记得,已让弟子们将所有的藏书借用小篆抄写完毕全部都放在了这里。”

    扶苏走到书架旁拿起一卷竹简看了一下,又拿起另一卷竹简,一卷一卷的竹简皆是如伏念先生所言,里面的文字皆是小篆。

    扶苏负手走到上首端正的跪坐下去,双手放在腿上,眼波扫过他们一群人,“诸位都请坐!”

    在他们都坐下后,扶苏侧首看向颜路,“伏念先生,你身为儒家掌门应该知道藏书阁的所藏的各种种类的书的数目吧!”

    “知道!”

    扶苏继续问道:“不知伏念先生可知道焚书令及挟书令?前几日父皇下达此令,此时应已在各郡县通传了。”

    听闻焚书令和挟书令,伏念的脸色略微的变了变,眼眸神色微沉,放在几案下的手不自觉的握拳。

    焚书令......挟书令......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扶苏和李斯,其余儒家之人除荀况外,在听见这六个字后,惊呼的脸色都变了。

    伏念稳定神色后,起身向扶苏俯首作揖道:“回王爷,伏念在两日前已收到政令。”

    扶苏闻言,点了点头,看来桑海城的郡县效率还是挺快的!

    李斯坐在左侧第一个位置,在王爷提出焚书令和挟书令时,李斯就已经在观察他们的面色了,看有人样子似乎对两种政令并不是很了解,便解释道:“所谓的焚书令就是焚诗书。

    下令各地各郡焚烧《秦记》以外的列国史记,对不属于博士馆的私藏《诗》、《书》等也限期交出烧毁;有敢论《诗》、《书》的处死,以古非今的灭族;禁止私学,想学法令之人要以官吏为师。

    而挟书令则是禁止儒生以古非今,颁布民间有私藏《诗》《书》和百家书籍者族诛的法令。

    三代之争,何可法也?儒生不师今而学古,道古以害今,如不加以禁止,则主势降乎上,党与成乎下,统一可能遭到破坏。是以陛下为使国安民安,才有了焚诗书及挟书令!”

    再一次的听到一些儒家弟子的抽气之声。

    “这......这怎么可能!”

    “焚诗书,那就是要毁了那些诸子百家经典名籍!”

    “我们把它们收藏起来,不就是供后人学习的吗?焚烧了它们那何来教导后人?”

    周围的儒家弟子众说纷纭,但皆是对此政令的不理解和不赞同。

    扶苏轻扣几案,儒家小圣贤庄几位当家人的沉默和儒家弟子的议论纷纷,扶苏也都看在眼里。

    “伏念先生,桑海城是你们儒家弟子聚集之地,小圣贤庄是你们儒家读书居住之所,而你们儒家所藏各种诗书诸子百家典籍数不胜数。”扶苏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焚诗书已桑海城为首,伏念先生可知应该如何做?”

    众人闻言,室内顿时鸦雀无声了......即使是运筹帷幄的张良此刻真到了这一时,也无法保护那些藏书,改变不了那些藏书的命运。

    好不容易保存完好的各种诗书、诸子百家典籍,这些一旦被焚烧就再也没有了,再也无法供后人所看。

    谁也不愿意、不希望这些书遭到毁灭。

    良久,伏念起身向扶苏作揖道:“王爷可否容儒家将这些书籍整理几日?”

    “好!”

    这一次扶苏前往小圣贤庄一游,不在如同第一次就只是“已剑论道”,而是带着足以毁灭儒家藏书的政令而来。

    临上车的那一瞬间,李斯转身再一次朝小圣贤庄的大门弯腰作揖,眼神深邃的望着牌匾上的用小篆写的“小圣贤庄”四个字,薄唇轻齿说道:“身为儒家掌门是否还记得十年前藏书楼失火一案?此时小圣贤庄走向皆在你的手上。”

    即便再怎么沉稳不苟严苛的伏念,在听到此话时,还是有点后怕了。

    小圣贤庄藏书楼十年前那场失火,再一次闪现在伏念的脑海里。

    那天晚上有着明亮的月光,没有一丝微风吹过,在午夜时分,远远的瞧见藏书楼里冒起了浓烟,当有人跑到藏书楼看书,只见藏书楼周围及里面冒着浓浓的大火。

    那一夜,儒家倾全全部的儒家弟子出动灭火,事后也无从查起火源的来处,藏书楼基本上所有的书都被损坏或烧毁。

    火势之浩大,在桑海城之外都能看见西北之上燃起滚滚的浓烟。

    如今的藏书楼也不过是以前的藏书的一半而已,所藏之书大都是弟子们在以前抄摹而来。

    如今的藏书楼那还有当日的辉煌!

    藏书楼着火一事,火的来源,这么多年了也无从查起了。

    不是无从查起,而是根本就不能查。

    而这一次呢?

    伏念袖子一扬负手转身往回走去,迈着沉重的脚步往回走。

    这一会儿,伏念不知道儒家是否还能如初?

    藏于袖中的手紧紧握拳,伏念面色沉默着,眼眸暗沉微闭。

    一边是儒家的存亡,一边是藏书阁中众多保存完好的藏书,孰轻孰重究竟该如何选择?

    可有什么既能保存儒家的存亡又能保存好藏书的两全之法?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可这世间那有什么安得两全之法那么好的事?

    鱼和熊掌怎可兼得?

    伏念沉重的叹息道:“子路、子房,你们带着儒家弟子去藏书阁将里面的所有诗书及诸子百家典籍整理出来。”

    “师兄!”张良闻言,脸色微微一凝,“师兄真的要如此吗?焚烧了这些书籍,那藏书阁还叫什么藏书阁?这些书籍一旦焚烧就再也没有了,以后儒家拿什么来教导弟子?如何供后人学习?”

    伏念横眉肃容,儒家掌门威严尽显,“我又何尝不知?我身为儒家掌门,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儒家倒闭,看着小圣贤庄走向萧条,儒家与藏书,孰轻孰重!”

    儒家与藏书,孰轻孰重!

    “掌门师兄,子房有一计,何不如将藏书阁的书转移?”

    伏念眉头一皱,严肃道:“李斯师出儒家,他会不知道藏书阁的书究竟有多少?”

    仔细想来,的确如此,焚书令下达伊始,宸王扶苏与李斯就来到了小圣贤庄,若说这里面没有李斯的功劳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正如宸王扶苏所言的那样,桑海城是儒家弟子聚集之地,小圣贤庄是儒家读书居住之所,而儒家所藏各种诗书诸子百家典籍数不胜数。

    这是世人都知道的事实,不然为何会有那么儒者愿不远千里前往桑海城来到小圣贤庄?

    小圣贤庄名声在外,儒家弟子的名声亦逐渐增大,而秦国朝政实行法政、实现法家学说,儒家弟子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如今要焚诗书,必当首选儒家!

    若要转移这些藏书,又如何能藏得住!

    “赵政如此行径当不得天下的君王!”张良脱口而出,语气中的愤愤不平完全看不出往日里的淡定从容,“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他如何配当这天下的君王!”

    连这些诗书诸子百家典籍都容不下如何配当天下的君王!

    伏念闻言,猛地拍桌而起,怒视这张良,斥责道:“混账!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身为儒家弟子说出如此之话是想起兵造反吗?你的文、行、忠、信呢?儒家就是如此教你的吗?”

    张良站起身朝伏念作揖,继续坚持自己的理念不屈不饶道:“子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既不礼,又如何忠?君王只求百姓忠君,而不施以仁政,天下百姓就能安居乐业了吗?”

    伏念目光犀利的扫过张良,斥责道:“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师旷之聪,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国之社稷不平何已民安?《诗》曰:‘天之方蹶,无然泄泄。’泄泄犹沓沓也。事君无义,进退无礼,言则非先王之道者,犹沓沓也。故曰,责难于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吾君不能谓之贼。”

    张良脸色一凝,薄唇微启,欲还继续辩驳着,“子房!”看着两人争论的不休不止,一贯没有强烈的争强好斗之心的颜路做起了两人之间的调和剂。

    颜路看着子房摇着头,站起身躬身朝伏念作揖礼,“师兄莫气,子房是年轻气盛了些,却也是为了藏书楼中的那些藏书之事,但并无他意。”

    画风一转,又转到了藏书阁里的藏书这上面来了。

    就在三人无法抉择之时,门外进来一小童,小童一进门躬身向伏念作揖道:“师尊遣小童来告诉掌门一句话:“敢问儒家存世之道在于何?”

    敢问儒家存世之道在于何?

    存世之道.....

    想明白后,伏念紧手握拳松了松,向前倾一步,抬手作揖道:“请转告师叔,伏念知道该如何抉择了!”

    儒家与藏书......

    “子路、子房,你们带着儒家弟子去藏书阁将里面的所有诗书及诸子百家典籍整理出来。”

    “唯!”

    这一次,张良和颜路都明白,连师叔都选择了儒家,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