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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夫人被二老爷打了?!不是说他们感情向来很好么?!
哪户人家宅子里可以瞒得住事情?何况二夫人被二老爷狠狠一巴掌抽在脸上,连正在窗外打扫的婆子都听得一清二楚。
短短一日,全府上下都知道了这件事。
对于府中上下是如何议论她的,二夫人无暇去管。她哭了一整个晚上,第二天,她叫来了自己最信任的钟妈妈,一边抹泪一边痛道:“老爷变了,三年不见,他竟如此对我!我做错了什么?!他说我想弄死三丫头!难道他何曾不想?!三丫头留着,眼中有刺的就是他!三丫头跟那姓张的贱人几乎一个模子印出来,他瞧着她,难道不恨?三丫头病了这么久,他什么时候去看过她?想想上一回,他去看四丫头,三丫头就在隔壁,他竟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从人家屋前跨了过去,任那三丫头在里头哭得要死要活!他自己都没把三丫头当成女儿,现在传出这样的事了,倒全怪到我头上来?!他、他竟打我!我自小到大,连爹娘都不曾碰我一下,他竟敢……我好命苦啊——”二夫人说到这里,顿时又哭倒在床上。
钟妈妈一脸同情,却又不得不劝她道:“夫人,话这样说是没错。可老爷毕竟是老爷,你难道还能和他冲撞不成?现在可不比在河阳老家,娘家在那,有人给你出头,老爷打了你,你顶着脸上的伤回娘家便是了,怎么说都是他打人不对,该叫他给你赔罪道歉。可是,我的夫人啊!现在你可是在京城哪!别说娘家人了,就是公婆也都不在,老爷最大,他现在是一家之主,什么事情不是他说了算?!你若跟他怄气,苦了还是你自己啊!”
二夫人眼睛一瞪,从床上爬了起来,柳眉倒竖地骂道:“难不成我受了委屈还要吞进肚里去?我还要小心翼翼向他讨饶?自己打嘴告诉他他说得没错,全是我的错,害得他在外头丢了脸,赔了面子?!”
钟妈妈“唉”了一声,道:“我哪是这个意思?夫人啊,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当然了,我也不是叫你一直忍下去,只是劝你莫要跟老爷怄气。这件事……”她眼中精光一闪,“你若是就这样跟老爷闹翻了,得意的可不是那位?”她用手指了指窗外。窗外对面的阁楼上,住着一位她们心知肚明的女人。
二夫人的牙立时就“咯咯”咬了起来,她恨道:“当我是傻的吗?从我知道那女人的姐姐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家的人后,我就明白,这件事跟她绝对少不了干系!”
钟妈妈道:“那便是了。夫人既然早已明白,何必一心想要跟老爷怄气呢?该是把精力放在对付那个女人身上,莫要着了那女人的道才是!”
却是二夫人再一次扑倒在床上,“呜呜”哭得好不伤心:“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就是不甘心。这么多年夫妻,他竟这样对我!……”
瞧着这个样子的二夫人,钟妈妈一边叹息一边连连摇头。她想了想,继续给二夫人下猛药:“老爷昨夜在那个女人那里过夜了。”
二夫人哭声陡然一停,随着哭声抖动的肩膀也不动了,浑身似如僵硬了起来。
“照规矩来讲,男人要去哪个女人那里,初一十五都是定好的,严格的人家,还全由妻子来安排呢!老爷昨夜一时怒气,想要找上她寻求安慰也算是无可厚非,可夫人你想想,要是你真跟老爷闹翻了,老爷对你不理不睬,那可真是便宜那女人了!”钟妈妈的声音压低,口气重了起来,“男人明面上不敢,可关起门来宠妾灭妻的事,难道还少吗?”
二夫人双目猛地睁大,浑身一个哆嗦。
“夫人,你可想明白了?”钟妈妈的声音犹如洪钟,字字敲在二夫人心上。
二夫人从床上撑起,目光逐渐凌冽,双手死死抓住身下的被褥,仿佛那就是该死的云姨娘,恨不得将她抓心拔肉,撕成碎片。
……
二夫人被打的事当然也传到了陈初兰的耳朵里。陈初兰的震撼程度绝不亚于任何一个人。
这么多年来,什么时候见过二老爷打二夫人,就算吵架,也不过那二老爷骂二夫人几句,二夫人回嘴,然后两人冷战几天罢了,据传(在陈初兰还没出世的时候),因为老夫人送了个张姨娘过来,二夫人又吵又闹,甚至威胁要回娘家,气得二老爷摔碗砸桌子,就是这样,都没听说过那二老爷有打二夫人。
二老爷在陈初兰心中的形象一直是个英俊文儒的男子,想不到这回竟然打女人了!可见他真是气得快丧失理智。外头的传闻……竟是如此可怕了吗?居然威胁到了二老爷的仕途?!
不过,从另一个侧面讲,陈初雪的春天真要来了。不但二夫人会对她重视起来,甚至连那看她都不想看她一眼的二老爷,也定会对她嘘寒问暖,并且极有可能,在今后的岁月里,不将她培养成京城里知名的官家小姐,便不罢休。
陈初雪的初次“对外展出”会是什么时候呢?
陈初兰在心中思索着。生辰宴?不,孩子们的生辰宴没什么好大请特请的,而两位大人的,他们尚且年轻,又非老人家一样过寿,请许多人来也显得颇为奇怪。倒是二夫人可以学学那王夫人,请几个熟识的官夫人过来,以人人心知肚明的社交(相亲)名义乐一乐,问题是,二夫人哪有什么熟识的官夫人啊,她才来京城多久,估计请帖送出去都没多少人回应她。
那么……
七月七日乞巧节?
陈初兰一拍掌。那倒是不错!
乞巧节白天有乞巧会。听苏蓉蓉讲,京城里的大户人家小姐们,一般都会在白日到织女庙乞巧。带上各自的绣品,互赠给认识朋友。据说,现场还会有一些赛巧的节目。当然了,场地设在织女庙的二进院内,与外院的那些平民们隔开。举办乞巧会的是织女庙的道姑们,每年的七月七日她们都添了不少进项。苏蓉蓉说,天之骄女们自然不屑这样的乞巧会了,但对于一般的大户人家女儿来讲,能够出去玩一玩都是难得的,大多数人都企盼着能去参加这个乞巧会。那么多人想去,肯定就会限额,道姑坐地起价,一个人头五十两银子。穷官之女自然就去不得。不过陈初兰想,二夫人肯定会让陈初雪去的,无论如何,她也会抓住每一个时机,告诉世人,她根本就没有虐待庶女,她家的三姑娘被她养得白白胖胖,非常可人。
不过话说回来,距离乞巧节还有一个多月呢!在这期间,还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
二夫人被打之后,出人意料,府中没有什么变化。一切如常,除了二老爷极少去二夫人房里。
大权仍在二夫人手中,只是她用人更谨慎了。
且不管它究竟似乎风平浪静,还是暗流涌动。对陈初兰而言,都不关她的事。只要不要招惹到她和她姨娘身上就行。
她的姨娘瞧起来像是对二老爷死心了。若说原还有一丝丝的企盼二老爷会看她一眼,现如今,估计就是二夫人叫她主动去接近二老爷,她都会找个借口回绝掉。
有一回,林姨娘给陈初兰送鞋子,一时说漏嘴:“云姨娘太厉害了!夫人这回可摔了个大跟头。老爷啊……全栽到云姨娘那里去了。”俨然想要从妻妾争斗中摘出来的模样。只是不知,她在二夫人手下做事,会不会身不由己。
却陈初兰无法插*入大人的世界。
但她相信她的姨娘。好歹人家也浸*淫后宅这么多年,什么风雨没经历过。
那么,妻妾争斗的事就暂且不去说它。
话说,时间一天天过去,眨眼间就是六月中旬。终于,河阳老家那边的人来了。
六月初十,柳芽像是激动的小鹿一路冲到了陈初兰的面前。
“姑娘!姑娘!姑娘!”她连叫好几声“姑娘”,高兴得双眼弯得就像小小月牙儿。
“柳芽!”陈初兰也激动坏了,一把抱住柳芽,又是叫又是跳。
“好啦好啦!”春桃笑道,“快回屋吧!让人瞧了笑话。”
陈初兰主动跑去院子门口迎接柳芽,这一下子,挡住了门。那么多人瞧着她们,哈哈大笑起来。
谁不知陈初兰和柳芽的感情就是好。
柳芽很兴奋,长途跋涉却丝毫未显劳累,才一到陈初兰屋里,就叽叽喳喳地讲个不停。她把她进京之后见到的大事迫不及待地说了出来:
“姑娘!你知道今天我们瞧见什么了?说出来吓死你!”
陈初兰还没讲什么,春桃先轻轻敲了一下柳芽的脑袋,笑道:“这是什么话,见到圣上出宫了不成?还吓死姑娘!你以为姑娘是那么好吓的啊!”
却是柳芽道:“虽不是圣上出宫,可那气势也差不多了!我们一进城,就见城东大街全封了,李叔把我抱起来,我才瞧见呀,满街挂着红绸黄稠,贴着金纸,金碧辉煌,两队全身武装,腰挎大刀的禁卫军站在街两旁,哧哧,可比那戏台上的皇帝出巡还壮观!你道是怎么回事?原来是骁王要回京了!”
骁王?!
陈初兰一震。
“姑娘你可知骁王是谁吗?我听街上的老百姓讲,他可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也是最年轻的王爷!圣上宠他简直比对自己的皇子还宠!听说他今年才十六岁!……”
柳芽叽叽喳喳地,把自己所听到的全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倒出来。却是她的声音在陈初兰的耳朵里越来越模糊。陈初兰已经陷在自己的思绪里。
萧玉宸要回京了?就在今日?
三年前那副好看少年的容貌于那日王家做客之后,再一次浮现在她的脑海。
他都十六岁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却是她突地一拍脑袋。想太多!他现在怎么样关她什么事。
陈初兰看向柳芽,见她在说完骁王之事后,还一脸意犹未尽,便一把敲在她脑门上,将她敲醒,道:“单这件事你就兴奋成这样,万一今后真见到圣上出宫,你还不高兴地飞上了天?”
柳芽两眼都在放光:“真要让我见到了圣上,我还搞不好真飞起来呢!”
瞧着柳芽那副样子,春桃都快笑疯了。
却是柳芽突然想到了什么,双手一拍,对陈初兰道:“姑娘,我们路过济宁的时候,济宁出大事了。”柳芽这么多年被陈初兰派去四处打探消息,早就练就了对重要消息的极高敏感度。
陈初兰惊讶地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只听柳芽道:“济宁漕运使,还有济宁知州都被抓了,我们从济宁上码头的时候,码头那边都在传呢!”
“啊!”春桃吃了一惊。但也仅此而已。毕竟,官场的变动对她这个小女子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却是陈初兰听柳芽这么一说,先是愣了一下,继而脑中瞬间有什么东西亮了起来,各种零零碎碎的东西一下子就像被一张无形的手一把抓住,一块块地全用一根线串了起来。
陈初兰倒退一步,双目睁大。“竟是这么回事!”她喃喃自语。
“姑娘……”陈初兰的反应太过奇怪,春桃和柳芽皆不解地看向她。
陈初兰命令珠帘外的两个小丫鬟去柳芽屋里帮她收拾东西。小丫鬟应声开门出去了。
春桃和柳芽更不解了。
陈初兰见两个小丫鬟出去了,这才走到书架前,将那本到达京城后才发现的,莫名出现的《金刚经》拿了下来。
春桃和柳芽面面相觑。
春桃是知道这本经书来历莫名的,她向陈初兰问道:“姑娘……这本经书有什么不对吗?”
陈初兰翻了翻这本蓝皮的经书(自那日初到收拾屋子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碰过这本经书),她又抓住书脊抖了又抖,接着才摇了摇头。
“那……”春桃不明所以。
陈初兰的眉头皱起。脑中的思路愈发清晰:苏蓉蓉之父被派往福建,左军左都督被革职……
左军左都督的管辖范围恰恰是江浙福建沿海一带,若说苏蓉蓉之父被派往福建与抗倭有关,那么左军左都督被革职,岂会与这个无关?
只有傻子才会相信左军左都督被革职单纯只是因为他家虐死了两个庶女吧!
而昔日济宁客栈里,搜查逃犯可是以济宁卫指挥使的名义!济宁卫也在沿海,也是抗倭主力!
济宁漕运使,济宁知州被抓,或许就与当日那所谓的逃犯有关。那逃犯犯的是何事?济宁卫指挥使为何等不及到地方官府那里拿个搜查令,宁可自己下令以兵扰民地去搜查一家满是客人的客栈?是什么事情令那指挥使大人如此惊慌?
陈初兰再次看向手中的那本经书。
这莫名出现的经书……
据说,昔日那犯人是在他们的行李房里被抓的!
书皮是软的,所以没有夹层,藏不了东西。不过……
前世电影电视陈初兰也是看多了的,纸张用了某种特殊药物,可以隐藏字迹的事情她又不是不知道。或许,这本书就是这样?
陈初兰抓着那书,想了又想。却是突然一下决心,转身对春桃问道:“我父亲呢?”
“老爷?”春桃一愣,没想到陈初兰居然突然问到二老爷,不禁就结结巴巴回道,“老、老爷他应该还在书房……”——今日恰好二老爷休沐。
陈初兰一个深呼吸,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找我父亲。这件事,这本经书,你们跟谁都别说。”
“哎?”春桃和柳芽一愣。却是神都还没转回来,陈初兰就已经出门了。
……
其时午后未时。
二老爷还真是在书房里。
书房外的丫鬟一见到陈初兰,愣了一下,继而转身进去通报了。
二老爷让陈初兰进去。
他笑问陈初兰今日怎么过来了。
按理说,女孩儿是不该出现在男人的书房里的。但二老爷却毫不迟疑地让陈初兰进来。可见二老爷真是喜爱陈初兰。虽然陈初兰并不明白他这喜欢究竟是怎么来的,或许真由于老太爷信上对她的夸奖?
且不管这些。陈初兰跟她的父亲几句寒暄之后,便将那经书递到了她父亲手中,就在她父亲一脸莫名的时候,她说道:“这是在济宁客栈里歇息一夜后多出来的,爹爹你也知道,那一夜济宁卫指挥使派人去客栈抓了一个犯人。”
果然,陈初兰这话一出,二老爷的脸色立马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