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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信宫也在西侧,挨着冷宫,以前成公主就住这里。
当年先皇夺权时,她母妃站错了队,自然是那一夜间被血洗的对象。那时候她年纪小,没了生母庇护,众人又迫于先皇的压力不敢对她亲近。小小年纪也是可怜,路才刚会走,任由那些势力斜眼的宫人扔来扔去,最后给扔到冷宫隔壁。
幼时她也不懂,只知道这地方没人愿意来,冷冷清清的。自己出了秋信宫,也没有人愿意搭理自己,更别提同自己一起玩耍。
渐渐长大懂了人事,她才知道这地方晦气,谁都不愿意沾上。
那时候她已经养成如今的泼辣性格。
温顺的孩子总会让人少操点心,小孩子想吸引别人的注意,就只能用恶作剧来博目光,久而久之便习惯了使些顽劣的手段。
某年先皇生辰之上,她泼皮耍赖要换住处,闹得先皇罚她半年不许出宫门。半年期满之后,她跑出来第一件事还是找先皇撒泼。先皇这么罚了她几次,实在头疼,加上晁千儿在一边吹耳风,就给她换了地方落个清静。
后来秋信宫就空了出来,不是冷宫胜似冷宫。后来还传出秋信宫内闹鬼,成公主生母的魂魄怪她抛弃自己搬了出去,夜夜在秋信宫中啼哭。若不是这次梦言下了令要严查,根本没有人踏进这宫殿一步。
冷宫、闹鬼、水井,硬件是符合后宫争宠谋杀埋尸的套路了,关键缺个尸体。
发现的居然是一堆珠宝,梦言也是无奈了。
侍卫边走边汇报:“最开始发现秋信宫的门上留了手印,我们进去见到地上的脚印也很明显,一路往水井的方向,看样子是刚踩出来的。”
谢又安回头问他:“有多久?”
侍卫早就估摸过时间了:“就是这一两日之内。周围的灰尘还很厚,脚印上倒还是是干净的。”
梦言挑眉:“也就是这几天刚藏进去的?”
侍卫应道:“是。”
梦言点点头,自己思索着,没再说话。
谢又安看她一眼,往她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问道:“陛下有线索?”
梦言白她一眼:“难道你没有?”
谢又安垂下眼睑,没有反驳。
梦言道:“来说说。”
谢又安说道:“那么明显的痕迹都没有清理,一是没有经验,二是太慌张。这一两日内的话,那就是彻查后宫找翡翠开始。”
和自己思维方向一致,梦言很满意。
谢又安继续说:“担心彻查后宫之时,这些珠宝被人发现,所以慌慌张张地丢在弃井之中。这些珠宝得来历可疑。”
正说着,一行人已经到了秋信宫外,谢又安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阻止梦言:“不过说到底,这秋信宫带着邪气,陛下龙体不宜进入吧?”
梦言倒是不怎么相信这些传说:“既然是龙体,还有什么邪气能入侵的?倒是灰尘伤肺,进去别捣腾得那些灰都飞起来。”
谢又安尽职尽责地往梦言身边贴了一点,护在她身边,梦言突然就觉得她这行头配上行为有点好笑,就在她背上拍了一把:“你紧张什么?还真有鬼不成?”
自己也算半个鬼魂吧,来了真鬼还能交流一下心得呢!
谢又安却是认认真真地回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还是小心为上。自宫变之后,我总觉得还有事情。”
梦言无奈道:“不用你觉得,确实是这样。不过看着你素雅裙装的样子,真是没办法把你看做什么侍卫什么统领。”
谢又安脸红了一下,尴尬得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梦言揶揄道:“还羞起来了。既然是女孩子嘛,肯定还是穿裙子挽发髻好看,总不能一直男不男女不女的。”
梦言是想夸,说到最后就有点不是味儿了。谢又安窘迫地保持沉默,也不想去找什么话题了。
梦言一行人到井边时,里边的东西已经全部捞了上来,一件一件平铺在泥土地上,码得整整齐齐。
大眼一扫,大大小小的东西有十来件,从布匹包裹的瓷器碎片,到绣着金线的钱袋,几乎没有重复的物件。
梦言“啧啧”感慨这些人毁东西,就近看过去,入目是一个玉枕。羊脂白玉,上边黑色的鬼画符,以梦言的水平,根本看不出来画的是什么。
谢又安在旁边倒吸一口凉气,满目震怒,慌张之情瞬时表露无疑。
梦言心中打鼓,疑惑地看过去。
谢又安意识到自己失态,忙垂下头去藏表情。梦言手快一步,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保持仰面的姿态。
谢又安又窘又慌,还掺杂着害怕,浑身僵硬地立在原地。
她原本就高梦言大半个头,下巴仰起便成了睥睨的姿态,不怎么恭敬。梦言看着也不爽,手指换个姿势,捏着她的下巴又往下压了压,对着她的视线问道:“你躲什么?”
谢又安的眼珠子往右边转了转,眼神继续躲闪。
梦言顺势伸开手掌,手指压在谢又安下颌上,把她的头拨过来,继续让她和自己对视:“我问你呢?你躲什么?”
谢又安涨红着脸,小心地看梦言一眼,结结巴巴地开口:“陛,陛下……您能先把手拿开吗?”
梦言看看自己的手,再看谢又安眼尾都挑抹了一丝红晕,像是要哭了似的,突然明白点什么……有内涵的东西。
难道说这个公主的某些*已经记录在这具身体中并且根深蒂固了……即使换一个芯,也架不住壳子会产生的那种冲动。
梦言不仅仅是在瞬间理解了谢又安的窘迫,更因为她那张克制、禁欲的脸,而莫名有些心动。
看着她眼角一片绯红,竟然会想要继续下去。想看着她将这个表情深化,想看她泫然欲泣,想看她克制隐忍,想看她,哭着求饶的样子。
梦言突然打了个寒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梦言收回手,尴尬地干咳一声,乜斜地看着谢又安:“这里边有你认识的东西?”
谢又安目光仍是飘忽不定,说起话也显得漫不经心:“恩……恩,是有,那个——不知是不是我认错了。”
梦言特别想踹她一脚。
梦言突然想起在涵听苑的时候,有过诸如“身体涌起热流”这种形容的感受。当时和现在的心境完全不同,甚至在看到匣子里的物件时根本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却是一个眼神就读懂这其中的含义,速度之快,精准程度之高,梦言自己都觉得惊讶。
难道是这具身体的记忆在苏醒,自己作为一缕魂魄是压不住身体的本能的,迟早有一天自己也要走上涵听苑之路?
想想……虽然可怕,但还是有点莫名的兴奋的。
梦言收不了心,眼看谢又安也回不过神,转身回怡景宫了。路上谢又安几次都想溜,脚下刚有了动作,又硬生生忍住,继续跟着。
梦言在心底撇嘴,我是有前科,所以觉得尴尬。你谢统领正直无比,有什么好介意的?
再说了,被皇帝摸摸下巴调戏一下,难道不是你的福气么?你到底介意个什么鬼!
井里捞上来的东西也一并带了回来,梦言走了一路冷静下来,终于有心思去处理这件事。物件按大小摆放,碎掉的瓷器单独划在一边,这么一看那只白玉枕头还是很显眼。
梦言看谢又安一直在瞥这只枕头,便点她出来问:“你到底认不认识这些东西?”
谢又安像是就等着梦言问话,立马回道:“我看这只枕头,像是羊脂白玉勅鬼如意枕……”
羊脂白玉什么什么鬼?
梦言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正要回想,谢又安在一旁提醒:“当初从二皇子宫中搜出来的那只……”
梦言眨眨眼,哦对,二皇子被谢又安一剑戳出个窟窿彻底垮台,连带着买官卖官的名单和一堆摆件通通充了公。问题是,这些东西怎么跑到井里边去了?
当初负责办这件事的,不是谢蒙么?
难怪谢又安那么慌张。
如此看,她跟她父亲可能真不是完全一心,不然也不至于对她父亲的举动如此惊讶,像是一点都不知情。
再者,她对自己倒是十足忠诚。换做是自己遇到这种事情,哪怕搞不清状况,也要想办法通风报信,提前弄清楚。她倒好,上来就坦白交代。
难道是想让自己从宽处置?
谢又安小心地说道:“但我并不能确定。二皇子宫内财物是父亲一手清点的,还请陛下传父亲来认一眼。”
换成梦言吃惊,心想你这么直接地把你父亲给卖出来合适么?你是急于表达你自己的青白,还是坚信你父亲绝对没有在暗中做什么手脚?
梦言允了,让人去传谢蒙,又吩咐道:“继续查,这中间还隔着一道关系呢!到底是谁收了这些东西,又藏在井里,今天查不明,整个皇宫都不用睡觉了。”
谢又安安排人下去办差,她始终留在怡景宫,保持在梦言视线范围内,一刻钟都不消失。梦言起先还没发现,意识到之后就奇怪了,问她:“你这会儿一直赖在我眼前干嘛?”
谢又安公事公办的口气,认真道:“臣,我,我怕陛下疑心。”
果然是为了撇清关系。
梦言接口:“你想去递消息或者做安排,自然有你的方法。你可以在我的监视之下,但我看不全整个内廷侍卫。”
谢又安被噎得一愣,蹙着眉反驳:“谢又安对天起誓!绝无此事!我信家父同我一样,绝不会对陛下不忠。我父女二人敢坦坦荡荡面对陛下,绝不会脱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