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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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言的表情纾缓下来,眉眼清冷,淡淡地开口:“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晁千儿是个聪明人,梦言一声令下,她心思转了个弯就明白其中含义了。但这结果完全超出预料,再聪慧的人,一时半会也控制不好自己表情。

    梦言微微侧头,眉眼间藏了些忌惮和猜疑,不快却毫无保留:“还有什么事儿?”

    晁千儿谨慎又快速地思考着,将“无事”二字咽下去,诚恳地回道:“陛下已经有自己的思量了?”

    梦言敛神,目光往下压了一寸,再抬头看过去时就更多了一份压迫:“你问我?”

    晁千儿愣了下,立刻起身下跪:“千儿知错,是千儿多嘴了。”

    她一贯是大胆放纵的,吃准了梦言不会生气,心思活络地把持着那个度,临到界限时便后退,不去触犯当今圣上的底线。

    像这样噤若寒蝉的样子,还是第一次出现。因为直面梦言的怒意,也是第一次。

    室内一阵沉默,梦言也并非有心晾着晁千儿,只是怒气上头,整个人有些茫然。眼看着晁千儿的跪姿越来越不标准,梦言才后知后觉地让她起来。

    晁千儿扶着伤口,脸色惨白地告退。梦言将她拦下来,顿了顿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直接说,不要绕弯子。”

    晁千儿抬眼看梦言,没吱声。

    梦言摆摆手:“得了我知道了,你去好好休息。”

    自己完全信任的人只有初云,也因此不想让她知道太多,卷进这种纷争之中。对于晁千儿,不能说是信任,但确实打第一次见面之后,自己对这个人就不设防。

    旁人因为她的身份,总对她避之三尺。自己潜意识里会觉得,她该是游离在朝堂之外的闲散人士,不存在利益纷争。

    以至于她突然主动提及这些,梦言才意识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瞬时心惊胆战。

    乍一看在皇权的威仪之下,晁千儿落败。但梦言必须承认她真是谈判的一把好手,简单几句话,彻底扰乱了自己的心情,连思绪都有些被她带着走了。

    这么听下来还真是觉得事有蹊跷,阴谋之下更有潜藏的目的。

    头大……

    梦言心塞地琢磨了一会儿,把周围的人都捋了一遍,很自然就想到谢又安了。

    晁千儿话里的意思,梦言是听出来了。她觉得谢又安出现的时间太巧,巧得跟刻意安排好了来摘嫌疑似的。梦言选择相信谢又安,就不会因为这一个模棱两可的猜测去怀疑她。

    那谢蒙呢?

    梦言还是不能确定。

    初云在一旁端茶递水伺候着,见她闷着头出神,眨巴着大眼问道:“陛下怎么了?千儿姑娘惹您不高兴了?”

    梦言摇摇头。

    初云随口和她聊起来:“想也不会是。先皇曾夸千儿姑娘是世上最懂进退的人,鬼机灵得很。她入宫这么多年,也只有一次惹得先皇不快。”

    对先皇也有一次?难道和现在的状况一样?

    梦言抬头问初云:“哪一次?”

    初云咋咋呼呼地反问:“陛下你居然不记得啦?就是前年你生辰,当天有人一身素雅白衣,被先皇责罚呀!”

    梦言听晕乎了:“我还真没想起来,这跟晁千儿有什么关系?”

    初云倒豆子似的讲着:“先皇要重罚那几个人,千儿姑娘心善替她们求情,惹怒了先皇。哎要说也是,千儿姑娘多懂事儿的人呀,居然当众驳了先皇的指令,先皇能不生气么!”

    确实不太像晁千儿的作风。初云就是聊八卦,梦言也没往心里去,随口道:“白色虽然素雅,也得分时候。一年四季总穿着白色,别人看着也单调不愉快。”

    初云小声地抱怨:“那也罚得太重了……”

    梦言乜斜地看她一眼,初云立马住口。过了一会儿,初云又找别的话题:“昨儿公主们都受了惊,这会儿都在闹呢!”

    梦言心更堵了,无精打采地问道:“闹什么?”

    初云丝毫不觉得这个话题不太合时候,自顾自地讲:“叫我说就是闲的,一个个,好容易遇上点事儿,不闹腾一番怎么能行。”

    梦言斜睨初云:“你胆子大了,敢这样议论皇室公主。”

    初云吐吐舌头,一点没觉得害怕:“我说的都是实话嘛!她们这群人,陛下您不是也看不过去吗!”

    看不过去的是言公主,不是自己。

    梦言问她:“闲公主怎么样?也在闹?”

    初云仔细回想了一下:“大约没有吧……说起来我今儿还没见到闲公主呢!”

    梦言起身:“去怡景宫看看。”

    初云一路颠颠地跟着,好奇地问梦言:“陛下你为什么突然对闲公主如此关心?”

    梦言反问:“不行么?”

    初云摆摆手:“不是不行,只是您以前不是最看不上闲公主了?觉得她阴森孤僻,天天一身白衣跟个孤魂野鬼似的,看着就触霉头。怎么现在反倒不觉得了?”

    梦言照旧拿老借口糊弄初云:“现在不同于以往,我身份有变,自然不能再以过去的眼光来审己度人。”

    初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那为什么不关心其他公主?”

    梦言语塞,想了半天回一句:“一个一个来……还没轮上……”

    初云欢心鼓舞的样子:“陛下接下来要去看谁,初云叫他们准备好!”

    梦言:“……等等再说……”

    莫名其妙就多了一项安抚工作,皇帝真不是好当的……

    怡景宫外有一大片睡莲,开得摇曳温婉,精致远胜于皇宫之中其他地方。梦言总觉得乌雅闲这个公主身上处处透着别扭劲儿。

    大概是先入为主,梦言以十八年来和姐姐的相处经验来看到这个完全陌生的人,因此无论闲公主做什么,都和梦言的心理期望有落差,便总觉得违和。

    不单单是梦言心里上,围绕在闲公主周围的事物也总是不太合理。她是不受宠的那一拨,她住的地方也偏远。但细想之下,怡景宫偏归偏,却是最清净的一座宫殿。还有这睡莲,也是精心打理过的。

    梦言转头问初云:“怡景宫还有谁?”

    初云摇头:“原先还有琴公主、贺公主在这边,后来二位公主都出嫁了,就只剩闲公主。”

    “要说年纪,闲公主也该是成婚的时候了吧。”

    “还不是陛下您……”初云撇撇嘴,话说到一半,突然止住。

    梦言心中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

    该不会……

    是这个言公主破坏过她的婚事吧!?

    这个言公主到底什么毛病!?

    梦言突然对和乌雅闲见面这件事产生一种无力感,根本不能指望她能心平气和地和自己交谈。换做是自己,碰上个天天针对自己,见缝插针地给自己找事儿的人,肯定烦得透透的。

    真是不知道这个言公主到底在想什么,自己玩儿自己的不行,还非要去招惹别人。

    怡景宫也如位置一般,宫里冷冷清清,没太多人。梦言在祺祥宫住了这么些日子,处处都有人随行,也习惯了一抬头就看见一大片人的场景。到这里没见到几个人,倒觉得心里不大舒坦。

    有宫女提前迎了出来,跪在路边,梦言提前打预防针,问道:“你们闲公主呢?”

    宫女诚惶诚恐,埋着头小心回道:“公主身体不适,不能起身迎接陛下,望陛下赎罪。”

    当上皇帝之后天天都在赎别人的罪。

    梦言默默吐槽,脚下没停,继续往前走:“不舒服?请御医了没?”

    宫女立刻回道:“请了,御医说是受了惊吓,静养几日便好了。”

    梦言点点头,跨进大殿中。

    殿中没有熏香,倒是有些鲜花植物的清新之气。摆设不多,除下必须的物件,很难找到什么装饰。整个大殿空落落的,衬得这个地方更寂静。

    自己像是个擅自闯入者,不被这个地方欢迎。

    梦言不自觉地压住了脚步,举手投足都克制起来。

    尽管提前做了很多心理建设,看到乌雅闲的瞬间,梦言还是有难以抑制的心潮澎湃。

    乌雅闲一袭中衣靠坐在床上,散了发髻,乌黑柔顺的头发垂在胸前。眉目清淡,羽睫敛了半世光彩,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她跟自己的姐姐实在太像是,手捧一本书安静地看,如画一样,让梦言觉得自己又回到了过去的生活。

    但她转头将目光投过来,梦言心底一个激灵,人就清醒过来。

    即使样貌像了十成,神情也差了那么几分。自己那个姐姐是清冷淡漠,眉目之间似乎藏了什么难言的情绪,从不说,转个身便自己思索。

    这个闲公主比姐姐多了一点……意难平。目光不再寡淡,不再平静,她有冲口而出的欲|望,她在和自己争斗,拼命克制自己的欲|望。这个人更鲜活,却也让梦言难以习惯。

    乌雅闲只是看了一眼,就把目光重新挪到手中的书本上。梦言稳了稳心神,努力找准自己的定位,但对着这张脸怎么都装不出帝王架子来,只好凭心问道:“病了?”

    乌雅闲像是没听到,半分注意力都不分给梦言。宫女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又不敢提醒得太过明显,都快哭了。

    梦言觉得碰上这么个颇有烈女风范的主子,这小宫女也挺难的。梦言挥手让那些人都出去,寝殿内就只剩初云伺候在侧。

    梦言酝酿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藐视君上,你倒是大胆。”

    乌雅闲终于放下手中的书,目光冷冽地看着梦言:“无非就是罚,圣上这次要怎么罚,大可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