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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又安先于梦言站起身,脚下横跨一步,占了必经的一块儿空地。梦言皱眉反问:“你干嘛?”谢又安才意识到不妥,后退一步躬身行礼,诚恳地说道:“陛下三思,逆贼乌雅阳云狼子野心,纵使被囚在宫殿中,也不一定会善罢甘休。”
梦言脚下踟蹰片刻,略作思考之后还是继续迈动步伐,准备绕开谢又安:“他的兵已经被镇压,武器全部收缴,就是有心也要再蓄个十年、二十年的力,这会儿折腾不起来了。”
谢又安的态度却相当坚决,随之挪动一步,还是堵住梦言的去路:“但瑜阑宫是乌雅阳云的居所,陛下并不熟悉,贸然前去怕是会有危险啊!况且他突然求见陛下,一定是有所图谋!”
梦言盯着谢又安看了半天,试探地问:“一定?你怎么就知道了?”
“我……”其实并不知道,只是激动之下口不择言,用错了词。
梦言若有所思地沉吟着:“他现在有所求,无非就是求生,求自由。我不打算处死他,也不会放了他,那还有什么影响?”
“可是……”
“我是皇上还是你是皇上?”梦言打断她的话,“刚好你们不是没查出来先皇身边的逆贼是谁吗?机会来了。”
梦言的一句反问让谢又安惶恐不安,再不敢多说一个字,也让她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些。
早在边关驻守时就听说过,言公主骄奢淫逸,为所欲为,谢又安还没办法将之与自己幼时见过的那个软绵绵小包子对照起来。回京之后听到的传闻更多,光是涵听苑中的哭声就从来没有断过。
谢又安夜间巡防曾亲眼目睹过,一个人被布随便裹了,由两个侍婢抬着出来。她们从身边经过时,轻薄的布料被风带起了一个角,露出一条布满鞭痕的小腿,青紫肿胀,完全看不出原型。
风吹树梢动,四下里静谧。谢又安看到被裹的那个人一直在抽搐,却什么声音都没有。
这反倒比咆哮比宣泄更可怕。
自那之后,谢又安一直有意躲避,巡逻到灵犀宫也是匆匆走过,也没有再遇到过公主。
直到这次逼宫。
对于先皇要将皇位传给言公主这件事,谢又安是不解并且不赞同的。她人微言轻,有想法也只能自己消化,自己琢磨。父亲倒是能说得上话,与先皇谏言,先皇也只说自己还在世,能培养公主许多年。
没想到纷争四起,她还在宫中筹办生辰享乐,先皇为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丧了命。
当时谢又安恨不得一剑斩了她。
强忍耐下不平的心绪,谢又安突然发现新皇并不似自己想得那样龌龊不堪,感觉就像是……新皇并非公主,而是另外一个人。
够宽容,够体贴,待下人友善。虽然思维仍旧有些跳脱,但是个很好的人。
比如很多次都以为自己会被责罚,最后却不了了之,连口头上都没有很严厉。
不是没有怀疑过新皇的身份,但冒着杀头的罪验明正身,自己也看过了,胎痕完全一致。
难道真如初云那个小丫头所说,新皇受了刺激,才导致性情大变?
这变得也太突然太彻底了……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谢又安收起这些心思,迅速安排侍卫队。乌雅阳云为人还算正派,这么多年了口碑一向不错。也是因此,他的拥护者众多,牵扯到的利害关系广泛。许多人将身家性命都压在他身上,自然不愿意看到他落败。
只要人还在,就有翻身的机会。
谢蒙就是担心这个,才一直想要做掉乌雅阳云,毕竟新皇……实在是难堪重任,危机甚多。
但圣上不应允,非要留着他们的性命。那也没办法,只能下边这些人多上点心了。
梦言一路都在偷瞄谢又安的表情,越看越觉得这人心里藏了事儿,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呢!照她来看,谢又安是块儿木头,实心的,里边根本转不动,有点心思都摆在脸上是太正常的事情了,但这么明摆着不乐意还是第一次。
难道二皇子那里有什么是自己不能知道的?所以她才一反常态地阻拦自己,这会儿还魂不守舍的是在琢磨怎么破坏自己和二皇子见面?
越想越可疑……
瑜岚宫离祺祥宫不远,这一路诡异沉默的气氛也没能持续很久。那个叫做苏秋的侍童还趴在院子中间,脸埋在深处,只能看到一个扭曲的身姿。
看起来像是摔了一跤还没爬起来,就死了?
谢又安让人去查看死因,一个侍卫跑过去把他翻过来。梦言不忍看,转开了头。空旷的院落显得寂寥,梦言想,要是自己掌权,先再刑法里加一条限制自杀的款项。
好好的生命,自己不珍惜,还指望谁来重视?
检查结果和先前报的一样,咬舌自尽,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死亡方式。
梦言让人安排安葬,转眼看到周围压抑不住的惊诧目光,眼神飘过,当没看到,径自往正殿走。
二皇子这里一直不热闹,他为了取先皇信任,吃穿住行都低调沉默,连宫里的人都很少。宫变之后这里彻底萧条下来,只余三个贴身的人伺候他起居,打理偌大的宫殿。
倒是梦言带了一帮人呼呼啦啦地进来,使这里有了些吵闹的生机。
二皇子端坐在正殿之上,神色漠然沉寂,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或是悲切哀诉。他一向是正派的人,连性格都端端正正,存了一丝天地的浩然正气,很容易令人信服。
梦言看到他的时候觉得,先皇可能真是错了。
国家需要正气,需要这一根脊梁,堂堂正正地立在大地之中,笔直地入云霄。言公主是先皇亲子,却承担不了这份重责。乌雅阳云发动叛乱预谋篡位,这也无可厚非。皇位是该给能坐得住的人。
自己是打乱历史进程的外来者。
在其位,谋其政。
自己已经来了,就要坐稳了这个位置。
二皇子抬起眼睑看过来,随意的一个动作,看就是看,也不似常人轻瞟的怠慢慵懒。梦言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要表示什么的意思,倒是谢又安不满地呵斥:“见到当今圣上,为何不跪!”
这烂到家的台词……谢又安你的觉悟也就只能到这里了。
梦言摆摆手,示意谢又安不必插|话,自己找台阶下:“这瑜岚宫如今是与世隔绝,不受侵扰,那也就没那么多俗人的礼了。”
二皇子神色不变,连惊讶都平平淡淡,没点起伏似的。
梦言在侍卫搬进来的龙椅上坐下,看着二皇子:“你这儿总共留了三个人,为了见我,死了一个。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吧?不然太可惜了。”
说到这些,二皇子的神色依旧沉静,也看不出他是否悲伤。他倒是拿出谈判的架势,淡淡地开口:“也无甚要紧的事,只是想知道你是否查出内鬼。”
呦呵!这么直爽!
梦言端起茶杯,嗅了嗅香气,挑眉道:“查出来了啊!”
二皇子的淡定终于破了功,眼睛微微张大,一脸不信任。
梦言撮一口茶,咂咂嘴:“你被关在这里接不到消息吧?他跟你一样,没死,不过软禁起来,哪里都别想去了。”
二皇子只是刹那间失神,随即露出一丝苦笑,轻轻摇头:“言儿你啊……”
梦言心头“咯噔”一声。
说不清是包容还是嘲讽,二皇子继续道:“你到底还是年幼。”
这什么意思?
梦言微愣,却见余光里一道白色的影子闪动,逼近自己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