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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瓦那,老城广场。
不大的广场密密麻麻挤满了人群。
人们从四面八方向这里涌来,从地上捡起石子,奋力的朝阿诺德扔去。
阿诺德就在这样一片一片的辱骂声中,缓步走上了行刑台。
那是一个简单的木质架子,是特意为了处刑阿诺德,按照三百年前的样式仿制的。阿诺德只需要站在木台中间,被刽子手带上头罩,然后被系好绞声,剩下的就只有拉动一下拉杆这一件事了。
站在预定的地方,原本吵杂的人群忽然安静下来了。
所有的人都看着这个自从黑海出现以来,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叛徒。
记者们也不再继续报道,所有摄像头都对准了这里,准备记录这历史的一刻。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超乎常理,一旁的刽子手突然递过来了一个话筒,伸到了阿诺德的面前。
全场的围观者和所有收看直播的人都愣住了。
行刑他们听说过,可行刑之前让死刑犯发表一下感言的却是从来都没听说过。
而面对突然伸到自己面前的话筒,阿诺德却没有丝毫意外。他轻轻咳嗽了两声,然后试了一下音,虚弱轻浮的声音立即就从扩声器里响了起来,在整个广场上回荡着。
“......我,我的名字叫本尼迪克特·阿诺德。”阿诺德沙哑的说着,声音缓慢却坚定:“是一个新人提督,也是一个新人治安官。我并不是一个什么十分了不起的人,在几个月之前,我还在我的镇守府里,守着我仅有的两个舰娘,过着你们想象中无忧无虑的日子。”
阿诺德环顾四周,在这一刻,全世界都在倾听他的话语。
“你们一定很气愤,气愤我在你们眼中的背叛,气愤我对你们造成的伤害。其实这很对,因为这些我确实都做了。看看哈瓦那吧,虽然不是我的本意,但是,这确实都是我导致的。”
人群寂静了一刻,随后又爆发出剧烈的谩骂和哭喊声。
“但是,女士们,先生们。”阿诺德等待了一下那些现场人们的咒骂,然后开口:“你们知道吗?前几天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在遥远的大海上,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几乎每天都会发生。”
阿诺德环顾着人群,不等吵杂消去,就用扩音器的声音压下了那些吵杂:“每年,都会有200个22岁的少年,带着自己的舰娘,成为提督,来到人类的第一线,为人类的前途,为人类的事业,挥洒汗水。然而,这五百个少年存活到下一年的又有多少呢?”
阿诺德停顿了一下,人群中没有回答,有的只有无尽的谩骂。
“不到百分之二十。”阿诺德不得不加大了自己的声音,用来盖过越来越吵杂的现场:“已经五年了!连续五年的时间里,提督学校毕业的学生有160余名活不到下一年。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台下依然是谩骂声。
“他们只有22岁啊。换做其他少年,他们才刚刚大学毕业。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他们还没有体会,就彻底从这个世界上离开了啊!”
依然是谩骂声。
“他们从小就被灌输要为了人类,要和黑海战斗,要守护大海,要做世界的守护神......于是每年都有200个孩子前仆后继的冲向黑海。在学校里,他们没有一个退缩,没有一个因为那可怕的死亡率而放弃,因为他们是打心底里相信他们这么做事正义的,是受尊敬的,是了不起的。”
还是谩骂。
“可是面对他们的牺牲,他们的努力,你们就没有一丝同情和包容吗?就好像你们前不久经历过的,我们每年都要经历无数次。你们失去了亲人,我们何尝不是?你们为了你们的损失在这里谩骂,但我们又能在哪里发泄呢?我们甚至连你们一句安慰都得不到。”
谩骂。
阿诺德看着人群,声音颤抖:“你们难道就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
“去死吧,你这个畜生!”
“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还让他说什么啊,绞死他,快绞死他!”
“wqnmd,cnmlgb......”
谩骂逐渐变成躁动,然后再一次升级成为暴动。阿诺德忽然停止了自己的演讲,原本背在心里的讲稿,此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此刻,全世界的人民都在辱骂,全世界的提督都在沉默,包括亚历山大自己。
现在存活的这些提督,他们外表光鲜亮丽,他们享受着最好的待遇,但是,和他们朝夕相处四年,情同手足的人,现在都在哪里呢?
没有提督不因为阿诺德话而动容。
只有一个。
齐文远愤怒的站起身,他焦躁的在房间中走来走去,嘴里不断的念叨着:“他这是要诛心...东海完了,东海完了,不......提督,提督都要乱了。”
此刻,阿诺德看着接二连三冲破警卫圈,冲向自己,面目狰狞,表情扭曲的人,忽然笑了。
他忽然理解齐开的想法了。
这个世界,人类的悲喜是不相通的。没有人能理解你的喜乐,也没有人能理解你的痛苦。
如果你想让别人能够理解你的苦难,最好的选择就是......
将你的苦难复制到他的身上。
“你们猜,为什么黑海会接受我的投降呢?”忽然,阿诺德的声音像是一个极为不和谐的音符,砸进了吵杂的会场之中,原本还出奇了愤怒的人们,在听到了黑海两个字后,都瞬间停止了自己手上的动作。
“是不是很好奇?那些平时做事就凭本能,在你们看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黑海为什么突然有了智慧,能够进行受降这么高级的操作了呢?”阿诺德笑着看向人群,声音癫狂。
而在哈瓦那的指挥室中,亚历山大表情一变:“切断他的话筒,不能让他继续说下去!”
然而,亚历山大的咆哮是无用的。他的命令并不能传达到政府这里,更不能传达到这个广场。他现在只能任凭阿诺德在那里,说出他们提督最大的秘密。
“当然是因为黑海有了和人类一样智慧的人在指挥的啊!那你们再猜猜,是什么样的人,在指挥什么?而他,又要做什么呢?”阿诺德自顾自的狂笑着,掀起席卷整个世界的巨大波澜。
人群呆滞在原地,脑海中的不安在一点一点扩散。
“那当然是有和我一样的人类提督,在背后指挥着她们呀,你们这群蠢货。”阿诺德对人群的反应异常满意,如果没有绳索的限制,他几乎高兴地要跳起舞来。
这话如同炸弹,在全世界人们的脑海中炸开。他们彼此对视着,眼神中的不安相互传播,然后彼此共鸣。
如果说没有指挥,全凭本能的黑海就能和人类戮战百年,几次将人类推至绝望的边缘,那么如今有了同样身为人类的人在指挥,这样的黑海,会把人类逼成什么样子呢?
是彻底失去海洋,还是,会直接统治世界?
无数人因为阿诺德的话而陷入恐慌,无数人因为阿诺德的话而陷入忙乱,只有始作俑者阿诺德本人,满心欢喜的看着这事态的发展,开心的像个孩子。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影从空战闪过,一个红色马尾的少女英姿勃发地落到阿诺德面前,稳稳地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阿诺德。背后两门狰狞可怖的主炮展开,清脆悦耳的声音就从阿诺德面前的话筒中传遍四方:
“提督,黑海战列舰让巴尔报道,请您下达命令!”
而就在人群失声的一瞬间,一个画面突然切入到包括老城广场巨型屏幕在内,所有的转播画面之中。
在这一刻,全世界在关注这个事件的人,都看到了这个突然黑进来的新画面。
那是一片波涛汹涌的海色海面,一名身着黑色提督制服的少年,如同舰娘一般,立在海平面上。被压低的帽檐几乎遮挡住了他的整张面孔。然而比起这个神秘的男子,更能令世界疯狂的,是站在他身后,那一排可怕的身影。
战列舰,提尔比茨,蒙大拿。
航母,翔鹤。
巡洋舰,朱诺,圣地亚哥,圣胡安,阿尔及利亚。
驱逐舰,雪风,夕立。
往日里每一艘出现都会成为新闻头条的黑海舰娘们,此刻成群结队的簇拥在黑色少年身后,像一尊尊威严的雕塑一般,无声地宣告着自己的立场。
“世界各地的朋友们,你们好。”齐开经过处理的声音从哪画面之中,转播到世界各地:“请容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的身份...当然,我想你们现在应该猜到了,不过还是请容许我重新郑重的自我介绍一下。”
“站在你们面前的,就是统领整个黑海的提督,当然也是个人类。”齐开优雅的朝镜头鞠了一躬,声音清晰而又自然:“虽然现在说我是个人类可能有些不准确了,但是曾经,我也确确实实是个人类,和现在收看直播的观众一样。”
说着,齐开点了点脚下的海水,面部唯一露出来的嘴裂开一个诡异的笑容:“因为某些原因......当然,什么原因你们大可随便猜测,毕竟我就算说了真正的原因你们也不会相信,所以干脆让你们随便去猜好了。总之,因为某些原因,我决定站在黑海一边,统领指挥这些原来毫无头绪的无头苍蝇。之前哈瓦那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我送给你们的开胃小菜,真正的礼物,接下来才要登场。”
“现在,我将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在这一个月里,你们可以继续留在哈瓦那,又或者逃离这座城市。总之,在这一个月里,我不会有任何动作,但是在一个月之后,我将带着我的舰队,进攻这座城市,消灭这里的东海舰队,并占领这里。”
“如果到了那个时候,我发现城里还有一些,艺高人胆大,没有离开我视线里的人类同胞,那么很抱歉,我可能会请你去海里和鲨鱼玩一玩,又或者和我手下的姑娘们玩一玩。毕竟除了我之外,活生生的人类还是很少见的,作为新颖的礼物,我想送给她们,她们会很开心的。”
齐开说着,顺手摸了摸雪风的脑袋,雪风也乖巧的抬头笑了笑,然后对着镜头凶凶的“啊嗷”了一声。
“所以,最后重申一遍。”齐开顿了顿,脸上重新严肃起来:“我将在一个月之后,带领黑海,攻击哈瓦那,虽然人类和黑海,早在一百年前就宣战了,但是作为黑海现如今的最高指挥官,还是请容许我,在这里,郑重的,重新宣布一次。”
“黑海,和人类的战争,现在。”
“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