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算总账(中)

鱼丸和粗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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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常太夫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年过七旬的荣氏面露得逞,就这样直愣愣地朝后摔去。

    伯府门前鸦雀无声,刚被老文襄伯威胁过的常太夫人心中更是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敬佩。常氏比她还要大上几岁,随便摔一跤都有可能中风、甚至直接躺进棺材。

    她怎么敢……就这么摔下去!

    年轻时也玩过不少这样的把戏,常太夫人一眼便看穿荣氏诡计。可她那时候敢摔,是因为知晓后面有一大堆丫鬟奴仆做垫背,无论如何也不会出事。但如今荣氏身后空无一人,有谁能及时扶住她?

    这一刻她当真由衷地敬佩荣氏,连性命都豁得出去,也难怪这些年她那些手段一直收效甚微。

    如果荣氏当真这么摔死了,那伯府办葬礼,罗晋也能顺势留住那孽障。这般想着,常太夫人立马抛却震惊,一瞬不瞬地盯着荣氏。

    而向后摔倒的荣氏,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般,直愣愣地朝地面摔去。眼见后脑勺就要磕在青石板上,旁边突然冲出一道火红色的身影。

    “曾祖母小心!”

    厉声叫喊着,罗炜彤滑向荣氏身后,在她头落地最后一刻,肚子垫在她后脑勺上。钝声响起,祖孙二人以一种极为狼狈的姿势摔倒在一起。

    “不是我推的。”

    常太夫人听到过无数次这样的辩白,甚至当年她怀次子时,荣氏也曾这样说过。不过那会她脸上没有惶恐,不过是面带冷然,嘲讽地看向罗晋,清冷的目光仿佛早已看穿这场把戏。

    而那一次罗晋也当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只罚了三个月月钱、关禁闭便了事。可庶长房月钱本就没几个铜板,禁闭更是让其无人打扰。明面上说是惩罚,实际上却是变相的保护。也正因如此,她在孕期心气不顺,连带幼子生下来体弱,忙于照顾孩子她疏忽了庶长房那边,让荣氏本已中毒的儿子病病歪歪长大。

    思绪回笼,常太夫人突然想起,这些年辩白之人中,荣氏是唯一一个不仅能全身而退,不仅没吃亏反而受益之人。而其他人无不是下场凄惨。

    而如今她似乎也没能避过,台阶下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都仿佛在看一只剧毒的蝎子。

    蛇蝎妇人,一瞬间她想到了这句激烈的言辞。

    而似乎出现了幻觉,耳边传来罗晋气急败坏地声音:“常氏,你个蛇蝎妇人。”

    站在仆婢中间,她看着罗晋冲出来。走过她身边,她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他想解释一番,解释这全是荣氏的诡计,解释他们落入了庶长房陷阱,即便再装模作样今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可临到头,她只抓住了一抹衣角。

    “阿荣,你感觉如何,别吓我。如果你死了,我定让那蛇蝎妇人给你陪葬。”

    直到这一刻老文襄伯才发现,他年少心底那抹白月光,始终是姑苏城外荷塘月色中撑莲舟唱渔歌,路过乌篷船时对他回眸一笑的采药少女。

    即便她搬出伯府,他也知道她会一直在那里。就如这大半辈子即便很少相见,他也知晓她一直呆在西侧院,一直会在那一样。

    有她在他心里踏实,而直到她摔倒随时可能丧命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不能没有她。

    “阿荣,别抛下我,你走了我可怎么办?”

    这个便宜曾祖父是在做什么?人肉垫背罗炜彤震惊,这是在告白么?不过她惊讶的不是告白之事,而是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曾祖母?

    不解之下她干脆直接问出来:“伯爷既然这般舍不得曾祖母,那这些年绵延不绝的伤害又算什么。”

    伤害?老文襄伯愣住了。

    “我何曾伤害过她?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护住她。”

    这下连装晕的荣氏都忍不住睁开眼,此刻她无比庆幸孙女接住她,如果真晕过去错过这句话,她绝对会死不瞑目。

    “这是我活七十年,听到最好笑的话。”

    “阿荣。”

    激动之下文襄伯正想把荣氏抱个满怀,却被其一把推出去。拍拍身上泥土,荣氏拉起小孙女,即便身着布衣肤色黝黑,浑身上下烙印上这些年辛苦的痕迹,但站在对面富贵逼人的常太夫人跟前,她却丝毫不坠气势。

    “太夫人即便四世同堂,年已耄耋,也依旧不减当年霸道。还好这些年在伯府中白菜,我这一把老骨头经得起折腾。还有小孙女孝顺,不顾自身安危也要保住曾祖母。不然今日真摔在这起不来,你岂不是百口莫辩?”

    身在金陵城,不论是自家有还是听别家八卦,众人早已看惯这晕倒的戏码。虽然对弱势一方的怜悯之心尤存,但今日若荣氏当真晕倒,难免有人碎嘴说她满腹心机。

    但如今她主动站起来,且中气十足的说出这番话,一时间所有人都信了。的确是伯府夫人推到了七旬老人,这位老封君之蛮横可见一斑,由此想来庶支在府内日子的确不好过;且金陵传言中形若鬼魅的罗三小姐,不仅身姿窈窕,方才救亲时围笠翻飞间露出的小脸和大眼睛绝对称得上容色俏丽,且为人也是至孝。

    最重要的是,这传闻中极为富有心计,赶在主母跟前生下庶长子的不安分妾,似乎也没那般不堪,最起码如今看上去她像个磊落之人。

    众人浮想联翩,专注地盯着两位老人看,几乎没人记得被荣氏掀翻在地,一把老骨头摔个屁股蹲忍不住哀嚎的老文襄伯。甚至连伯府下人,一时间也忘记去扶起他。

    “我根本就没推你。”

    常太夫人尽量回忆着当年荣氏表情,站在台阶上无悲无喜地说道。

    “那太夫人的意思是说,曾祖母故意摔倒。恕孙女多言,曾祖母如今年过七旬,如她这般年纪莫说从台阶上摔下来,便是走路随便摔个跟头,也随时可能要了性命。太夫人早已是老封君,即便弄死府中个把人,也定不会有人多做追究。曾祖母有必要为了给您添点堵,随意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罗炜彤一番话有理有据,直说得常太夫人哑口无言。其实她也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荣氏前一刻说着要与她清算,后一刻便这般不要命地往后摔。

    在她看不见的角落,荣氏调皮地挠挠小孙女手掌心。常氏不清楚,她还能不知道,娇娇可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孙女,她功夫好着呢。莫说方才她只在几步开外,便是站更远点也还有四海。

    可惜文襄伯府向来标榜自己诗礼传家,视习武为粗鄙之事,他们怎又会知晓武夫的本事。

    “你个毒妇,阿荣摔死了于她有何好处。”

    老文襄伯站起来,不顾凌乱地发髻,指着常太夫人骂道。

    当初成亲时,罗晋也曾喜爱过性格爽利的常太夫人。但随着时间推移,那股新鲜劲过后,他又将目光转向了其他女人。反正他是伯爷,无人会指摘他有几个妾。

    但常太夫人不同,文襄伯能随意纳妾,她却不能随心所欲地换夫。本来她就中意俊美的文襄伯,一辈子只守着一个男人,感情只会越来越深。

    此刻本就受人污蔑,周围异样的目光本就让她压力倍增,只需一颗稻草便能彻底压弯。如今文襄伯接连咒骂,却堪比巨石般重重地砸在她心头。

    瞬间她只觉全世界都在与她作对,当年她是做错了,可都过去这些年,荣氏还不能放下么?

    一股愤怒无处宣泄,她下意识去找最容易欺负之人,就这样她第一眼看到了方才出言指责的罗炜彤。

    “这便是你的孙女,如此不敬长辈?虽然血缘上你是她曾祖母,可辈分上我却是她嫡亲的曾祖母,对着我这般大呼小叫,想来平素定是多有不满。”

    常太夫人终于忍不住说她了!罗炜彤满心激动,今日来前曾祖母就曾说过,常太夫人为人霸道且性格冲动易怒。只要激怒她,到时一方弱势另一方如此蛮横,即便没个证人,多数人也会相信此事。

    三人成虎,有时流言比铁板钉钉的证据还要管用。

    荣氏挠小孙女手心的手激动到颤抖,一切都在她计划之中。这般想着她面露不屑,若不是儿子幼时被虎狼之药毁了身子骨,一生注定无缘仕途,她也不用等这么多年。

    她从未将荣氏当过对手,这些年在伯府内关门种菜,优哉游哉过自己日子。而如今万事俱备,想弄倒她就是这般简单。

    一直在后面照顾公婆,顺带冷眼看戏的徐氏走上前:“太夫人将我女儿说得那般不堪,满金陵城散布她流言,只差说她是钟无艳的脸加妲己的心肝转世,貌若无盐且蛇蝎心肠,难道就不允许我们有丁点不满?”

    什么!满金陵城的流言竟是文襄伯府散布,围观众人哗然。见过嫡庶关系紧张的,却没见过这般势同水火。不,这已经不是势同水火,而是仿佛隔着血海深仇。

    此刻无人怀疑徐氏所言是真是假,所有人都惊讶于太夫人的歹毒。

    她竟然这般问了出来!震惊过后常太夫人倒是平静下来,果然府里有荣氏人手,不然她不可能知道的那般详细。

    “你这般说,可曾想过污蔑诰命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