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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总兵等来的不是高朋满座人人称颂的寿宴,而是大批官兵的层层包围封锁,在蟒山匪窝被剿时心存的那点侥幸,彻底烟消云散,马总兵瞬间老了十岁一般面色灰败如死。
纵匪为患、圈养私兵、克扣军饷、通敌卖国……一项项罪名罗列下来,足够将马总兵砍上十次脑袋了。
伤势未愈的蒋赟也直接被冲进宅子里的官兵从床上拎了起来,在他大叫姐夫救命的时候,他姐夫自身都难保,蒋夫人拼命哭喊着阻拦,又如何能敌得过这些从战场上下来的如狼似虎的将士,这些人尤其痛恨出卖将士私通外敌的奸人,他们宁愿死在敌人手上,也不愿意有一日是自己人出卖了他们的性命。
有人直接拎着蒋赟的脖子问,还记得之前上报军功的脑袋是从哪里来的吗?那些枉死百姓的冤魂正在黄泉路上等着蒋赟呢,至于其他的抢夺旁人军功草菅人命的情况更是清清楚楚地写着呢。
至于前来为父做寿的马家公子,对不起,来了也甭再走了,一起下大狱吧,到监牢里再一家子团聚去吧。
监牢里,关在一起的蒋赟蒋夫人和马家公子一行就先闹了起来,蒋赟怪责是马总兵行事不谨慎才连累了他,都是马家害得他落到这种地步,否则当初也不会从富庶繁华的京城落到鸟不拉屎的北地来。
马恩成冷眼嘲讽这对姐弟,偏心偏得将亲儿子都抛在一边的蒋夫人最后也不过养了只白眼狼,就差把马家送给他蒋家了,还要怪责是马家连累他蒋家,当初在京城如果不是马家出手,蒋赟在得罪贵人的时候就差点人头落地了,还有后来耀武扬威的日子?
徐北和徐敏庆是亲眼看着萧王爷的人将马总兵府邸包围,并将里面的一干人犯带上囚车,当着磺州城百姓的面公布的一项项罪名中就有蒋赟杀良冒功一事,百姓中一片哗然,不少人愤怒之下向囚车中投掷垃圾。
这段时间马家可是造了不少孽,他们宁愿将粮食私藏在匪窝中甚至偷偷贩卖给外族,城里却让依附在马家的几户商家将粮食卖出了天价,全然不顾城中百姓的死活,如果不是有官兵守在四周,愤怒的百姓早就冲上去将马家一行人活活打杀了。
“天杀的,姓马的一家造了多少孽,我家那口子就是不明不白地掉了脑袋的。”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呜呜直哭。
“我家侄女也是被姓蒋的杀坯给糟蹋了,最后还被那个天杀的蒋夫人给反咬一口,诬陷我那兄弟犯了盗窃罪给抓了起来,呜呜,我兄弟终于能洗清冤屈了,可怜我那侄女……”
“走吧,这家人总算罪有应得了,再等段时间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去拜祭爹娘了。”徐北揽着敏庆的肩说,没想到这一家子犯了这么多事。
徐敏庆用力点点头,眼睛微微发红,爹娘的仇终于得报了,只是疼爱他的爹娘却再也回不来了:“哥,我们走吧。”
兄弟两人又去看了北街的铺子,汪管事弄来了一大批粮食,铺子又得以重新开张,钱掌柜乐得合不拢嘴,有徐北一声交待,铺里的粮食全都平价销售,闻风而来的百姓差点把铺子的门槛给踩塌了,让钱掌柜不得不限量售卖,又过了十多天其他粮米铺子价格渐渐回落,这里的人流才慢慢地减少,但也因为东家心善不赚那昧心钱,这家名为“徐记”的铺子名声还是传扬了出去,附近的居民还是愿意光顾此家铺子。
随着气温进一步下降,边关的战事也停歇了,不仅关内的将士受不了严寒,就算那关外的蛮族也无法在滴水成冰的天气里再联合作战,何况他们才刚刚被边关的军队给打散了,损失惨重,一时间聚不少多少兵力再投入到战场上,关外的蛮族不得不提出停战议和的请求。
谈判的工作是在萧王府的主持下进行着,萧四公子在年底终于带着朝廷同意在边关开设互市的旨意离开了京城返回北地,陈王刚刚满面微笑地将萧四公子一行人送出京城,转身却阴云遍布,萧四公子连他都算计在了里面,如果他不帮着北地开设互市,他暗地里的勾当就将全部摆上齐王的案头,陈王不得不捏着鼻子吃下这暗亏。
“谦儿,你身体真的康复了?”从边关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看望四子的萧王爷,惊喜地看着从生下来就孱弱得让他都不敢大声说话的萧谦,一双虎目都泛红了,几个儿子中,他觉得最为亏欠的就是谦儿,是他保护不周才让王妃身中奇毒,使得谦儿一生下来就要日日承受奇毒的折磨。
“嗯,父王放心吧,我现在好得很,从来没这么轻松过。”萧谦轻松笑道,在他父王与大哥面前转了几圈,经过一阵子的调养,他的肤色也不再是苍白一片。
“好!好!好!”萧王爷连声叫好,一旁的世子萧诤也两眼泛红,“林神医呢?父王要赏,重重地赏!”
萧谦无奈地说:“林神医不愿意来王府,在回来的路上就直接回山里去了。”在京城里也是一步不愿离开别院,那些话直接照搬给父王,咳,会大不敬吧,萧谦碰上这样性格的人也是无可奈何,他除了医术和药材,似乎也只对怎样让廖家倒霉感兴趣。
萧王爷也只得作罢,心想这等奇人异士性格都有些与众不同吧,但救命之恩他却是放在了心上,吩咐两个儿子,林神医若有所求需尽量满足他。
萧王爷又让跟随在萧谦身边的王府里的大夫细细说明萧谦的身体情况,虽说旧毒已去,但陈积在体内十数年到底让身体亏损极大,短时间内仍旧劳累不得,需仔细调养了才是,将来才有望与常人一般。
“是父王无能,不仅连累谦儿身体受苦,还让谦儿为萧家和北地费心筹谋,险险中了别人的暗算!”一想起三儿子暗中的算计,萧王爷怒火中烧,恨不得将这孽子活生生打死,不仅与外人联合谋算亲生兄弟的性命,还与外族勾结,将他这个父亲的性命都不放在眼里,击破敌人的进攻后,三子里应外合出卖情报给外族的证据也摆放到了他面前,如果不是谦儿提醒他们将计就计,恐怕最后果真会落入三子与京城那边的算计之中。
他万没想到他会养出这么个狠毒的东西来,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三子的性命顷刻就已在他心中决定了下来。
萧诤什么也没说,他比他父王更加痛恨这个三弟,当初三弟的亲娘犯了事,还是他与四弟的母妃保下了三弟,可就连他也被这个三弟给骗了,险险让四弟都惨遭他的毒手,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他同他亲娘一起去了才是。
“父王,谦儿不仅无事还因祸得福,若没有这一遭,我也不会有康复的机会,我们北地更不会有反击的机会,不仅边关战事顺利,而且还去除了马总兵这个毒瘤,将兵权尽收手中。”萧谦劝说道,对他来说这就是绝地反击的大好机会,还应该感谢三哥将这样的机会送到他面前,否则也不会如此顺利,在他的计划中,恐怕再有三五年的谋算也不见得有今日的局面。
萧王爷更加欣慰四子的懂事贴心。
“不过四弟,”萧诤岔开话题,“现在边关和北地都在流传有神仙相助父王,大哥我也好奇四弟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竟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弄来了那么些粮食,估计到现在朝廷那边还有陈王都搞不明白我们北地的粮食到底从何而来的,哈哈……”想到朝廷和陈王在四弟手里吃瘪,真是大快人心啊,尤其是暗地里的流传以及边关的大捷让父王名声大震。
“这……”萧谦眨眨眼睛,勾唇一笑,“父王和大哥就当作真有神仙相助吧,因为的确不是凡人的手段。”
“四弟你……”萧诤是急性子,萧谦越不说他越心痒痒想知道,“告诉大哥好不好?你看父王分明也好奇得很呢,父王,是不是?”
“哈哈……”萧王爷大掌挠脑袋只笑不说。
“都告诉你不是凡人的手段了,否则大哥你试试怎么在不惊动朝廷的情况下运来大批粮食。”萧谦就是不说,越是如此才越加让人好奇难耐,说了,反倒不稀奇了,他这叫做奇货可居,萧谦留下一个神神秘秘的笑容转身走了,留下挠心挠肺的父子二人。
“算了,谦儿说是神仙手段就是神仙手段吧。”萧王爷大掌一挥,他的心宽敞着呢,儿子有秘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儿子的一切谋划都是为了他这个父亲和北地的百姓,可比不得三子的私心。
年底,北地换了一批官员,各项安抚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其中被蒋赟杀良冒功的这批百姓就是官府的重点安抚对象,马总兵被抓后,他的府邸当然也被抄了,这位在北地十几年的时间积聚起了大量的财富,有在位时贪污的,还有私底下利用手中的军队进行“走私”敛聚起来的财富,萧王爷大笔一挥,划拨出一部分用来补偿无辜遭难百姓的家人。
其中上坡村的徐兴达夫妇也在补偿行列中,康县新任的县令让人亲自将补偿的银两送去上坡村。
上坡村,官差的到来在村民中间又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纷纷前去里正家里打探,没过多久村里就飞快流传开来。
徐家,小王氏坐在炕上补衣裳,下半年一家子都紧衣缩食,为了供她的儿子进学,原本镇上的小姑子还能时常贴补一些,可因为徐北这个侄子姑嫂两人之间也起了嫌隙,关系不再如过去那般和睦。
与官差前后脚到达上坡村的是徐桂花,看到官差去了里正家的方向,徐桂花连忙赶到大哥家敲响院门。
小王氏缩着脑袋给开了门,一看是徐桂花而且是空手人过来,皮笑肉不笑地说:“哟,原来是小姑子啊,这是要给爹娘来送年礼啊?”还故意往后面看了看,啥也没有,愈发没好脸色。
徐桂花可也不会热脸贴冷屁股,这小半年日子没以前好过,人憔悴了不少,也显得更加尖刻,对小王氏的讥讽也没放在眼里,人一晃就进了门,还丢下话:“就算年礼那也是送给娘她老人家的,如今我们家日子也不好过,有人瞧不上眼了呢。”屁股一扭一扭地当着小王氏的面去了大王氏住的屋子。
大王氏看到女儿回来是很高兴的,招呼她到炕上坐下暖暖身子:“这节气怎么有空过来的?镇上的日子可比之前好过了些不?怎没把我那大外孙带过来?不过这天气也冷,还是待在家里的好,省得出来把我大外孙冻坏了。”
“娘,这点路哪里就能冻坏了的,”徐桂花亲亲热热地叫着人,“我这次可是听到了事情赶紧来给娘报信的,省得娘在家里又被大哥大嫂给蒙混过去。”
“怎啦?他们又做了什么好事?”大王氏一听火了,原本大小王氏因为徐兴达夫妇的存在而一致对外,感情和睦得很,可当这个家里只剩下这一对婆媳再没旁人能让大王氏耍婆婆的威风后,大王氏也渐渐地开始看小王氏不顺眼了,觉是她人懒吃得又多,对她这个婆婆也没以前孝顺了,指不定巴望着她这个老太婆早点去了好占了她的私房钱。
“跟大嫂子没关系,不过跟二哥二嫂倒有很大的关系。”徐桂花神神秘秘秘地凑近大王氏的耳朵嘀咕起来,“上面知道二哥二嫂被杀良冒功的事了,官府下来给二哥他们发补偿银子呢,现在北小子人不在,二哥二嫂可是您老人家的亲儿子啊,这银子自然是你老人家领去了,我刚进村子就看到官差去了里正家里,娘,你可赶紧地过去,别让小王氏给贪了去。”
“真的?”大王氏眼睛一亮,人顿时精神了许多,如今只剩下一个儿媳,要不是她手里还有些私房银子,小王氏这个坏了良心的还不知道要怎么虐待她这个婆婆呢,“快,我的鞋呢,赶紧地去看看,有我这个亲娘在,就算那个杀千刀的还在村里也轮不到他说话。”这时候,她早忘了把老二一家子给分了出去。
“娘你慢点,放心,银子跑不了的。”徐桂花殷勤地侍候着,她还想着从大王氏手里抠点银子出来呢。
小王氏可不放心徐桂花,一直盯着她呢,一看到她和大王氏鬼鬼祟祟地出了门,就知道这母女俩心里有鬼在防着她呢,她怎可能不闻不问的。等母女俩离得远了小王氏立即悄悄跟了上去,看她们是往里正家的方向更肯定瞒了她什么好事。
里正家门口聚了不少村民过来看热闹,但因为有官差在没人敢进院子里,一看到大王氏跟徐桂花来了,已经知道官差前来所为何事的村民们顿时议论纷纷,当初将徐北兄弟俩赶出去的情景还在眼前,轮到好事这母女俩就上赶着来了,有人不屑地撇嘴。
“桂花啊,当初你侄子到镇上讨生活也没见你照顾着点,反而跟小王氏两人联起手来把北小子给赶出了镇子,如今兄弟俩还不知在哪里讨生活呢,这大冷天的有没有冻着,现在兴达两口子的补偿银子怎也轮不到你来领吧。兴达两口可真是可怜啊,被人砍了脑袋没人替他们叫冤也就罢了,没想到两个儿子也被人赶出了家门不知流落到哪里去了,现在还有人赶过来发死人财,这银子拿了手里也不知道嫌不嫌烫手。”
“就是啊,有人这脸皮可厚着呢,大老远的从镇上听到消息赶了过来,当初北小子他娘还在的时候可被小姑子嫌弃得紧呢,就连北小子也落不着好。”当初镇上的事早传到了村里,对于徐桂花陷害算计亲侄子的事村民们都看不上眼,这还是人亲姑姑跟亲伯娘吗?分明是要逼死小辈啊。
也是徐桂花脸皮厚,否则也不会顶着别人异样的目光照常往上坡村跑,一边搀扶着老太太一边说:“都让让,这可是咱家里的事,再怎样也轮不到你们说话,再说这小半年了也不见北小子回来看看老人,这可是够不孝的啊。”
有人就狠狠地呸了上去,连活路都不给人了,还让人孝敬?
正巧里正走出来,见到这母女俩愣了一下,才扬声说:“你们来得正好,官差是来找兴达两口子的,他们当初死得可冤啊,亏得王爷他们没有被奸人蒙蔽,这才没让兴达两口子去得不明不白的。”边说边恭敬地向滟州城的方向拱手,当初因为担心整个村子被连累,没能力挺两个孩子到底,他这心里也有愧疚,现在好了,他也能为两个孩子做点事了,好让地下的兴达两口子安心。
“王爷真的要补偿兴达两口子?县太爷给发下了多少银子?”大王氏略微激动兴奋的声音,这个二儿子活着的时候不听她的话,就连死了也拖累她,现在总算还有点好处,没白养了这个儿子。
里正皱了皱眉,后面的官差也跟了上来,听到这话就说:“这是王爷亲自吩咐了,每个人有二十两银子补偿,上坡村死者正好是一对夫妻,合计四十两银子。”
“什么?有四十两银子?”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接着就见到小王氏推开人群闯了进来,一双兴奋的眼睛紧紧盯着官差的手,仿佛他手里正拿着四十两银子,迫不及待地想要抢了过来。
小王氏刚走到里正家门口就听到旁人的议论声,还有人坏心眼地跟她说徐桂花想要抢银子,小王氏一听怒不可遏,那些人巴不得小王氏跟大王氏以及徐桂花闹开呢。
“你来干什么?你个懒婆娘,家里猪喂了?地扫了没有,赶紧地回去别出来丢人现眼。”大王氏怒骂道,这个大儿媳也是个不孝的,否则怎会偷偷摸摸地跟了过来。
“娘啊,我怎就不能来了?我怎么说也是徐家的媳妇,二弟二弟妹也要叫我一声大嫂,怎么着都比嫁出去的小姑亲近吧,小姑都能来得我怎就不能来了?有些人明明都是泼出去的水了还一个劲地掺合到娘家事里来,今天有我小王氏在,你徐桂花一个子儿也甭想拿了去。”小王氏可不肯善罢甘休,让她回去?想也甭想,让她回去了这银子还不知要落多少进徐桂花的口袋里呢。
“住口!”里正怒骂,一个个丢人现眼地丢到官老爷面前了,上坡村的脸面都被几个婆娘给丢光了,“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妇道人家说话了!”
看三个婆娘缩起了脑袋,里正这才转向官差,脸都涨红了:“真是让差老爷看笑话了,小的正要回禀差老爷,这兴达两口子早被徐家给分出去了,他们两口子的孩子也出外讨生活了,照我说,这银子合该由两个孩子拿着,要进了她们的口袋,两个孩子一个子儿也落不着。”
官差也不是糊涂人,心里约莫明白了些什么,而且临来时上面还说了,要重点关照一下这户人家的,那又怎可能让别人将银子给贪了去,四十两银子放在庄户人家可是笔不小的进项。
“这么说分户了?”官差看了看大小王氏以及徐桂花焦急贪婪的嘴脸,愈发肯定。
“对,是分了的,村里有长辈见证了的,两个孩子名下只有一间破屋和两亩薄田,唉,这才不得已出外讨生活去了。”里正如实相告。
“是啊,我证明,我是他们的大爷爷,当初分家时我也在的。”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大爷爷大声说道,从外面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