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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饭店,对于詹平而言就像法庭,只要走上去,就会公之于众任人审判。
一人扯着红眼酒鬼,“行了,今天兄弟过生日,听兄弟说,给你哥一点面子。”
一女打圆场,“陈小姐坐车也辛苦了,詹平快带人家回去休息吧。”
陈苏吧唧着嘴巴,不依不饶的摇着詹平的手臂,“我~要~吃~蛋~糕~”
詹平毫不留情的一把推开陈苏,陈苏踉跄的往后一退,摔倒在地。
陈苏只看到詹平黑色的挺拔身影,越靠近光源,光就更衬托出周身的黑。
已经有人摇头叹气,一行人很快跟了上去。
詹平站在台阶上,正面众人。
在红灯笼之下,灯笼里面的钨丝灯泡是100瓦,足够让詹平无处遁形。
詹平的腿是超比例的长,陈苏脚崴了是蹲在地上看的。
这一瞬间,她看到的是天庭,连两根玉柱都如此高不可测,可想玉柱上面的宫殿是如何的巍峨。
她接近的不是詹平,而是天堂,是长生不老。
如今的詹平只是小镇上的生意人兼手艺人,浑身都是农村的泥土气息,脸也没修理,黑色羽绒服脏迹斑斑。
詹平从口袋里掏出扁塌塌的软壳烟,兀自点燃吸了起来。
詹平用家乡话道,“都进来搞快点,晚上还要搓麻将呢。”
这七年,詹平就是这样市侩随意的活着,伪装的再像,他也跟身边的人不一样。
詹平直接忽略了陈苏。
这一刻的詹平很像得道高僧,会笑善言,灵魂却到了灵虚之境。
酒鬼对陈苏的恨意就是这么来的,酒多壮胆,“哥……这烟真的不能抽了!做石雕本来就伤肺,你才切了肺……”
切了肺,别人又不能扒了他的胸口看。
毁了脸,却是藏都藏不住。
詹平有一副好皮相,天庭饱满如他,岁月没法给他留下抬头纹。
一道浅色疤,正中额心,将额头一分为二。
疤痕不细看时就像不存在,可是这种无处不在的钝痛感,让詹平下意识的用手指从左摸到右。
都说福德、官禄尽在额头,他的富贵长寿相本该无瑕疵,却尽数毁了!
詹平一向不修边幅,以前又是搞艺术,头发又黑又长。
如今他的发际线已经过高到形成了前额秃发区,七厘米长的头发蓬乱的梳在脑后,连遮都没遮。
陈苏忽然明白了清朝头的美感,这种发型对男人的颜值要求最高。
陈苏还以为詹平给剧组跑龙套了,暗自嘀咕,这个剧组一点都不专业,清朝头剃这么一点怎么行?
陈苏又吃吃笑了起来,她的男人一定是阿哥级别的。
一行人进饭店里时,一人看着蹲在地上发呆的陈苏,忍不住说了句,“不管怎么说,她来了就是客人,这么大晚上的,詹平你给她定个旅馆吧。”
詹平眼皮都没抬一下,“她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一行人回到包间里,詹平很快活跃了气氛,直到门吱呀一声开了,陈苏的卷毛脑袋探了进来。
陈苏没心没肺的笑道,“詹平,你们想偷吃蛋糕!”
陈苏搬了一个凳子,直接偎到了詹平的身边,詹平的左手肘撑在桌子上抽烟,陈苏的脑袋就拱着詹平的咯吱。
在场人这才看清楚陈苏,像贵妇犬,像金丝雀,更像一只狐狸。
是跟这里格格不入的气质。
酒鬼就恨不得杀了这个女人,指着自己的额头道,“陈苏,你好好看看我哥这里!这里被……被切开过……你懂不懂?”
陈苏这才看到詹平的疤,手指摸了上去,触觉敏感到能摸到交错的缝合线,就像悬崖上的锁链桥。
陈苏忽然感觉悲伤,又很快喜笑颜开,用在精神病院了解的知识道,“我知道。”
酒鬼咬牙切齿,“知道还不快滚?”
陈苏的声音很清脆,“我当然知道啦,詹平做了一种手术,叫头骨穿孔,就是在头上打洞,可以开天眼。每个人的大脑里都有一个魔鬼,这个魔鬼会吞掉我们的智慧,只有勇士才敢跟魔鬼做斗争,输掉的人就会死于魔鬼手上……詹平打败了魔鬼,就获得了无以伦比的智慧。”
一人饶有兴致道,“陈小姐是做什么工作?”
陈苏笑笑,“我天天画画。”
那人明白了,“原来是搞艺术的,难怪比喻这么特别,文化人啊!”
又一人开玩笑道,“不带你这样的,你夸詹平就夸他好了,干嘛打翻一船的人,说的像我们都是蠢货一样。”
陈苏碎碎念,你们本来就都是蠢货。
陈苏不悦道,“我没夸詹平,这是事实,我有证据。”
詹平两指掐住陈苏的下颚,酒气加浓烈的烟味就像狂风卷进陈苏的鼻口,陈苏有些醉。
陈苏的皮肤就像光滑的缎子,在詹平粗鲁的指腹下皱起。
詹平警告,“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我这里是拽出了一个魔鬼。”
那个魔鬼就是你,陈苏。
陈苏很自然的扬起脸,好让詹平掐的更紧一点。
这么近距离,詹平的脸就像散了雾的山,她看到了真面目。
陈苏的双层眼瞳错开,扑朔迷离的光带着阑珊醉意,嘴唇微微张着,红的要滴水的样子。
陈苏的两个食指摸上了詹平的额头,“人是一座山,这里就是山峰,我走到了这里才发现原来是断崖,”陈苏的指尖摸着詹平的疤痕,轻快笑道,“原来后面还有一座山峰。我们平常人呢,只有一座山峰,所以就没办法藏宝藏。可是詹平不一样,他有两座,中间这个谷地就是留着用来藏宝藏啦,武侠小说不都是这么写的,人从悬崖边跳下去就会来一场奇遇……不是因为我爱詹平就偏袒他。”
詹平一手捉住她纤细的手腕,另一只手握成拳头,捏的咔嚓响。
詹平忍了又忍,终究平复了胸膛的激跳,又恢复了得道高僧的冷淡,把自己无法下咽的蛋糕推到她跟前,“吃蛋糕,闭嘴。”
因为蛋糕已经分完,詹平就要拿切刀把自己吃过的部分给切掉,陈苏已经拿起詹平用过的叉子,直接把詹平剩在叉子上的一小块给塞进嘴里。
陈苏吃的腮帮鼓鼓的,还一边叫嚷,“你别切啊,都是我的。”
吃完蛋糕快十点了,詹平提出去棋~牌室打麻将。
一干人都有眼里劲,有人推诿道,“我还要回去给孩子换尿布,改天吧。”
有人应和道,“就是,今晚酒干的多,咱们还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改天再战。”
有人促狭道,“夜路不好走,再晚点大家都熄了灯,你就不怕吓着陈小姐了?”
陈苏已经有了倦意,抓着詹平的手臂给横在桌上,枕在上面哼哼。
詹平没有表情道,“你们不去,我一个人去,去棋~牌室还怕凑不上桌吗?”
詹平铁了心,一干人就转战棋~牌室。
棋~牌室的空调温度打的很高,詹平把羽绒服脱下扔到一个空椅子上。
极品男人自然要有极品身材,可惜这是七年后,詹平的上半身身材被遮在宽大的毛衣里。
陈苏猎奇的想,詹平里面的铜墙铁壁是什么样子,陈苏的手比意识还快上一步,就从毛衣底下伸了进去。
一人给陈苏倒茶时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促狭的笑了起来,“本来还想今晚通宵的,看来是不成了。”
詹平又开始点烟,用胳膊肘捣了陈苏一下,“往外面去点,小心烧了狐狸皮。”
詹平又道,“不通宵的就趁早滚回家去。”
陈苏只能保持距离,可怜楚楚的研究着詹平的毛衣。
全平针的黑色毛衣,平针织就的衣服不经拉,越穿越肥。
而且毛线奇怪的粗,一看就是初学者织的。
没有任何花样,而且还是到喉结的高领。
詹平里面穿着一件超高领的秋衫,领子刚好从毛衣领外翻出,袖子也从毛衣袖外翻出。
詹平还用餐巾纸擦了一下桌子,手肘才搁上桌子。
秋衫领子和袖口都被磨破,詹平的裤子也很脏,不修边幅的男人,却如此呵护一件毛衣。
陈苏的大脑迅速分析,詹平推开她,一定是怕她弄坏了他的毛衣。
洗手间是在院子最后面,院子里摆着盆栽,陈苏拽了一枝树叶,一边摘一边念叨。
“詹平是怕烟烫了我。”
“詹平是怕我坏了毛衣。”
“詹平喜欢我。”
“詹平讨厌我。”
酒鬼詹荣刚好也出来上厕所,这条醉的东倒西歪的狗仿佛就要扑上来,詹平不在她很害怕,陈苏就要跑。
詹荣挡在院门口,不悦道,“你鬼叫什么,我能把你怎么样?我呢,是有话跟你说……陈苏,你看到我哥身上穿的毛衣没,你看看那款式,还有那针法,你看看我哥珍惜的那样子,你知道这件毛衣我哥穿了多少年了么?他怕洗多了会把毛衣洗坏,就护好领口和袖口,这样一个冬天洗上一两次就行了……”
陈苏发现他说的话很难听懂,但是他说的是她最关心的毛衣问题,所以她很拼命的消化。
詹荣看她拧眉不展,更添了一把火,“你记不记得你的好室友兰乔,你啊蠢的被挖了墙角都不知道,这毛衣啊,就是她织的,她找不到我哥,就托我手上了。我哥啊,心里早就没你了,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詹荣看陈苏呆立,这才放过她,哼着曲子去上厕所。
陈苏拍了拍脑袋,喃喃道,“兰乔是谁?”
陈苏回到包间又喜笑颜开了,詹平左手拿烟,右手码麻将。
陈苏往左手挨,詹平就要烫她。陈苏往右手挨,詹平就嫌她碍事。
陈苏索性乖了起来,远远的坐在椅子上,犯起困来。
詹平自然不可能连抽不断,看她不停的点头时,就灭了烟喝茶。
几乎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陈苏黏了上来。在詹平还没来得及甩掉时,陈苏打了个酒嗝,抬脸,眨巴着泪意朦胧的双眼,哼哼道,“詹~平~我~醉~了~我~们~回~家~觉~觉~”
一人道,“都十二点多了,要不就散了?”
詹平懒得理她,陈苏抓住詹平的手,把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脸。
陈苏委屈道,“詹平,你看,我真的喝多了。”
陈苏的额头滚烫,整张脸红通通的。陈苏怕詹平不信,还把狐狸毛领往下扒了扒,露出绯红的一截脖颈。
詹平自然记得,陈苏喝酒不止伤脸还伤身,全身都能红起来。
有人道,“她是不是发烧了?詹平你赶紧带她去诊所看看。”
陈苏两只手臂搂上了詹平的脖子,吐着娇气道,“我只是醉了。”
詹平忍无可忍,“你压根就没喝酒。”
陈苏狡黠的眨了下泪眼,“我要是证明自己喝了酒,你就陪我回家觉~觉~”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