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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瞟了瞟对面的文绣坊,沉吟道:“胡仙儿跑了,你打算怎样补救?”
黄旺财的眼色瞬间黯淡下来,颇为失望道:“找了个青-楼跳舞好的姐儿,先顶一顶。”
柳絮惊诧的站起身,怒责道:“你疯了?!这是邀仙台,不是邀魔台,你请个窑-姐儿来跳舞?!让小姐们知道了不生吞了你!!!”
黄旺财无奈的耷拉着脑袋,他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淑媛阁的女子们够“仙儿”,各个眼高于顶,又都是富家小姐,将来嫁的也都是官宦富户,各府未来的是当家主母,爹娘怎会同意让其抛头露面,在人前骚首弄姿的操持跳舞这种贱业?
当初胡仙儿能同意,己经大大出乎黄旺财所料。再找第二个,难比登天。
黄旺财也请过几个良家女,身子不是硬得像木棍子,就是胆怯如鼠,浑身小家子气,难登大雅之堂。
万般无奈之下才换成了身经百战的青楼女子,省时又省力。
柳絮坚决不同意,不是她看不上青楼女子,而是这个时代看不上青楼女子。
最关键的是,这些衣裳卖的主要方向就是贵家小姐,如果这些娇客们知道这些衣裳是被青楼女子展示过的,怕是永远不会再踏进黄家布庄半步,黄家布庄永无出头之日了。
柳絮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邀仙台的边角,向地面上望去。
为了增强楼下观众的视觉效果,邀仙台的边上,连个栏杆也没有设立,站在上面,柳絮顿时头晕目眩,连退了好几步。
半天才狠了狠心道:“黄东家,咱们说过的话还做数吧?”
黄旺财看着柳絮精明坚定的眼睛,知道柳絮说的是以后做事给分成银子的事情,看着对面的文绣坊,坚定的点头道:“你给我画的那些小样,可以顶了赎身银子。今后给我做事,绝不会亏待于你,前提只有一个,要见成效。”
柳絮深深吸了口气,似鼓足了十二分的勇气道:“我的身形与胡仙儿相似,我可以试一试。”
黄旺财上下打量着柳絮,半分不相信柳絮一个小小村姑,居然会跳舞。
柳絮自然不是专业跳舞出身,好在身子柔韧度够,加上胡仙儿的曲目和舞蹈,大多是她来自前世的记忆创意,自然轻车熟路。
柳絮循着舞蹈的样子,从头到尾跳了一遍。
黄旺财脸色虽说缓了缓,眉头皱起的沟壑却始终没有彻底舒展开来。
胡仙儿曾粗略的露过一次面,因楼顶太高,下边的人不一定能看清眉眼,柳絮的身形与她相差无几,刚好可以混淆;
只是柳絮这舞姿有些差强人意,虽说不难看,但与胡仙儿比,却是差得太多,甚至,连那个后请的妓子都不如,唯一胜出的地方,只有青春正艾,站在那里,就是一幅栩栩如生的画。
黄旺财心里暗道可惜,怕是还要重新用那个妓子。
柳絮仍旧固执己见,隐隐觉得胡仙儿的失踪与文家有关,在这种情况下,坚持用窑姐儿,若被文家得了证据曝露出来,会陷黄家生意于万劫不复。
最最关键的是,柳絮缺银子。
柳絮沉吟片刻,让人拿了两段黑布来,悬挂在梁上,身子搅在上面,如风筝般荡在上面,和着乐曲飘舞,凭添了十分翩若惊鸿的味道来。
黄旺财挑起了大指,不吝称赞道:“这招儿不错,满足了大家的猎奇和敬畏心理,佩服舞者的勇敢与柔韧,忽视了舞者跳舞的技巧,妙!只是这绳子为何是黑绳子,换成红绳子会不会更喜气些?”
柳絮笑道:“现在是白日,你自然将黑绳子瞧得真真切切,若是到了夜晚,月上中空,黑色绳子与夜空融为一体,下面的人看着,就像是仙女踏月而来,翩翩起舞,定会终身难忘。”
黄旺财责责称赞 ,当即拍板换成了柳絮。
柳絮毫不客气的将手掌摊在黄旺财面前,开门见山道:“要想马儿跑,得给马儿吃够草,胡仙儿没取走的定金还有十两,给我吧。”
黄旺财十分爽利的取出五两银子,放到了柳絮手心里道:“五五分成,你只得五两,开始吧,和胡仙儿一样的待遇,一日练足四个时辰。”
还真是应了“黄小抠”的声名,半点亏都不想吃。
柳絮的小脸登时耷拉下来,如吞了一整碗的黄莲水,见黄旺财已经铁定了心,万无更改之意,只好将还没热乎的银子给了店小二,央求他帮买家中所需的东西。
自己则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练起了舞蹈。
直练到眼看着城门快关了门,柳絮才被搀扶着塞进了黄家马车,送回了柳河村。
勉强下了马车,柳絮感觉自己的手脚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尤其是手腕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按一下刺心的疼。
在看到车夫卸下来的新棉花、新布匹、新的锅碗瓢盘,又觉得被打了鸡血般,浑身充满了力量,赶紧挺直了背,一脸喜色的招呼着柳芽和柳毛帮着搬东西。
柳毛欢天喜地的凑了过来,摸摸这个,摸摸那个,一脸的欣喜和好奇。
柳芽则面色铁青,一脸的不开晴。
柳絮将买的一包饴糖打开来,递给柳毛几块儿,让他给李寡妇的儿子小石头送过去。
自己则把糖亲昵的递到柳芽面前,微微一笑道:“你不是说这几日嘴巴苦吗,吃几块儿糖解解。”
柳芽本不想理会柳絮,蓦然看见柳絮手腕上的青紫色勒痕,慌乱的托住柳絮的手腕,心疼道:“你这是怎么弄伤的?姓黄的打你了?”
柳絮紧崩的心湖终于绝了堤,多日来受的冷遇,终于得到了回应,她就知道,妹妹柳芽不会儿怨责自己的,还是打心眼里关切自己的。
柳絮紧紧将柳芽抱在怀中,任由委屈的眼泪打在了柳芽的后背之上,化成了一片汪洋。
良久,柳芽别扭的推开柳絮,沉着小脸道:“快勒死我了,都多大了,还哭鼻子。”
柳絮破涕为笑,刮着柳芽的小鼻尖笑道:“咱俩有一个爱哭鼻子的。”
柳芽不好意思的躲开柳絮在自己脸上肆虐的手掌,撇了撇嘴道:“反正不是我。”
柳絮不在乎的用手指头指着自己,承认道:“是我是我,就是我,好不好?”
见柳芽不再阴霾着脸对着自己,柳絮心情舒畅,拉着柳芽的手,姐妹俩并排一起坐到炕上。
柳絮献宝似的将做好的被褥拿到柳芽面前,笑道:“看,新棉花,新被子, 让绣娘今天抢工给做出来的,黄掌柜只收了布和棉花钱,忘收了缝补钱,咱能从‘黄小抠’牙缝儿里挤出银子,当真是捡了大便宜了。”
柳芽则是小脸一沉,重新扯过柳絮的手,指着勒伤的手腕和胳膊,一脸正色道:“别打岔,你的手腕和胳膊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黄旺财打你了?”
柳絮哧然一笑:“那才没有,我现在可是黄东家的摇钱树,他才舍不能虐待我。这是......这是搅染布颜料时勒的,熟练几日就好了。”
柳絮被自己所说的慌言给雷倒了,万幸柳芽的心思单纯,没做细想,轻易就相信了姐姐的谎言,一脸真诚道:“明天我也去帮你干活。”
“不行,柳毛虽然身体大好了,但也不能离人,你得挑起这个重任,看好家,看好毛毛。”柳絮一脸正色,有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凝重。
柳芽亦郑得其事的点了点头,凭白觉得身上的担子有千斤重。
姐妹二人正聊着,柳毛牵着李石头的手回了屋,后边跟着李寡妇。
李寡妇局促的捏着手中的帕子,脸色羞红道:“谢谢柳絮啊,买了吃食还想着石头,这孩子吃了甜嘴的糖,说出来的话都变甜了,说要过来谢谢絮儿姐姐。”
柳絮将炕上的东西往炕边上推了推,腾出一块炕沿,热情的招呼李寡妇坐下,含笑道:“婶子别客气,是我们该谢您才对。我听柳芽说了,是您帮着归置的东西,以后一个院子住着,仰仗您的地方多着呢。”
李婶子温润的笑笑:“你们来了,也算是给我们娘俩做个伴。”
柳絮微微一笑算是回应,没有搭话。
都说寡妇门前事非多,这李寡妇也是如此,平日里跟院门口哪个汉子多说了一句话,一阵风的功夫,便刮得满村风雨。
也许,李寡妇出租给自己屋子,也是维护她自己名声的一种方式吧。
这世界果然艰难,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衷。
一屋子几个人,只听见孩子们砸巴着饴糖的声音,柳絮和李寡妇之间相对无言,涌上一种莫名的尴尬来。
柳絮没话找话似的问起李寡妇的绣活儿,李寡妇这才打开了话匣子,侃侃而谈。
柳絮将一匹布递给了李寡妇,央她给姐妹二人做套衣裳换洗,做为报酬,多出来的布,可以给石头再做一套衣裳,李寡妇欣然应允。
送走了李寡妇,柳絮的身子如散了架似的倒在炕上,不一会儿,便呼呼大睡了,鼾声如雷,可见白日里多么的辛苦。
柳芽小心翼翼的褪去柳絮的中衣,将柳絮满胳膊的伤痕看得仔仔细细,伤痕,如两条蜿蜒而上的紫蛇,让人触目惊心,不忍直视。
柳芽手指颤抖着在这些勒痕上面抹着金疮药,泪水忍不住就流了下来。
对自己这些时日的任性,对姐姐的的恶言与怨责,均懊悔不矣。
柳毛好奇的看着柳芽,低声道:“二姐,你咋啦?”
柳芽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将手指放在唇边轻“嘘”了一声道:“别说话,别吵醒了大姐。”
柳毛看着睡得跟死猪一样、雷打不醒的大姐柳絮,依言再次压低了声音,用仅仅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再次问了一遍。
柳芽模糊的笑了笑,答非所问道:“大姐,永远是咱们的大姐。”
柳毛不明所以的看着眉眼豁然开朗的二姐,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这样的二姐,比起前几日满面阴霾的她,眉眼受看了许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