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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露重,夜风萧萧。
林畔花影之中,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静静抬头望着月亮。月光在他身上照落,映出微雪的荧光,平添了几分出尘的冷淡气质。
不远处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匆忙的声音打乱了这宁静的夜晚。
“公子,夜深了,早些休息吧!”书童看着宋闫,眉眼之间都是担忧。
宋闫淡淡的应了一声,“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书童虽然着急,可是却无可奈何。
待书童走后,宋闫又看了看这阴沉沉的天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回到了屋内。
不过他并没有回屋休息,而是去到了书房。
一豆灯火将整个书房照亮,宋闫立于窗边的桌前,看着桌上堆起的厚厚信件,眉头不由皱起。
今日又送来了一封信,这信来自江南宋家,不用想都知道是谁送来的。
从他初入京城,这江南的信件就从未断过,只是宋闫一封都没有打开过,也从未回过信。
最近这段时日,来自江南的信件更加频繁,而信封也越发的厚重,可想而知,心里的内容也越发的多了。
宋闫看着这些从未拆开的信件,眼中浮起一抹嘲讽。
这些年,他对于宋家来说不过就是一个棋子,一件工具,那个男人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关心过他。
所有人都以为,宋闫是宋家的公子,生来含着金钥匙出生,享尽进荣华富贵,再加上天生聪慧,博学多才,美名万里远扬。人人都羡慕宋闫,可是没有人知道他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他本不叫宋闫,也不是宋家的嫡子,他不过是宋明远在外沾花惹草意外所生的孩子。他的出生就不受到重视,一出生便和母亲在外相依为命,若不是宋闫意外身亡,而宋明远知道自己再无法生育,他根本就不可能跨进宋家的大门,不可能被承认是宋家的孩子。
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意,要让拿心胸恶毒的夫妻两人从此断子绝孙。
宋观被接回来宋家,他顶替了原本宋闫的位置,从此披上了别人的外课,成了宋家的嫡子。
对于宋家来说,这是无路可走的退路,可是对于宋观来说,却是噩梦的开始。
宋观顶替宋闫是宋明远和冯慈的孩子,为了彻底的掩饰身份,这对恶心的夫妇残忍的杀害了宋观的亲生母亲。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以绝后患。
宋观永远都忘不了目前临死之前的那个表情。
痛苦,挣扎,解脱,释怀。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一个人可以有如此复杂的表情,他发了疯的想去找那两人算账报仇,却被母亲用尽全身的力气拦了下来。
“观儿,是娘亲没出息,没有一个好的出身,所以这些年才让你跟着娘亲受尽了委屈!”
女子脸色苍白,脸上和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她说起话来都异常的困难。
“观儿,不要去……不要去报仇!你要记住,以后你就是宋闫,你要好好的读书,他现在只有你一个儿子了,你只要好好的长大,宋家的一切都是你的!”
女子说到这里,眼中迸发出一阵奇异的光芒,随后猛然咳嗽,吐出一滩又一滩的血。
宋观吓坏了,他只能答应她。
可是看着他点头以后,女子就笑着失去了呼吸。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画面一直都在宋闫的脑海深处藏着。他一刻都不敢忘记,也不能忘记。
母亲告诉他不要报仇,他也曾试着放下,可是他真的做不到!
天空轰隆一阵雷响,天边划过一道白色的闪电,狂风骤然而来,窗子被吹得咔咔作响。
宋闫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桌上的信件拿在手上,慢慢的靠近了桌上的烛火。
火舌遇见了纸张,猛然侵上,没一会儿,这封信就化作了灰烬,静静的躺在那灯油之下。
……
一夜瓢泼大雨,吓到了天明才渐渐小了。
昨夜雷声滚滚,念离也没有睡好,慕容枫起身之时,她便也跟着起来了。
“陛下,我帮您更衣吧!”
念离说着从陈岷手里拿过了慕容枫的朝服,陈岷见状赶紧低头退了出去。
“这种事情让他们做就好了,你怎么还亲自上手了。”慕容枫目光温柔的看着念离。
念离浅笑,“陛下是臣妾的夫君,臣妾做这些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她说着将着明黄色的朝服套在了慕容枫的身上,两人都换好衣服之后,宫人便将早膳呈了上来。
外面还下着小雨,雨声淅淅沥沥,连带着今日的天都有些凉。
慕容枫看着窗外的雨,吃饭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念离帮他盛好粥,随即又夹了一些菜放在旁边的碟子里。
看着慕容枫的神情,她忍不住问:“陛下,您是不是在担心南方洪灾的事情?”
慕容枫叹了口气,眉头紧紧皱着,“今年的雨水格外的多,之前已经有洪灾信息传来,我现在担心的不仅仅是洪灾。”
洪灾旱灾都是常见的事情,比天灾更难的是人祸。
“之前南方一个县城发生洪灾,冲垮了房屋和农田,我已经让拨款开下去赈灾。”
念离挑了挑眉,“赈灾的银两不够吗?”
慕容枫摇头,“应付现在的灾情肯定是够的,可我担心的是以江南如今的状况,不知道有多少银子能够落入老百姓的手里。”
奏折呈上来说的都是好话,说老百姓得了朝廷给的银子已经暂时的缓过了灾情,再过一段时间,等到雨季过去就可以回家修宅筑院,继续务农。
一封奏折文采斐然,将皇帝和朝廷吹得天花乱坠,说百姓如何感恩戴德,如何感念朝廷。
可是这些都是真的吗?
“陛下,您是担心那些官员中饱私囊?”念离轻声问。
慕容枫缓缓点头,“天高皇帝远,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道,我这颗心一直悬着无法放下。”
念离笑了笑,“陛下不必担忧,若是实在不放心,派个大臣去江南看一看就好!”
慕容枫浅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这么多年来,派去江南的人回来都说没问题,可还是造成了如今氏族臃肿壮大之势,慕容枫实在不知道该派谁去,或者说派谁去他都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