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68章

天命天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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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国路其实并不许普通百姓进入,那些外国风格的店铺都是在外国路外的一条路上。本来是一条挺普通的路,后来各国的商人们因为方便,在这里聚集,于是就产生了许多店铺。这些店铺都是被长期租用的,当然,出租者就是大清朝廷。租给他们让他们按照自己的喜好设计店铺并摆设物品,只要没有危险品和大清明令禁止的东西,都是可以经营贸易的。

    不过这里的东西因为都是精品,所以都比较贵,一般只有家境富裕的人家才会来这里图个新鲜买点东西,而且大多都是些洋酒摆设之类的东西,女士们则是比较喜欢那些布料花边之类,来吃饭的倒也有,不过这么贵来这里光吃肉和一些松松软软的所谓的面包之类的东西,大清的百姓们一般不太喜欢。

    总之,这里充满了各国情调,经常还能看到穿着风衣,拄着文明棍戴着眼镜的男士挽着一位穿着蓬松裙摆的长裙,打着小洋伞戴着镶满花朵羽毛的帽子的高贵妇人在购物或散步。也可以看到几个水手一样的年轻外国男子勾肩搭背地哈哈大笑着走进一家酒吧。也可以看到一些金发碧眼像天使一样可爱的孩子在马路两边玩耍打闹。

    永瑜一行人马上就被这里迷住了,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神奇,这里,正很好地诠释着万国来朝天下大同的世界。

    紫微惊讶地看着这一切,她看到一个鲜花店铺的老板正对她微笑,看到一个跑过去的金发男孩笑着对她说了一句听不懂的话,看到前面一对汉人夫妇正在店主的介绍下精心地挑选着布匹,看到一个外国青年正用一个奇怪的东西拉着很动听的音乐,而旁边站着的大清百姓在听完后很热烈地鼓掌。

    紫微觉得自己此时心潮澎湃,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骄傲了!她的皇阿玛拥有世界上最伟大的国家并管理得如此美好!能生为他的女儿是她这一生最大的自豪和幸运!

    在这里,不管六人怎么矜持,也无法自已地又蹦又跳,即使是自以为是的福尔康,也为这里的奇妙而迷住了。六个人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见到什么东西都觉得有趣,看到什么有意思的都要大呼小叫一番。

    小燕子突然拉着紫微的胳膊,指着一个方向叫道:“紫微,你看,你看!”

    紫微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个转角的小花园,只有一些草木和几个石凳,简单,却看起来很温馨。一个穿着蓝色背心的长发外国男子,正坐在石凳上拿着一支笔在一块板上写画着什么,而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穿着旗袍梳着二把头的满州女子。紫微也觉得非常好奇,就和小燕子一起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靠近到男子身后的位置,看到他竟然是在给那个女子画画,而且画得非常像,和真人一模一样!真是太神奇了!

    那男子又小心地勾画了几笔,这才满意地将纸从画板上取下来递给那女子身边的丫环,那丫环笑着接过后和那女子看。那女子轻笑着点了点头,于是那丫环给了那男子一个银锭子,看起来也有二两重,那男子接了,用一种很奇怪的姿势行了一礼,送那女子离开了。

    小燕子心痒得不行,摇晃着紫微的手说:“紫微,紫微,我们也让他画吧?他画的真好看!”

    紫微也有些心痒,但为难地看着那个外国男子,不敢上前。

    小燕子见那男子开始收拾画板,焦急地说:“紫微,我们去让他画一张嘛,好不好?”

    “可是……可是……我不会说外国话啊!”

    小燕子傻了,缩缩脖子不敢再说了。

    福尔泰看着她可怜,立刻说:“这没有什么的,八阿哥会说,让他去说嘛!”

    三个女孩子立刻用崇拜期待的目光看着永瑜,永瑜头皮一紧,不好意思说自己虽然学了一些西班牙文,但并没有学很久。去学还是因为之前皇阿玛拒绝他入总理衙门做事,说他不会外文,他才气不过去学的,但实在是拗口,学了一个月就学不下去了。

    但在自己最喜欢的小燕子面前,永瑜怎么能漏气,于是昂首挺胸地说:“放心吧,我去说。”在他看来,既然那个满州女子可以和那男人交流,那自己去交流也肯定没有问题的!那女子肯定还不如自己懂外文的!

    于是,永瑜就大步地来到了那外国男子的身边,张口说了一句西班牙文的你好。那男子看到他愣了一下,也回了一句西班牙文的你好。永瑜见可以沟通,心里开心,立刻磕磕绊绊地说出自己的目的,因为许多词不会说,还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可这下轮到那个男子听不懂了,两人你说的我听不懂,我说的你听不懂,看上去是说得挺热闹的,可就是怎么也弄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在两人都焦头烂额的时候,旁边有人轻轻地笑了起来,紫微转过头去,就见一个青袍的年轻男子站在树下轻轻地笑。光芒透过树叶中的阴影打在他的脸上,看起来格外的柔软清澈,他的笑容纯洁得像清晨的阳光,温暖而舒适。

    他一步步走过来,轻缓有力的脚步稳重而优雅,挺拔的身姿,俊美的外表。紫微突然明白小燕子为什么只是见到五贝勒的轻轻一笑就芳心暗许了。这么想着,紫微狠狠低下头去,不敢露出她烧红的脸。

    “八阿哥吉祥。”

    永瑜自然是看到来人了,放下手臂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是钮祜禄大人啊,真巧。”说完,他又下意识地看了看左右,善保在这里,那五哥……

    善保似是看透了他的想法,轻声说:“五爷和范先生在前面的酒吧里喝酒呢,奴才不胜酒力,就出来透透气。”

    “原来是这样啊。”永瑜放下心来,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善保看了看身边的外国青年,问永瑜:“八阿哥是想请他帮你们画像?”

    “对,可他就是听不懂。”

    “八阿哥说的是西班牙语,这位是意大利人,语言不通,自然是不能理解您的意思的。”

    永瑜脸上一红,却也理直气壮了起来,这可不是他外语学得不好,谁让他是意大利的人呢,如果他是西班牙的,就肯定能听懂了嘛!

    善保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但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笑,用意大利文与身边的青年交谈了起来,很快那青年就坐了起来,取了一张新纸夹在画板上,并用手势请小燕子他们坐下。

    善保担任着翻译,见他们开始画像了就功成身退了。他出来一是因为不想被两个喝痛快了的酒鬼抓起来一起喝所以躲开,二是找人去最近的总理衙门,让他们派人来接两个酒鬼回去,自己再能干也没办法把两个酒鬼一起送回去的。

    果然,一走进酒馆的店门,就听到里面一声乱哄,然后就见站在桌子上的永琪拿着一把飞镖,仰头灌下一大杯酒,然后有些摇晃地把飞镖扔出去,但那几只飞镖仍然是稳稳地落在了最高分的圆上!

    坐在角落的桌子边的范义昊拍着桌子大声叫好,脸红脖子粗地叫着:“愿赌服输!喝酒!”

    然后,一酒馆的人都闹了起来,把一瓶不知道什么酒给灌进了一个绅士穿着打扮的年轻男子的嘴里。那男子喝完后,晃了两下,砰地一声趴到了地板上。所有人哈哈大笑起来,酒吧老板只好走出来把人扶到一边去坐着休息了。

    善保扶着额,只觉得头晕目眩,他只是出去了两刻钟的时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五爷坐得好好的,突然跑去和法国大使的小儿子赌酒?最重要的是,还赌赢了。

    善保看了看范义昊,根本不打算从他嘴里得到答案,此等为老不尊者,就该直接拿棍子拉出去打一顿!无奈之下,善保走到酒吧中间,挤过人群找到仍然坐在桌上的永琪,看着他视线涣散的双瞳,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永琪?”

    永琪努力眨了眨眼睛抬起头来,他知道自己喝高了,但那小子敢在自己面前叫嚣,他不给他点教训怎么行。教训完了,此时正准备休息一下,听到耳边熟悉的声音,才努力地聚集自己的神智去回应一下。

    “永琪?”善保有些担心,喝了这么多,虽然永琪的酒量还好,但总是伤身体的。

    永琪嘟着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因为他总听到有人在叫,可看不见人在哪儿,或者说能看到,但人影太多了,看不清楚。伸出手去,摸到一个人温暖的身子,莫明地觉得熟悉,立刻紧紧抱住:“嘿嘿,抓到你了!”磨蹭两下,嗯,好舒服,好香。

    善保翻了一个白眼,任于他抱着自己的肩,一手托着他的背,另一手伸到他腿弯处将人打横抱了起来,走到范义昊的身边。

    范义昊此时也抱着酒瓶子趴在桌上眼神涣散,嘴里含糊不清地叫着:“娘的,敢说我们大清不如……嗝……不如你们?哪天……嗝……开舰队去炸……炸平你们……嘿嘿,好酒……好酒……嗝……”

    善保再次翻个白眼,这一老一少倒是越来越像了呢,还是说,和永琪在一起久了,都会被他同化掉?唉,算了,这个问题看来是纠结不清楚了。把永琪放在椅子上,努力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拉下来,但永琪一边嘟嘟嚷嚷地说着什么,一边抱得更紧。善保无奈,只好辛苦地半弯着腰,对着窗子外面迎过来的马车打了个手势。于是,进来三个人,把这两个喝醉掉的人搬回了车上。

    紫微手里拿着一小束干花,看着那个男人抱着五贝勒进了马车,那温柔细心的动作,让紫微有一瞬间,非常羡慕五贝勒。

    紫微知道,那个人是一个年轻有为的大臣,更是以史上最年轻的年纪担任了户部尚书,是皇上最看重的臣子之一,同时,也是五贝勒永琪的左右手。皇上偶尔在漱芳斋里谈起一些人事,提到此人时,总是赞不绝口。紫微不自觉地看了看正陪在小燕子身边一脸痴心的永瑜,看看站在自己身边却细心帮金锁挑选干花的福尔康,以及傻傻站在一边自己挑自己的福尔泰,紫微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可笑。

    紧紧捏着手中干燥的花枝,紫微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恢复自己的身份,然后……然后……然后她又能做什么呢,那个人,已经有了福晋的。

    紫微皱了皱眉,抿紧嘴,告诉自己,现在最最重要的,是先恢复身份!看着笑得天真烂漫的小燕子,紫微在心底里说:如果不得已之下伤害你,也只能怪你自己当初不识好歹了!

    看着在花店那边挑选鲜花的一群人,年轻的画匠冷冷地笑了,八阿哥……是吗……

    万国路离得最近的,其实就是善保家,所以善保直接就把两人带回家去了。虽然马车已经有了防震设施,但毕竟只有两个轮子,摇摇晃晃是难免的,所以车上两个醉鬼已经吐了两回了。善保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洁癖的,所以坚决不肯忍耐到送两人回到最远的五贝勒府。

    知道丈夫带着五贝勒和范先生回来,章佳氏吓了一跳,立刻整理好自己上下过来见礼,谁知道一进花厅,就见两人软软地瘫在椅子上,正被下人灌着解酒茶,丈夫却已经不见人影了。

    “这……这是怎么了?”

    “回福晋,大人说五贝勒和范先生喝醉了,让奴才们先喂先解酒的东西。”

    “大人呢?”

    “大人说他衣裳不洁,要去沐浴更衣。”

    章佳氏知道自己丈夫的毛病,就随他去了,看着永琪和范义昊的狼狈模样,心里好气又好笑。“有通知两位爷的府上吗?”

    “已经有人去了。”

    “我看他们一时半会也不会醒过来,先送去床上躺着吧,在这里坐着像什么样。”

    “是,福晋。”

    章佳氏先安顿好两个,再去找自己丈夫,走进房间正好善保已经洗好换了衣服。笑着说:“你把两位爷丢在那不管不顾的,还跑来换衣服。”

    善保拿起茶喝了一口,笑着说:“他们自己喝醉了连累我,我连件衣服都换不得了?”

    章佳氏帮他理了理衣服,说道:“我看他们醉得很,连解酒茶都不能喝进去,就做主送去房间让他们睡去吧,你去看看吧。”

    善保点点头,吩咐了几句就走了出去。

    先去看了看离得比较近的范义昊,这位爷睡得好,呼噜响彻云霄,隔着房门都能听见。见他被子盖得好好的,睡得挺不错的模样,善保就不管了。

    走到永琪那边却被拦下了,门口的奴才提着水桶无奈地说:“大人,这,五爷刚刚醒了,非要沐浴,这会儿怕是正在桶里泡着呢。”

    善保停下脚步,问他:“谁在里面伺候?”

    奴才的脸立刻垮下来了:“五爷把我们赶出来了,不让人伺候。”

    善保低声骂了一句,立刻伸手敲门:“永琪?”

    没有人应。

    “永琪?”

    还是没有人应。

    善保和那奴才对视了一眼,都觉得不妙,立刻就把门推开了。房间倒是不冷,几个火盆把房间烘得热乎乎的,屏风上胡乱搭了几件衣服,但一点声音都没有。

    善保急忙转过屏风,就见某位爷把自己脱得光洁溜溜的,连头都要埋到水里去了,正睡得香呢。吓得魂魄都飞了一半,立刻冲过去把人拉出来,大声让奴才去请大夫叫人来,打横把人抱到床上,随手拿了条毛巾擦掉水,立刻塞到被子里去。检查了好一会,看着似乎都只是睡着了,但这么弄都没醒让善保非常担心。

    得到消息的章佳氏把奴才骂得半死,急忙跑了过来,但因为永琪衣裳不整所以没有进来,只是在门口问了几句,知道人没事,就转去找大夫准备一些参汤什么的。

    看着躺着乖乖不动的永琪,善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本来就喝得酩酊大醉,又自己跑到水里泡了半天,还闷在水里不知道多久,这人有事没事他真的吃不准,可大夫一直没来,气得善保难得地大吼起来:“大夫呢?”

    旁边伺候的奴才吓得腿软,自家大人一向是温和优雅的人,突然发这么大火真是吓了几个奴才一大跳,其中一个奴才立刻说:“已经让人去找了,奴才去迎迎看。”说完立刻跑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善保守在床边,看着泡澡泡得面色红润肌肤光滑的永琪气不打不处来,旁边人担心得要死,他这么一副身体很好的模样躺着一点动静也不给!直接就伸手掐他的人中,一边在他耳边大吼,见人只是轻轻皱了两下眉毛没有动。恶从胆边生地扬高手掌,在其他几个奴才惊恐的目光中,狠狠一巴掌打到那精致漂亮的脸蛋上。

    被扇了一巴掌的永琪呻吟着皱起了眉,虽然善保是放轻了力量的,但要知道,善保是会武的。

    善保见他不动,只好再扇了一下,这一下非常响亮,声音清脆,一听就知道力量不轻而且肯定非常痛。旁边几个奴才吓得直接跪在地上不敢动了,而善保只关心这个家伙醒了没有。

    见他轻轻地睁开眼睛了,善保刚刚松了口气,见他又要闭上,气得凑到他耳边大吼:“给我醒过来!不许再睡!”

    永琪无奈地睁开了眼睛,事实上他并没有在桶里泡多久。你想啊,善保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过来了,他一个喝醉的人,让奴才们打水送来,把奴才们坚定地赶出去,自己摇晃着脱了衣服爬到桶里坐着,就算是被热气薰得昏睡过去,也没多长时间。而且他当时其实是趴在桶边的,虽然嘴巴以下都在水里,但鼻子是在水面上的,所以并没有吞多少水进去。但一个醉酒的人,又被舒服的热水泡了一会,正是舒服到极致的时候,当然会老老实实地躺着不动了。

    所以,这两巴掌,把正做着美梦的永琪无情地唤醒了。永琪眨了眨眼睛,终于模糊中看清眼前的人是善保,立刻张牙舞爪地叫嚷了起来:“混蛋啊!为什么吵我睡觉!人家睡得正舒服!烦死了,好痛啊,你还打我!我皇阿玛都没打过我你敢打我!哇啊啊……”然后,孩子一样的哭了。

    善保被搞得哭笑不得,如果不是关心则乱,哪里会舍得动手打他,挥手把奴才们赶出去吩咐大夫来了再报。把坐起来正拎着枕头乱砸的永琪连人带被抱在怀里,顺手用被子把他给紧紧包好,省得他冻死,也正好困住他手脚不让他再乱扑腾。“好好,是我错了,是我不好。”

    抬起永琪哭得惨兮兮的脸仔细地看自己打的地方,嗯,虽然有些红,但并没有肿起来,还好是控制了力道。但他皮肤太白,这手掌的模样看得挺清楚的,过会找大夫拿点药来擦吧。

    永琪因为太困而酸涩的眼睛,又因愤怒难过的心情,正汹涌地流着泪。说来永琪除了那几次非常难过失去亲人的时候,就没有这么凶猛地哭过。没有一会功夫那脸上就到处都是眼泪鼻涕的,倒是比小时候哭得还要痛快。

    善保一边温柔地哄着,一边拍着他的背安抚他,眼睛四下寻找,在床头找到一件干净的亵衣,估计是要拿给永琪穿的,也顾不得许多了,先拿来给他擦脸。虽然后来才发现拿的是裤子,但反正永琪看不见,忽略过去吧。

    永琪越哭越难过,他头好痛,脸好痛,又好困,想睡觉但身体又燥热得难受,而且哭到现在噪子也不舒服!而且他头一回被打,好伤心!总之就是哪里都不舒服!

    两条腿不断的踢着被子,想把让他热过头的东西踢掉,不断地敲打着身边善保的身体发泄愤怒,虽然哭到现在已经很累了但除了哭暂时没有理性的他也没有其他的表达方式。于是,连自己儿子撒娇都没怎么照顾过的善保头一回知道,原来小孩子发疯是这么难搞。

    正好有人来报说小敏子和大夫一起到了。善保眼睛一亮,救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