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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华诸事繁忙,再也没有来扰过我,除了每年要与他一道去参加清明祭典外,我们几乎不见面。
小芫有时会同我说起这流珠宫以外的事情,比如我那个被父亲起名为祺儿的孩子长到多大了,还有外间传闻帝后不和之类的,我只当没听到。
直到有一日,有个衣着华丽,满头珠翠的宫装女子造访了流珠宫,我想起小芫说过,她是翟华的宠妃,他们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公主,我又想起来,她是翟华在前往祭扫神妃之墓的路上捡回来的,并不是京中大族的女儿。
我低低一笑,仍旧诵着祷辞,耳边却响起翟华那夜的话来,“你不要再赌气了好不好?我只有你一个妻子,我们往后好好过日子……”
我没有信他真是太明智了。
那妃子见我一身灰沉沉的祭衣,轻轻嗤笑一声,声音尖酸刻薄,“我还以为祈天宫的少祭司是何等花容月貌,原来竟是这般模样,也难怪失宠如此。”
小芫气得脸发白,我母亲过世得早,不能时时照应我这不成器的女儿,但她是灵族,样貌是不差的,我是她的女儿,样貌自然也不差的,何况当年我作为祈天宫的嫡长女,历来被人视作神女承瑶的转世,何曾受过这等侮辱?小芫她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她刚想骂,已被我低低喝止,“小芫,你去后面折枝梧桐来插插瓶罢。”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出去,翟华就来了,我望望被他们搅得七零八落的神幡敛起眉头,今日究竟是什么好日子,将宫中为数不多的大人物全都聚了过来。
“陛下。”那妃子软着声行礼。一双眼媚得要滴下水来。
我转身就走,我恨他却又不能伤他,那么我只有选择不见他。
“给我滚回晚芳宫。”翟华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是我从没听过的愤怒,就算是我说我已经失了身子的时候,他似乎都没有这么生气。
然这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他的宠妃丢了他的脸。他不过是借我的地方教训她。或许也可以看作是杀鸡儆猴——但我自以为从没惹过他。
可是翟华好像不是这么想的,我没走几步,便被他拽住了手腕。一路拖到外面殿中。
“放手。”我冷着脸,我们现在两不相欠,他又想怎么样?
他放了手,却挡在我身前。就是不走,一边低低叹息。“她是我在路上救下的,看着可怜便带回了京中,她给我下了药,那次她还偏偏就怀上了孩子……”
“陛下。您请回吧。”我不想听这些,侧过身打算从另一边退开。
翟华突然一把扣住我的手,将我狠狠拖进他怀里。另一只手扣住我纤细的脖子,大有将我掐死的架势。
小芫吓得拽住他袖子哀求。“陛下,小姐她已经很苦了,您不要这样……”
“出去。”翟华瞪了她一眼,见她三步一回头地出去了,将我两只手举过头顶,随手拽过一根神幡牢牢缚住。
我瞪大了眼看他,这个疯子,他究竟想干什么?!
翟华动手解开我的祭衣,抚着我的身子轻笑,“沂妹,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好不好?”
“你……”我还没来得及反对,他便毫不客气地将舌头送了进来,搅得我唇齿发酸,双腿也一阵发软,顺理成章地被他搂住。
他就这样再次占有了我,等他心满意足地解开我被缚住的手后,我用尽了残余的力气推开他,无力地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哑着声咬牙切齿,“满意了就离开流珠宫。”
“若是没有满意呢?”翟华笑着走上前,拾起他落在地上的衣服将我胡乱地裹住,抄起我就往外面走。
一路上宫女们以不可置信地目光看着我们,小芫则担忧地一直跟进了清平宫的院落。
翟华又将我折腾了一夜,我紧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我不要听到自己在他身下承欢的媚声。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又被翟华压在了身下,很像当年在东宫的那一夜。
“沂儿……”他轻轻唤我。
“你没资格这样叫我!”我拧起眉,挣扎着要起身。
“你是我的,我想怎么唤你便怎么唤你。”他不讲理地压住我,压得我一动不能动。
外间有宫女低声提醒,“陛下,该起身了,几位大人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
我一愣,冷下脸看他,“快放开我。”
“让他们回去罢,今日无事。”翟华低头吮着我的唇,根本没有放手的意思。
他又肆意妄为地折磨了我整整一日,我被他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被送回了流珠宫,周身一片水响,是他正抱着我沐浴,见我似乎有些意识,他附在我耳边轻轻低语,“沂儿,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我眨了眨眼,仍旧闭上,没有应声。
“沂儿。”他扣住我的手,“我们会同生共死……你还醒着吗?”
“没有同生……”我轻轻呢喃,“只有共死。”我觉得抱着我的人僵住了。
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三日才能够起榻,小芫告诉我,那日我和翟华在清平宫的事情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什么帝后不和的流言,一夜间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三个月后,我身体十分不适,如翟华所愿,我被诊出了身孕。
他三天两头就来看我,我不理他,很多时候他只是陪我一道坐着,我诵祷辞,他看着我出神。
又过了不久,父亲过世了,我继任为大祭司。
我不觉得难过,也不觉得快慰,那个人不是我的父亲,他生我养我,却又一手毁了我,于今日的我来说,他只是一个无关的人。
流泪?泪是什么?我早在南钦的怀里流尽了,何况祈天宫的女孩子本就不被允许流泪。
许久没有回祈天宫,我独自一人在殿内守灵,木然立在阴森的伏羲神像下,脑中一片空白。
我现在是大祭司,祈天宫再无人能约束我,若是借助高高在上的伏羲,我的权力甚至比翟华还大——但我要这些做什么呢?
我想要的,从来只是和南钦离开。
中夜时候,翟华他处理完事务,匆匆赶过来陪我,仍是默然立在我身边。
“我不回去了。”我闭目诵着祷辞,似乎是第一次主动与他搭话。
“沂儿……”他的声音有些颤,踉跄地上来握住我的手,“沂儿,你说什么?”
我在父亲的灵前跪下,带着报复一般低低立誓,“商沂继任为祈天宫大祭司,立誓终身不踏出祈天宫,如违此誓,天道不佑双华。”
翟华黯然回宫去了,我听闻那个小公主被远远嫁到了重山国,她母妃则思女积郁,一病死了。
小芫被他留在了宫中,但挪了个地方,去清平宫应事了,都随他罢,祈天宫太闷人了,我正担心把小芫闷坏呢。
我将自己封闭在神殿内,没事的时候玩玩占卜,消磨日子。
靳弟有一日来寻我,说是翟华回去之后便病了,一拖再拖,病得很重,药石罔医,整个祈天宫就我的医术最好,请我千万去看一看,他倒是忘了,我的医术原是南钦教的。
我笑笑,“他是心病,治不得的。”
“沂姐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如此?”他锁了眉担忧地看着我,我的样子或许也憔悴得狠了。
“没有同生,只有共死。”我抚了抚自己的肚子,“他若想留这孩子,最好病得轻些,晚点死。”
我诞下祯儿后一个月,翟华他就病重死了,小芫拿着一枝干枯的梧桐枝来的时候,我正哄祯儿睡下。
我看到那截枯死的梧桐时不知怎么就落了滴泪,翟华他从来知道我喜欢梧桐,他在东宫的寝宫外种满了梧桐,却始终不知我是因为南钦的缘故才这般喜欢梧桐。
小芫哭得眼眶通红,伏在我膝上絮絮地说话:“陛下说给您留书您一定不会看,也不敢求您原谅他,只问您当初说过的话可还算数么?”
算数,自然是算数的,我商沂说过的话何时不算数了?
我说恨他,便要恨他到死,我说会与他共死,自然要与他一道下葬的。
“可怜这孩子,才满月就没了父亲,也没了母亲。”我放下祯儿轻轻叹息。
“可陛下说希望您说的那些不作数……”小芫哭得更厉害了。
我没有理她,径自去寻靳弟。
安排下祈天宫的事务,我亲自送翟华去皇陵,他到死都没有再见到我一面,我却比他幸运些,陪了他去皇陵的一路。
镂着凤纹的匕首没入身子,我看见有血喷薄而出,顺着皇陵中的碑刻,渗了下去。
神血,缚了我一生的神血,和凡人的血看起来也没什么两样。
皇陵里一片死寂,我身边只有翟华,可他再也不会坐起来,凶巴巴的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
我突然想唤他起来,告诉他我们的第二个孩子有多么可爱。
可我说不出话,也睁不开眼,意识渐渐迷离,记忆像被水洇湿的墨迹一般,消散得无影无踪。
我好像又听见他抵在我耳边低语,“沂儿,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我很想回一句,“好。”
或许是他赢了,直到死,我终于还是留在了他身边。
那一年,翟华不过二十九岁年纪,我还有三日才过二十七岁的生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