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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谢晦率中军牙从逃离,其后阵遭到安泰、魏像的进攻最为迅猛,立即开始崩溃。刘义符远看那大阵如纷乱的蚁群,四下乱糟糟奔逃,很快就蔓延到两冀及中军、前军。
高道谨、杨练子各率骑队,从两个方向分别突入中军,那大旞帅旗轰然倒下,无数的士兵扔下武器,跪倒在地,从中军向四面延展,如浪潮扩散。
而那先行远远奔逃开的,也渐渐向苑义夫等侍卫打着的白旗下靠拢,零散跪了一地。上万余禁军,竟少有负隅顽抗者。
接下来的善后诸事,李德元、高道谨、申恬、垣护之等各军将领已经在各行其事,招降纳叛,抚慰败兵,押离战场。而南面方向,谢晦率中军千骑牙从一逃离,立即就被朱景符发现,紧随尾追,双方很快远去。
战前的祭剑之礼,让刘义符热血澎湃,踌躇满志的心神大受影响,看敌阵如此快地大乱,只觉兴味索然,完全没有打了一场大胜仗的喜悦感。
他立于将台前,手扶剑柄,目光眺望向北方,代北与统万城,那里才盘踞着真正的强敌,至于建康朝庭当道诸公,以力破巧,似乎也不是那么难对付,之前建安侯刘粹竟然遗言让自己去蜀中,看来还是高看了他们,意态保守了。
“陛下!日已西垂,天色已近酉时,各军将领还在指派士兵们打扫战场,中军后阵将士不能闲着,是时候准备扎营了。”
何承天领着陈珍过来请示,刘义符想了想,后军王公度等人夺取的谢晦大营还在西曲阳,返回得八九十里,而明天可能要下南汝阴合肥,是得扎营了。
“那有劳何先生带张弼与陈珍将军去附近察看,选址扎营吧!”
何承天点头应下,很快召张弼等将领去忙活了。
刘义符跨上战马“熊猫”,带上苑义夫等两百骑侍卫走向狼籍一片的战场,四下巡视了一圈,看上去禁军大部其实没什么损失,主要是后军伤亡较大,战殒的士兵遗体堆放了一大片,那暗褐色的血肉伤口,惨白乌青的面宠,令人看起来倍感凄凉。
“罪将等拜见陛下!”
两名将领带着一群军官单膝跪地,低头躬身抱拳,刘义符一时没认出来,这时远处杨练子小跑过来,连忙引见道:“官家!这是领军府安泰、魏像二位郎将,早些年曾随先帝北伐关中,多有战功。”
刘义符连忙下马,左边将领应是安泰,五短身材很是壮实,浓眉大眼,确实有几分羌将的样子,而右边魏像据说也是羌将,但宽额方脸,身材也非常高大,并无半点羌人的样貌。
“二位将军快快请起,你们能适时弃暗投明,又立下战功,朕心里很是欣慰!”刘义符亲自扶起二将,有些疑惑道:“据说二位将军原是羌人出身,可看起来一如汉家儿郎啊!”
“末将祖上虽是后秦羌人,但也是自小读书,兼领幕府参军的。”安泰一听,顿时显得不高兴了。
魏像也面色讪讪道:“家父曾仕后秦,以姚氏宗室女为妻,是以……”
“二位将军误解了,朕可没有半点嫌弃之意,但凡忠君爱国者,便是羌人又如何,朕爱同如一家。”
魏像面色一怔,见刘义符话说得自然,不似作态,由衷道:“未想陛下胸襟宽广,末将等佩服,只可惜那晚宫变,没能及时效命!”
“是极是极!”安泰附和,又道:“我等与小杨校尉已做好了这些脏活儿,战死敌我袍泽共三千五百有余,李、高二位太守在忙着安抚收编降俘,清点缴获,但不知这要如何处理。”
按朝庭户数,整个南方也才三千万人口左右,一战就损失了千万分之一还多,刘义符有点心痛,叹了口气道:“同为京都禁军,却沦为权臣争权夺利的工具,自相残杀,实为不值,既生而为战,死……还是同穴而合葬了吧!”
刘义符这么一说,安泰与魏像二人也面露悲戚之色,抱拳一礼,默默地退去,调派士兵们忙活去了。
日暮时分,以先清点出的一批缴获辎重营帐凑合,终于在黄龙岗以东重新扎起了一座新的大营,后面一角的方向饮烟袅袅,空气中飘来一阵阵粟米饭的香味。
高道谨率部收拢了战马、粮草、兵甲等,自与麾下杨练子等一群军官在辕门外摆出条案登记造册,负责搬运的军官点数报上,排着队运进大营。
而大营南面有一个单独设立分隔开的营区,营门之外,李德元带着申恬、垣护之、陈珍、安泰、魏像等据案而侍,取来敌军中军携带的名册一个个校对,确定降俘姓名、籍贯、番属再录名册。
俘虏的万余禁军士兵排着队,先是有完整编制的由军官将名册校对,再是零散破碎的幢队重新登记了才能入营,武器就先不发了,事后要重新整编。
营内中军大帐,刘义符已经自己动手沐浴过,换上了一身干净军服,只觉浑身爽利,命苑义夫取出地图悬挂在条案前,近距离细细观察,只是这时代的地图画得十分粗劣,需要对照自己地理方面的记忆来核准方位距离。
接下来,寿阳将成为大后方,而战线全面向南推移,东北面的马头郡治下西曲阳、阴陵必须驻以重兵,东城县是属于南兖州地界,也必须重新驻兵,与西面芍陂之东的成德县相连,再拿下南汝阴,镇以大将,那么李德元比较合适了。
再估算一下建康朝庭局势,在自己那便宜三弟宜都王未到京前,按说他们不敢再轻举妄动,可檀道济此人用兵,却是很难预知,而且,朝庭护军府、左右二卫还没调动,这可是有着五六万精锐水陆步骑,目前仍难以抗衡。
“报!有丰城侯遣牙将回禀军情!”一名侍卫在帐外喊道。
“带进来!”刘义符一怔,回过神来,挥了挥手,让苑义夫将悬挂地图的立架搬走,就见大帐门帘掀开,一名浑身血迹,颇为狼狈的亲兵队主快步入帐,上前单膝半跪行礼。
“禀报陛下!我部随丰城侯追击谢晦,至合肥北郊四五十里处,遇其中兵参军乐冏率两千骑伏击,我部措不及防,不敌大败,丰城侯身中数箭,所幸得脱,仅剩数百骑,已退往一处乡亭驿舍休整。”
“什么?”刘义符大吃一惊,大为紧张,急忙追问:“那丰城侯有没有危险?”
“卑下回报时已撤离遇袭之地,丰城侯仍能骑马,指挥若定,主要是背上中了一箭,箭簇深入肩胛,流血不止,但无甚大碍。”
砰!刘义符狠狠一拍案击,心中大为恼恨,这简直是乐极生悲啊!
一时真恨不得马上就追杀到合肥去,但这还有一天的路程,等他明天率部南下,估计谢晦已弃了合肥,往西南庐江郡去了。这既走脱了谢晦,又伤了一员可用的大将,朱景符一段时间内上不了阵,要回去与赵伯符作伴了。
这事细究起来,还真是必然,谢晦已成惊弓之鸟,一心逃跑就很难追得上,即算当时合高道谨所部四千骑也是追不上的,己方骑兵赶了大半天的路,又作战近一个时辰,马力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谢晦的牙从生力军。
难怪当时李德元对于追击谢晦,显得不怎么热衷,怕是已经想到这些却不好说出来,怕引起误解猜疑吧。看来,这些战阵经验丰富的大将们,得给他们独当一面的机会,自己与他们比起来,还是要差一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