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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扑通、扑通、扑通地跳着，林雪月后脖颈冒出一层冷汗。
他该怎么办？
要他当着九名来头不小的秀女的面唱歌，简直是自取其辱。
“主人……”
扭头望向炎焱，林雪月迫切地用眼神哀求炎焱，希望炎焱高抬贵手。
他知道的。
这是炎焱的恶趣味。
炎焱根本就是想听他唱歌才会这么说，而且就算他当众出丑，炎焱也不认为他丢了他的脸，反而以此为乐。
有些时候林雪月真的说不好炎焱究竟是对他好还是对他不好？
炎焱会赏他荣华，替他出头，与他同寝。
但是，林雪月就是觉得炎焱特别喜欢欺负他，特别喜欢看他的笑话，拿他寻开心。
例如此时此刻，炎焱就在把他推向众人的笑柄这样一条不归路上。
然而，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是炎焱的男宠，炎焱是他的主人，主人的命令必须绝对服从。
转过身面向炎焱，林雪月觉得至少自己在面对炎焱的时候比面对秀女们要放松一些。
做了个深呼吸，他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要紧张。
不就是唱歌么……
轻垂眼帘，林雪月思考自己都会唱什么歌。
自然而然地，脑海中浮现出模模糊糊的旋律，林雪月的心脏顿时像被抽了一鞭子，隐隐作痛。
身后的九名佳丽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在她们看来林雪月是装腔作势，故意吸引人的注意力。
偌大的宫殿安静下来，半晌，林雪月轻阖眼帘，开口唱了起来：
“小桥边，枣树下，哥哥给我买花糖……”
林雪月一开口，九名佳丽中就有人笑了起来。
这算什么？
童谣？
然而，即便听到了嘲笑声，林雪月也没有停下来，依然静静地闭着眼睛唱他的歌，整个人在这一刻仿佛融进了歌里面。
“……甜又黏，软又香，哥哥和我笑开颜，大手小手一起牵，蹦蹦跳跳把家还，张灯结彩等过年……”
林雪月陶醉地唱着，炎焱也在认认真真地听着，目光一刻不曾从林雪月的脸上移开过。
在唱出这段歌词的时候，林雪月的唇角浮着淡淡的笑意。
很可爱。
然而……
旋律还是那清新悠扬的旋律，但歌词却急转直下，林雪月脸上的表情也骤然一变。
“那一天，天未亮，炮灰连天把城撞……撞破城，死了人，家家户户血成河，大手小手一起牵，慌慌张张来逃难，颠沛流离求老天……天不应，地不灵，打家劫舍是官兵，白刀进，红刀出……哥哥再没睁眼睛……尸横遍野闻血腥……只剩我……赤着脚……孤零零……”
一首民谣唱完，林雪月的眼眶湿润了。
这是他作为奴隶被卖到番波国的时候无意间听另一个奴隶唱起的，是番波国某个地区的民谣。
虽然只听了一遍，但林雪月不可思议地把这首民谣记了下来，因为他觉得民谣的内容和他的遭遇有些相似。
战争……
南楚与瑶国的战争，明明是南楚获胜了。
可为什么？
为什么他的哥哥没回来？
为什么他要像个战败国的百姓那样流离失所？
林雪月只觉自己呼吸困难，大脑缺氧。
他不知道自己唱的怎么样。
他只知道，他想唱这首歌。
当着炎焱的面，将这首民谣唱出来。
他是在向炎焱寻求理解和安慰吗？
他不知道。
总而言之，若是叫他唱歌，他也只会唱这么一首，不管炎焱喜不喜欢听，不管他人如何看待这首民谣——
反正他喜欢。
长长的眼睫毛扬了起来，林雪月的眼角还挂着泪痕，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映出了炎焱的身影。
炎焱凝视着他，精雕细琢的脸宛如出自能工巧匠之手的完美雕刻。
歌唱完了，炎焱没说话，林雪月突然间紧张起来，一颗心砰砰直跳。
他是不是……唱的太差了？
主人是不是……不高兴了？
两只手紧张地交握在一起，林雪月低下头，战战兢兢、哆哆嗦嗦、嘀嘀咕咕。
“我……主人我……”
啪！
猛地循声抬起头，林雪月瞪大双眼。
炎焱在拍手。
啪！啪！啪！
林雪月顿时愣住。
主人这是……在为我鼓掌吗？
看到炎焱一脸认真地鼓掌，林雪月紧张的心渐渐放松下来，胸口仿佛有一股暖流流过。
“主人……”
注视着炎焱，林雪月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
炎焱禁不住一怔。
在他的印象中，林雪月笑过，但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种勉为其难的笑，一种逢场作戏的笑。
林雪月发自内心的笑容他很少见。
扑通！扑通！
炎焱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下意识将头扭向一边。
他又因为林雪月而产生从前未曾有过的反应了。
林雪月是他的男宠，是他的玩具，处在掌控位置的人是他才对。
炎焱不自觉握紧拳头。
因为炎焱给林雪月鼓了掌，九名佳丽也只好鼓掌迎合。
事实上，林雪月的歌喉算不上多天籁，九名佳丽都觉得自己并不输林雪月。
可是……
哪怕不想承认，她们也只能承认自己被林雪月的歌声打动了。
那是一种她们唱不出来的歌声，不管嗓子有多好，技巧有多高超，她们都唱不出林雪月唱出来的感觉。
明明只是非常小儿科的民谣，可林雪月唱出来，竟然让她们的眼前浮现出了画面——
真实的画面。
番波国现在看似国泰民安，但在几年前，小区域纷争不断。
这首民谣就是诞生于那个时候。
讲述的就是原本相依为命但过得平凡幸福的兄弟俩，一夜之间因战火而流离失所，故乡满目疮痍尸横遍野，哥哥最终也被打家劫舍的官兵所杀，弟弟孤苦伶仃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这是在这个战火频发的年代里屡见不鲜的事，人们早已对此麻木不仁。
然而，被林雪月这么一唱出来，每个人心底那块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用力戳了一下，疼丝丝的。
九名佳丽纷纷低下头，无论是蓝琪儿还是伊卡丽亦或是楠香，都没办法再说些什么。
论歌喉，林雪月比不上她们，可是他们却没法说自己比林雪月唱得好。
转过身朝九名佳丽施了一礼，林雪月迈开脚回到炎焱的身边。
“你哭了？”
伸出手，炎焱温柔地拭去林雪月眼角的泪水。
“没有。”林雪月轻声否定。
“说谎的孩子可是要受到惩罚的。”说罢，炎焱的薄唇漾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朝九名佳丽摆摆手，“你们都先退下吧，选妃明日再继续。”
“什么？”
九名佳丽纷纷目瞪口呆。
“主人？”林雪月也有点懵，怎么选妃选的好好的，突然就变成明天继续了？
“现在本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太监们走上殿来，恭恭敬敬地请九名秀女离开，为她们安排住处。
九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困惑和不甘，但又不能多说什么。
炎焱的喜怒无常任性妄为在整个番波国可是出了名的，她们可不想成为下一个寒娇月，于是一个个的都乖乖听话，退了下去。
大殿之上，就只剩下林雪月和炎焱两个人。
“主人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做？需不需要我回避？”
“那可不行。”
炎焱一把拉住林雪月的手臂，“你回避了，本王要做的重要的事可就做不成了。”
“欸？”林雪月睁大双眼。
从炎焱的眼神中，他渐渐读懂了炎焱的意思，禁不住双颊发烫。
“雪月，本王以前怎么不晓得原来你唱歌这么好听。”炎焱将林雪月搂进自己的怀里。
“我……我唱歌其实不好听……”林雪月脸上更红了。
“不。”炎焱摇摇头，“很好听哦！真的很好听……听得本王全身都发烫了。”
说着，炎焱直接将林雪月压在了冷冰冰的大殿之上。
……
就在展天白、端木璃、包不平、夜鹰、蓝沁、风莫、朱凤、雷虎一行人率大军日夜兼程地朝塔尔赶路的时候，已经身处塔尔的沈玉岚和尹陌这边出了事——
“社幽寒不见了？！”
三不治双眸圆瞪。
站在他对面的，是惊慌失措的沈玉岚。
“是啊！幽寒他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和尹陌把整条街都找遍了，可是……”沈玉岚说着说着有点想哭的冲动，“怎么办？幽寒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玉岚，玉岚你冷静点，别怕。”尹陌张开双臂将沈玉岚搂进自己的怀里。
沈玉岚瘦削的身躯在发抖。
尹陌顿时心疼了。
他很少见到沈玉岚这么慌张。
由此可见，社幽寒这个弟弟在沈玉岚的心目中有多重要。
要说吃醋，尹陌多多少少有点吃醋，毕竟自从有了社幽寒，沈玉岚关心的侧重点就放在了社幽寒的身上。
但尹陌能够理解。
一直以来孤苦伶仃的沈玉岚，难得有个血脉相连的弟弟，那种感觉，想必非常幸福吧？
所以只要是有关社幽寒的事，沈玉岚都格外在乎。
原本他们四人是一起行动的，可是途径一家药材铺的时候三不治想进去采购一些药材，就独自一人进了店铺里，尹陌则陪着沈玉岚在外面的街上闲逛，虽说是为了报仇，但他们也是头一回到塔尔来，以前沈玉岚在塔尔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自由的时间，所以塔尔的一切都沈玉岚而言也是陌生的。
尹陌一会儿给沈玉岚试戴用小型魔兽的皮毛制成的毡帽，一会儿给沈玉岚买珍珠粉，一会儿又把兽骨制成的项链往沈玉岚的脖子上套。
社幽寒觉得尹陌和沈玉岚两个人实在太腻歪，他都快受不了了。
虽说和三不治之间的冷战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不过社幽寒依然觉得自己在跟三不治闹别扭，既然在闹别扭，他自然不能进药材铺去陪三不治。
于是他对尹陌和沈玉岚提出要到街头的烤羊腿摊去买点东西吃，尹陌和沈玉岚自然没阻止，街头到药材铺这里也就半条街的距离。
结果，社幽寒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