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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将门关上，弦歌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咬着大拇指，弦歌碎碎念，紧张焦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桌子上那张单薄的纸。
虽然只是一封信而已，在弦歌的眼中却成了催命符。
信是范宁交给他的，上面只写了几个大字：除掉展天白。
看到这五个字的时候弦歌吓得心脏都不会跳了。
这是范宁迄今为止给他下的最艰巨的任务。
展开信纸的瞬间，弦歌觉得一股恶寒从脚底板一直凉到了手指尖。
要他除掉展天白？
他是巴不得展天白死，可是真要他动手，他一时间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展天白，否则一旦东窗事发，第一个人头落地的就是他。
他必须好好想想。
可若是迟迟不动手，范宁那边他没法交代。
弦歌心里清楚得很，一旦端木璃娶了展天白为妃，那么他、朱凤、蓝沁三人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之前是因为端木璃没有正妃，所以他们才假借皇上御赐的名义来到端木璃的王府，做范宁的眼线，然而眼下，端木璃有了真爱，他们迟早会被赶出王府。
朱凤从巫蛊事件之后等同于与范宁决裂，弦歌相信，等待朱凤的结局不会多好。
那么他自己呢？
若是被范宁认定他派不上用场，那么范宁也就没有再留他活口的必要了。
弦歌两只小小的手紧紧攥拳。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不是展天白死……就是我亡！”
咬牙切齿，弦歌两只瞪大的眼睛冒出可怕的火光。
打从一开始他就觉得展天白很碍眼，只要展天白在一天，他就永无出头之日。
“只要展天白死了……璃王妃的位子就是我弦歌的！”
越想越觉得动力十足，弦歌摩拳擦掌，内心的不安和焦虑渐渐转化为一种信念——无论如何都要除掉展天白的信念！
怡香院里。
沈玉岚将总黏在他身边的尹陌打发走，扶着床沿坐了下来。
他觉得不太舒服。
明明之前已经服用过解药了，可是最近两天还是觉得胸闷气短，身上说不定什么部位就会觉得痒痒的。
这症状明显不太对劲。
“啊……”
额头上渗出一层层冷汗，沈玉岚随手将领口扯开，忍不住抓挠锁骨附近白皙的肌肤。
好难受……
好痒……
宛如自己的体内有无数小虫子在啃咬脆弱鲜嫩的血肉，沈玉岚纤长的五指不自觉用力，将吹弹可破的肌肤抓出一道道血痕来。
“好痒……好痒啊！”
倒在床上，沈玉岚浑身奇痒无比，把床单蹭得凌乱不堪。
沈玉岚呼吸急促，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这是……毒发的症状！
“怎么会……怎么可能……”
喃喃自语，沈玉岚痛苦地纠紧眉心。
他明明已经按照夜鹫的命令拒绝尹陌了，纵使尹陌总会来找他，可他也不允许尹陌在他身边待太长的时间，也没有再和尹陌发生那种关系。
沈玉岚心知肚明，南楚帝都遍布夜鹫的眼线，他的一举一动尽在夜鹫的掌握之中。
“所以……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难以自控地抓挠自己奇痒难耐的身体，沈玉岚庆幸自己将尹陌赶走了，否则让尹陌看到他这副丑态，尹陌一定会大失所望。
在床上蠕动了一会儿，身上万蚁噬骨的瘙痒终于渐渐平息，沈玉岚连忙爬下床，两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
他一定得好好问问夜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都乖乖听命于夜鹫了为何还要备受毒药的侵蚀与煎熬？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在三个月后全身溃烂而亡，沈玉岚一张脸就变得煞白，宛如被抽光了血。
“尹陌……”
将信鸽放飞，沈玉岚情不自禁地念出尹陌的名字。
明明是他亲手将尹陌推开的，然而此时此刻却好想尹陌。
好想、好想尹陌。
信鸽展翅翱翔，很快就落到了夜鹫的手上。
塔尔浩浩荡荡的人马即将来到南楚边境，大军压城，急得端木楠火烧眉毛。
然而端木璃却仍一副我自岿然不动的态度。
只要端木楠一天不同意他带展天白上战场，他就一天不披肩挂帅。
纵使受到满朝文武的指责，被范宁、高南峰多次弹劾抗旨不遵，端木璃依然泰然自若。
王府里，下朝特别早的端木璃和展天白在后花园里切磋武艺。
“所以说，你是笃定皇上最终会妥协？万一他就是不肯松口，届时塔尔大军压境，你置南楚百姓于何地？”
手腕一抖，展天白挥剑砍向端木璃，剑锋凌厉霸气，不带一丝留情的余地。
端木璃立刻竖起宝剑挡下展天白这势如破竹的一击。
当！
剑刃相撞，激起刺目的火光，金属碰撞的声响震耳欲聋。
“你生气了？”
端木璃轻声问。
答案他了然于胸，展天白是生气了，为了南楚的百姓。
“没有。”展天白面不改色地说谎，然而剑尖一挑，紧随其后的招式更加迅猛强势。
端木璃被打得节节败退。
在不使用内力的情况下，端木璃必须承认，展天白剑术了得，别说是他，就算是尹陌也未必打得过。
胜负欲被激发了出来，端木璃用力一蹬身后粗壮的树干，纵深跃起，试图从上方压制展天白。
然，展天白提前预判出端木璃的意图，矫健轻盈的身姿往旁边一闪，巧妙地避开了端木璃的这一击，并且给自己制造出了反击的时机。
“璃，我不希望自己成为祸国殃民的罪人。”一边与端木璃打得难舍难分，展天白一边严肃地向端木璃表达自己的想法。
“我不会让你成为祸国殃民的罪人的。”端木璃认真地接招，认真地回答。
“可是，这样下去……南楚百姓人心惶惶，就因为你不肯出战，而你不肯出战的原因……就在于我。”展天白冷静地分析，“眼下范宁官复原职，势必要报之前的一箭之仇，他巴不得你和小皇帝之间君臣相疑，你若不出战，是抗旨不遵，小皇帝有权将你诛九族满门抄斩！就算念在你是皇亲国戚而网开一面，到时候其他人若吃了败仗，责任还是会归咎到你我二人的身上……夜鹰不好对付，战事一旦拖长陷入胶着，南楚必然生灵涂炭，最后遭殃的还是无辜百姓。璃，如果因为我，南楚成了一片焦土，那叫我今后如何在这块土地上生存？如何挺胸抬头做让你引以为傲的璃王妃？到时候人们只会说我‘蓝颜祸水’，说我‘祸国殃民’，天下苍生会认为你端木璃贪恋美色，误国误民……璃，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发自肺腑的一番话令端木璃握剑的那只手稍稍停顿。
然而展天白的进攻并没有因此而减弱分毫。
发梢被锋利的剑刃削去一缕，端木璃惊了一下，立刻往后跳了几步。
刷！
展天白挥剑指向端木璃，黑瞳染红，红得醉人。
“就算我不随军，我也依然是你的王妃，璃，你要对我有信心，我不会离开你的。”
红瞳熠熠生辉，展天白毫不动摇地直视端木璃，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毅然决然的坚定——
美得强大。
心脏用力跳了一下，端木璃恨不得立刻丢掉手中的剑，狠狠抱住展天白。
眼前的这个人实在太让他着迷，太让他放不下了！
强压下内心的冲动，端木璃深知——他与展天白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深邃黑瞳瞬间变得锐利如刀，端木璃脸色一沉，一个箭步猛冲朝展天白挥剑，招招带着摧枯拉朽摄人心魄的气势。
展天白不禁愣了一下，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
咣啷！
手腕被震得生疼，展天白的剑被端木璃打飞出去。
红瞳圆瞪，下一秒，端木璃已经绕到展天白身后，一只手掐着展天白的手腕，另一只手紧握剑柄，将泛着银白光芒的剑刃逼近展天白的咽喉。
展天白抿了抿嘴唇，面露不甘。
“天白……”
两片凉薄的唇凑到展天白耳畔，从端木璃唇齿间吐出的温热气息痒得展天白忍不住缩脖子。
“你说的那些我何尝不知道？”
察觉到展天白在挣扎，试图挣脱他的桎梏，端木璃眸光微变，“别动。”
沉甸甸的男低音好似一道枷锁，展天白身体一僵。
“这样才乖。”端木璃莞尔，笑容戏谑。
展天白胸腔里憋一股火。
端木璃明明根本不会对他怎么样，可就是抓着他不撒手，锋利剑刃也还架在他的脖子上。
“这样好玩么？”展天白忍不住抱怨。
“甚是有趣。”端木璃笑着回答，“我就喜欢在战场上征服你……”
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他在展天白的耳畔说悄悄话，“这也算是一种情趣。”
“有病！”展天白扭头狠狠白了端木璃一眼。
“哈哈哈！”端木璃放声大笑，笑容渐渐漾开一抹苦涩，“天白，你应该懂我，我想守护南楚的百姓，一直以来都是这个信念支撑我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
听着端木璃情真意切的话语，展天白左胸口微微抽痛。
是啊，每一名上战场的将士谁不是为了自己的国家与百姓呢！
他刚刚……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
想来端木璃迄今为止的坚持都是为了他，展天白禁不住自我反思。
“但身为一个男人，若是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何谈保护家国天下？”
“璃……”
“我有预感，若是把你一个人留在王府，你一定会出事的。”端木璃放下手中的剑，从后方紧紧拥住展天白，“我不想失去你，唯有你……”
正是因为曾经不止一次险些失去展天白，端木璃才比任何人都清楚拥有展天白的时间是多么难能可贵。
“我不会让你被天下人唾骂，也不会置南楚百姓于不顾……”端木璃在展天白的耳畔轻声呢喃：“再耐心地等一等，我相信皇上他会改变主意的。”
“你可真是顽固啊！”展天白欲哭无泪。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端木璃吧？
妥协——向来不是端木璃的作风。
“论顽固，你我彼此彼此吧？端木璃苦笑。
“呵！”展天白耸耸肩，“你这话我作为夸奖收下了。”
从展天白一双璀璨红瞳中读出一丝丝狡黠与调皮，端木璃胸口扑通一跳，忍不住在展天白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天空的湛蓝落幕了。
到了夜晚，沈玉岚的身体又出现状况，不仅奇痒难耐，还剧痛无比。
沈玉岚觉得自己就快被折磨疯了。
身体时而传出撕裂般的疼，时而又像血肉被绞碎一般，好不容易消停片刻，锁骨、胸口甚至双腿都痒得忍不了。
“啊……啊啊啊啊……”
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滚儿，沈玉岚痛苦地呻吟着。
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这个念头不止一次在脑海中闪现，然而一想到尹陌，他又舍不得了。
舍不得尹陌，所以舍不得自己的命。
“尹陌！尹陌尹陌尹陌！”
拼命呼喊尹陌的名字，沈玉岚在心中迫切希望尹陌来救他。
可是尹陌救不了他，所以更不能让尹陌看到他现在这副鬼样子。
矛盾——让沈玉岚的身心，窒息。
这一夜是怎么捱过去的沈玉岚自己都不清楚，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时分了。
他竟然睡了一整天？！
低头看衣衫不整的自己，胸口暴露在外的肌肤已经被他自己抓得伤痕累累。
沈玉岚蹙眉，水汪汪的大眼睛蒙上一层可怜兮兮的雾气。
他好悲惨啊！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捂住嘴，沈玉岚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不用看也知道，手心里全是血。
白皙的五指在颤抖，在沈玉岚眼眶中来回打转的泪水夺眶而出。
咚！
就在这时，窗子突然响了一声，沈玉岚下意识将窗户打开，几道黑影一下子闪进他的房间里。
心脏骤然收紧，沈玉岚脸色煞白，迅速将窗户关上。
在他的身后，出现了五名黑衣打扮的塔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