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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把你留在这里！”
鹰隼般的眼目光锐利，端木璃声色俱厉，吓了展天白一跳。
笑着耸耸肩，展天白轻轻握住端木璃的手，“我不会不辞而别的，你不用这么担心。”
“我担心的不是你不辞而别。”端木璃的话说到这里就点到为止了。
展天白眼帘轻扬，瞬间理解了端木璃的意思。
把他独自一人留在这里的话，届时端木璃上了战场，他前有一国之君端木楠，后有官复原职的范宁、护国大将军高南峰，似乎是腹背受敌。
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展天白漂亮的红瞳眯成弦月，眼底漾开一抹狡黠，“怎么？有危机感了？”
“一直都有。”端木璃干脆利落地回应，脸上露出苦笑。
将展天白拥进自己的怀里，他温柔地握着展天白的手，在触感鲜明的骨节处来回摩擦，“喜欢你的人太多了，我怎么能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你是我的，天白……”
“所以，你向皇上请求要带我随军，但是皇上没同意，对么？”
“……”
两片薄唇轻抿，端木璃刀削斧砍的脸像是落了一层灰。
“他认为带你随军会分散我的注意力，而且你现在又武功尽失……”
“上了战场也是拖你后腿。”展天白接着端木璃的话说了下去。
端木璃两道剑眉之间的皱痕宛如刀刻。
若是他当初没有设计让瑶国的皇帝处死展天白……
猛然间，端木璃打了个寒颤。
展天白，那个时候险些死在他的手上。
“怎么？觉得内疚了？”
展天白伸出手，轻轻掐了掐端木璃的脸颊。
“我想补偿你。”
端木璃直视展天白的眼睛，柔情似水的目光中掺杂了一丝丝认真与坚决。
他一直都想补偿展天白。
一直以来，都是他对不起展天白。
“但我知道……我现在做什么都没用了。”
能够想到的法子端木璃都用了，然而展天白的内力还是没能恢复，仿佛内力就像时间，一去不复返。
连青鸾宫的传魂丹都只能治好展天白的腿而无法帮助展天白恢复功力，那这世间还有什么法宝能够派得上用场呢？
端木璃不知道。
“也不见得非得帮我恢复内力才算补偿我。”
看到展天白莞尔一笑，笑容戏谑，端木璃皱了皱眉，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你想要我怎么补偿你？”
“这个嘛……”
宝石般的红瞳在眼眶中打了两转，展天白双手贴上端木璃温暖结实的胸膛，轻轻一推，将端木璃推倒在床上。
“天白？”
红润的小舌尖伸了出来，展天白舔着嘴角坏笑，“不如今后我们都换个位置，我在上你在下，如何？”
端木璃哑然失笑，“这就算是补偿了？”
“很棒的补偿不是么？”展天白笑着反问。
“可是我怕到最后忍不了的是你自己啊，那就算不上补偿，而变成惩罚了不是么？”磁性男低音透出几分性感的味道，端木璃用一只手揪住展天白的领口，抬起下巴与展天白吻在了一起。
怡香院。
本以为尹陌不会再出现在自己面前，沈玉岚哭得两只眼睛肿成了桃核，结果尹陌就在这个时候又回来了。
“尹……”
张口结舌，沈玉岚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他不想尹陌看到他这副模样，他必须冷酷无情，毅然决然，否则……
看到满脸泪痕双眸红肿的沈玉岚，尹陌的左胸口就像拧紧了似的剧痛无比。
“玉岚……”
尹陌一个箭步冲上来。
“不要过来！！”
沈玉岚一声怒吼，连连向后退。
保持距离……
他必须同尹陌保持距离！
好想扑进尹陌的怀里痛哭……
好想和尹陌在一起……
内心的渴望在叫嚣，沈玉岚用力咬住下嘴唇，将嘴唇咬破。
他真的很肮脏。
明知道不能和尹陌在一起，明知道他没有未来，却还不想撒手。
“我之前已经说的再清楚不过了，尹陌，我不爱你，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那如果我偏要出现呢？”
一甩长长的辫子，尹陌步步紧逼，靠近沈玉岚。
这时，沈玉岚才注意到尹陌身上全是尘土还有树叶，有些担心尹陌到底做了什么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被逼到了墙角，沈玉岚再也无路可退。
后背紧贴冷冰冰的墙壁，他将头扭向一边，眼角噙泪。
为什么不肯离开？
求求你放弃我吧尹陌！
沈玉岚忍不住在心底咆哮。
只有尹陌彻底放弃他，彻底讨厌他，彻底不要他了，他才能真正对尹陌死心。
泪水夺眶而出，看到沈玉岚流泪，尹陌的眼睛也跟着湿润了。
“玉岚……不要赶我走好不好？”伸出手轻轻抚摸沈玉岚光滑白皙的脸颊，尹陌噘起嘴，一副撒娇的模样，“我不会耽误你做事，也不乱吃醋了，只要你肯让我陪在你身边，你让我做什么都好。”
心脏像是被针扎一般疼，沈玉岚鼻尖酸楚，眼泪流个不停。
“为什么……要这样……”一开口，声音是嘶哑的，断断续续，沈玉岚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你是青鸾宫宫主，你完全没必要这么卑微……我不爱你，尹陌，我根本就不爱你！”
“但是我爱你啊！”尹陌将沈玉岚小小的头温柔地按在自己的胸口。
扑通！
是尹陌的心跳。
“不要！”
突然，沈玉岚在尹陌的怀里激烈挣扎起来。
“不要爱我，尹陌你不要再爱我了，我根本就不值得！”
仰起来的小脸红扑扑的，沈玉岚晶莹剔透的泪水看得尹陌心疼不已。
“玉岚……”
他帮沈玉岚擦去脸上的热泪，在沈玉岚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不要吻我……
不要……
沈玉岚拼命摇头。
为什么尹陌要对他这么温柔？
为什么尹陌要爱上他？
这对尹陌不公平！
爱上像他这样注定没有未来的肮脏之人，对尹陌而言只会是无止境的折磨。
“尹陌……我……我其实……”
话到嘴边，可是沈玉岚说不出口。
他害怕……
他宁可尹陌恨他而离开他，也不希望尹陌被他所累，为他担惊受怕，为他心力交瘁，为他撕心裂肺。
“什么都不用说，玉岚。”
尹陌圈着沈玉岚的两条手臂不自觉用力，“什么都不用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爱你。”
“不，你不懂！”沈玉岚再次挣扎。
尹陌真的不懂……
“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声音抖得厉害，沈玉岚扑在尹陌的胸口痛哭，眼泪打湿了尹陌的衣襟，一片湿润的暖意在尹陌的胸口蔓延开来。
“是你听命的那个人不让你跟我在一起的？”
徒然低了几个八度的声音吓得沈玉岚浑身一哆嗦。
抬起头，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尹陌。
尹陌稚气未脱的脸在这一刻莫名其妙地成熟了许多，波澜不惊的脸色让沈玉岚内心愈发不安。
“你……说什么？你究竟……”
知道了多少？！
沈玉岚问不出口。
他不敢问！
“玉岚，对不起。”尹陌温柔地摸了摸沈玉岚的头，率先向沈玉岚道歉，“那一晚……就是你瞒着我跑出去的那一晚，其实我有跟踪你，因为怕打草惊蛇，所以没靠太近。我并不清楚你和那个塔尔人之间到底说了些什么，但至少我知道……你是塔尔派到南楚的细作，对吧？”
心脏骤然缩紧，沈玉岚脸色大变。
“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解释。”抓了抓后脑勺，尹陌露出为难的表情，“以我的武功……想察觉不到那些时不时就出入你房间的塔尔人都难，我是不想给你太大压力，你不愿意告诉我的事，我不会勉强。”
“尹陌……”
“玉岚。”尹陌牢牢握住沈玉岚的手，“我要的其实很简单，就是你。只要你肯让我继续爱你，我就已经满足了。”
“不……不……”抽着鼻水，沈玉岚狂摇头。
正因为尹陌是这样，他才更加不能如此自私。
“尹陌，我……我不仅是塔尔派来的细作，我还有……还有很多很多没告诉你的事，如果你知道了那些，你一定会讨厌我。”
“我不会……”
“就算你不讨厌我。”沈玉岚提高音量，拼命阻止尹陌继续说下去，“就算你不讨厌我，我也没办法跟你在一起的……是我太自私了，我只考虑我自己，而没有考虑你……我有我的苦衷，如果你真心爱我，就听我的话……走吧！”
最后的两个字，沈玉岚说得十分无奈。
他迟早都会死，不死也只能一直是夜鹫手中的吊线人偶。
这是他的命，他无力改变。
他能改变的，是尹陌的命。
“尹陌，你值得更好的人……”看着尹陌，沈玉岚点缀着晶莹泪珠的双眸弯成弦月，“离开我，忘记我……这就是对我最好的恩赐了。”
“我不要！！”
沈玉岚话音刚落，尹陌就嚷了一嗓子。
“什么事我都能听你的，唯独这件事我不要！”冲沈玉岚吼完，尹陌咻的一下取出一片金叶子。
霎时间，强劲的内力裹住了金叶子，使得这件货币变成了利器。
“若是你再赶我走，非要我去爱别人，我就自杀给你看！”
像个赌气冲动的小孩子，尹陌真的用这片锋利的金叶子刺向自己的左胸口。
“不要！！”
扑哧！
即便尹陌及时收手了，可金叶子还是刺破了沈玉岚稚嫩的肌肤。
“玉岚！”
尹陌连忙握住沈玉岚的手，拿出手帕给沈玉岚包扎。
“我没事……”沈玉岚摇摇头。
“你怎么这么傻啊，都受伤了。”尹陌心疼得不行，在包扎好的沈玉岚的手背上连续啄吻了好几口。
“傻的人是你……”沈玉岚语重心长，一筹莫展。
与此同时王府，展天白这一次依然没有反攻成功。
在床下他打不过端木璃，在床上他依然打不过。
趴在端木璃的身上，展天白憋气地抿了抿嘴唇。
“生气了？”端木璃的大手轻抚展天白柔顺的黑发，瀑布般的青丝从大张开的五指间倾泻，令端木璃爱不释手。
“我像是那么小家子气的人？”嘴上这么说，可实际上展天白就是火大。
“只有我被你吃得死死的啊！”
“怎么会……这点我也一样啊！”端木璃莞尔。
离不开展天白。
不想离开展天白。
“我会带你上战场的，不管你愿不愿意，也不管端木楠同不同意。”
听到端木璃直呼南楚小皇帝的名字，展天白抬了抬眼帘。
“看样子你是打算和皇上杠上了？”
“我可以不要南楚的江山，但我不能不要你。”端木璃紧紧搂住展天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诉说着自己的真心。
唇角轻扬，展天白静静地闭上眼睛，脸上的笑容溢满了幸福的味道。
“啊！”
突然听到端木璃的声音，展天白又睁开眼，就见端木璃扭头望向窗子那边。
“似乎是……下雪了。”
“雪？”
展天白立刻坐起身。
透过糊了纸的窗户隐隐约约能够看到有什么东西在飘动的样子，展天白换好衣服又披了件皮毛斗篷，转身看向端木璃，指了指门外，“出去看看？”
“好啊！”
端木璃也穿好了衣服，又怕展天白冷，刻意给展天白围了一条羊毛围巾。
“也没有这么冷吧？”展天白哭笑不得。
“别冻感冒了，我会心疼的。”牵起展天白的手，端木璃和展天白一前一后走出房间。
外面的世界变得不一样了。
“哇哦！”
当看到晶莹剔透的雪花随风飘舞，展天白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好漂亮。”
乌溜溜的眸子染上淡淡的红晕，他迈开脚，走下台阶，让自己整个人沐浴在鹅毛大雪之中。
在瑶国，是很难得见到雪的。
看到展天白像个小孩子似的大张开双臂仰起脸来迎接从天而降的雪花，端木璃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原来生活并非平淡无奇，而是是否有你心爱的人与你一同分享。
曾经，端木璃并不喜欢待在王府，在皇宫商议军国大事和在战场奋战杀敌才是他的归宿。
但现在不同了。
现在王府里，有展天白。
好想和展天白成婚，想和展天白拥有一个真正的家，这个想法始终萦绕在端木璃的心头。
“该死的塔尔……”
暗暗咬牙，端木璃忍不住抱怨。
与此同时，塔尔，夜鹰穿着一身貂裘坐在暖炉边狠狠打了两个喷嚏。
“哥，你是不是着凉了？”夜鹫掀开帘子走进营帐，端了杯热羊奶递给夜鹰。
“不知道。”夜鹰抽了抽鼻水，“我觉得应该是有什么人在背后骂我了。”
“会是南楚的人吗？”夜鹫咧开嘴，耸肩冷笑，“搞不好南楚那帮人还做着春秋大梦，不知道我们已经在路上了。”
“那是不可能的。”夜鹰摇摇头，脸色变得严肃谨慎起来，“我派出的细作都没回来，多半是被南楚发现被杀了，而侦察兵昨晚才回来，说是南楚已经做好了备战态势，就是不知道带兵的将领是谁了。”
“该不会……是端木璃吧？”夜鹫不自觉打一寒颤。
“呵呵！”夜鹰发出一声冷笑，眼神阴狠，“是端木璃最好。”
“哥，你该不会还对那个展天白念念不忘？那家伙可是要杀你耶！”
夜鹫的这番话勾起了夜鹰在南楚时的回忆。
他正是因为展天白要杀他才匆匆赶回塔尔准备开战的。
但后来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那天的展天白有着诸多疑点，让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过塔尔与南楚的一战势在必行，不管有没有展天白。
只不过这场仗比夜鹰预想中的提前了一些。
“若带兵的人是端木璃，那我搞不好还真能见到展天白……在展天白的面前杀死端木璃，或者是在端木璃的面前抢走展天白，不都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嘛！”
“哥说的对啊！”夜鹫随声附和，“到时候展天白可就是哥你的人了！”
兄弟两人对视一眼，不自觉地放声大笑。
塞北塔尔天寒地冻，但却没有下雪。
反观南楚帝都的雪，却是越下越大。
鹅毛大雪漫天飞舞，装点了深沉的夜色。
展天白和端木璃两个人坐在房门口的台阶上，人手一壶滚烫的花雕。
“有酒，有雪，何其美哉。”
展天白始终目视前方，欣赏着雪夜的美好，而坐在旁边的端木璃则一直注视着展天白。
“难不成我比这雪景还要美？”
没有扭头，展天白看着前方这么问。
虽说他没有看向端木璃，但不代表他察觉不到端木璃火热的视线。
“你比任何人任何事物都要美。”端木璃说完，扬起手喝了口酒。
喉结滚动，滚烫的酒带给端木璃全身一阵暖意。
“什么时候学的这么油嘴滑舌了？”扭头与端木璃对视，展天白莞尔，“你以为你这么夸我我就会跟着你上战场了？”
“你不跟我去，我绑也要把你绑去。”端木璃的话音斩钉截铁。
“哈！”展天白忍不住发笑，“还是这么霸道……你就不怕武功尽失的我死在战场上？”
展天白问得轻描淡写，可是端木璃的心情却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
他其实……考虑过的。
然而深思熟虑之后，他依然决定带展天白上战场。
雪，静静地下着。
每一片洁白的雪花都在月光和灯火的照耀下变得愈发晶莹剔透。
漫长的沉默过后，端木璃才开口：“我是个自私的人，带你上战场完全出于我的私心……”
扭头看向展天白，端木璃神情严肃、真挚。
“我不想跟你分开，你不在我身边我才会分神……我发誓会尽最大的努力保护你，并且无论生死，我都希望你我能互为见证。”
握着酒壶的手顿了一下，展天白长长的眼睫毛轻垂。
互相见证彼此的生死么？
端木璃的这番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谁上战场都不敢保证一定能活着回来。
而端木璃希望的是——他和他生死与共。
唇角勾起的弧度加深了几分，展天白咕嘟咕嘟大口大口喝着花雕酒，酒的味道似乎更好了。
若是端木璃为了他的安全着想硬要他留在王府的话，他反而会觉得不甘心。
因为战场不止属于端木璃，曾经也属于他。
“你真的不怕我拖你后腿么？”展天白扭头问端木璃。
“怎么会……”端木璃摇头，表情柔和，“你能陪在我身边，就是对我最大的鼓舞和安慰，怎么会拖后腿呢！”
“这可是你说的。”展天白冲端木璃举起酒壶。
端木璃也用自己的酒壶跟展天白的酒壶碰了一下，“大丈夫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笑容在形状优美的薄唇上漾开，展天白扭回头，望着眼前纷飞的大雪。
明明大战将至，可他的心情却莫名地好。
说不定是因为这场雪的缘故吧？
……
夜深人静，月晕朦胧。
披了件棉斗篷的蓝沁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清秀的小脸像是被冻住了，和平时的面无表情相比，多了几分纠结，与踌躇。
他的手上攥着一张纸，准确说来是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