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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
高南峰的手下们都撤离了，李管家等人松一口气，朱凤、蓝沁、弦歌三人眼巴巴地守在端木璃的房门口，但谁都不敢贸然进去打扰。
端木璃的房间里，有展天白。
两个人从朝堂之上回来时，王府上上下下全都大吃一惊。
因为端木璃实在是太惨了。
王府上至李管家，下至香玲这种小奴婢，从没有人看见过端木璃这副惨状。
短短一夜就能让顶天立地的南楚辅国大将军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由此可见在死牢里端木璃遭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
看到遍体鳞伤鲜血淋漓的端木璃第一眼，朱凤就落下泪来。
弦歌也在旁边装哭，蓝沁咬了咬下嘴唇，脸色铁青。
展天白命人打了清水，又准备好各种药膏，和端木璃一起进了端木璃的房间。
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
虽然端木璃平安归来，但朱凤等人并不清楚这次的巫蛊之祸皇上打算如何处理。
一切皆因自己而起，朱凤内疚得恨不得悬梁自尽。
“王爷……王爷他不会有什么事吧？”朱凤声音哽咽、颤抖。
“有展天白在，不会有事的。”做了个深呼吸，蓝沁只能用这样的话安慰朱凤，也是安慰他自己。
房间里，端木璃泡在飘满草药的大木桶里，黏着黑血的发丝渐渐在水中晕开。
展天白就站在旁边，手里拿着干净的毛巾，小心翼翼地帮端木璃擦背。
“你知不知道……”
氤氲水汽扑面而来，端木璃闭着眼睛，英朗浓密的剑眉舒展开来。
“我觉得自己因祸得福了。”
握着毛巾的手顿了顿，展天白一挑眉，“如果你说的‘福’是指我现在帮你擦背，那我只能说……你还真是容易满足。”
“呵……”端木璃发出一声轻笑，“和我认识这么久，你这不是第一次帮我擦背么？”
“因为你现在是伤患。”
“心疼我了？”端木璃缓缓扬起眼帘，扭头看向展天白，一双深邃黑瞳滑到眼角。
“少自作多情了。”展天白继续帮端木璃擦背，力道控制的很好，“别忘了，你出事我也会跟着连坐，再者说……你还没帮我恢复内力。”
“你就是一直在用这样的借口说服自己么？”
端木璃有些咄咄逼人的提问让展天白感到不快，心里乱糟糟的。
“不要说的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
展天白话音刚落，突然端木璃一转身，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干什么？！”展天白大惊。
四目相对，披头散发的端木璃明明狼狈不堪，但那对鹰隼般的眼，和平时，不，比平时更加尖锐，令人难以招架。
展天白有种自己的内心世界被端木璃洞悉了的错觉。
“展天白……”
就在他装作不经意地扭头看向一旁时，他听到端木璃无比认真地说：“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
扑通！
心脏用力一跳，展天白一双黑瞳染红。
“你也爱我……我没说错吧？”
啪！
展天白用力甩开端木璃的手。
水花四溅，晶莹剔透的水滴溅到了展天白的脸上。
“端木璃，我说过了，你少自作多情……你凭什么认为我也喜欢你，我也爱你？就因为我费尽心力救你一命？”
红瞳瞪大，展天白双目灼灼地与端木璃对视。
“我那是出于自保，是为了救我自己。”
“展天白……”
“换做是你，你会爱上一个害得你国破家亡，内力尽失，险些命丧黄泉的人么？”
“我……”
微微张开的薄唇变得更为干涩无力，端木璃左胸口剧烈抽搐。
做了个深呼吸，展天白沉默了，眉头紧锁。
他究竟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如此激动？
端木璃说的话……到底哪一句让他这么生气？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而展天白的脑浆却像是被煮沸了，不停地翻滚着。
房间里鸦雀无声，过分的肃静像束手束脚的绷带，缠绕在展天白和端木璃之间。
半晌，端木璃沉下一口气，“是我不好……我不会再乱说了……”
展天白皱着眉看向端木璃，然而端木璃却已经转过身，静静地泡在大木桶里。
“你不会喜欢上我……更不会爱上我……”
“……”
“因为我不值得。”
左胸口猛地一疼，像是心脏被一只手狠狠握了一下，展天白用力咬住下嘴唇。
眼眶泛红，鼻尖也跟着酸楚，展天白突然间有种想要哭出来的冲动。
用力攥紧湿漉漉的毛巾，他大张开嘴，否则就没办法吸入更多的新鲜空气。
好难受……
端木璃说展天白喜欢他爱他，展天白不想听，展天白不高兴。
而现在，端木璃说出了展天白想听的话语，可展天白还是不高兴，甚至比之前还要心痛。
展天白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怎么样了。
他原来是这么矫情的一个人吗？
随手从端木璃沐浴的大木桶里撩起一抔水淋在脸上，展天白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清醒。
这回，不管展天白做什么，端木璃都没吭声，安静得仿佛是睡着了。
端木璃的身体清洗干净，身上的伤痕看起来依然触目惊心。
洗完澡，端木璃在熟悉的大床上坐下来。
拿起小药瓶，展天白帮端木璃上药。
麦色肌肤几乎没有一处完好无损的，全部都是深深浅浅的伤口，最重的伤是在锁骨附近，一看就是被利器贯穿。
展天白眉心紧蹙。
整个上药的过程中，展天白没说话，端木璃也沉默不语。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让展天白浑身不适。
可是，端木璃开口说话的话，他也会感到不自在。
就这么无声地帮端木璃上好药，展天白取来绷带，一下下帮端木璃缠好伤口。
上半身缠满了雪白的绷带，端木璃看上去像是被展天白包成了粽子。
“这样就差不多了。”
展天白轻声道，打破了两人之间尴尬的安静。
“就算你不喜欢我，不爱我……却还是对我这么好呢！”端木璃磁性稳重的男低音响起来，“展天白，你照顾我……也是为了自保？”
“你还是闭上嘴吧！”展天白莫名其妙地感到窝火。
“呵！”端木璃轻声发笑，在展天白转身想要离开的瞬间，从后方一把搂住展天白的腰。
展天白瘦了。
“你干什么？”展天白试图挣扎，却又担心自己的抵抗会让端木璃刚刚愈合的伤口再度撕裂。
察觉到展天白的心思，端木璃不仅没有松手，反而用更大的力气将展天白整个人压倒在床上。
“端木璃！！”展天白红着脸怒吼。
上半身缠满了绷带，端木璃压在展天白的身上，深邃黑瞳流露出七分期许，三分痛心。
“展天白，就算你不喜欢我，不爱我……但我还是喜欢你，爱你……”
说着，端木璃用一只手掐住展天白双手手腕。
“你……”自然而然地扭头，展天白看向别处，像是在喃喃自语：“你觉得自己和高南峰、范宁有什么区别？”
端木璃手上的动作一顿。
“或许一开始……我和他们是没有区别。”
想想自己对展天白的所作所为，端木璃认为自己就是个人渣。
“那么现在就有区别了？”展天白追问，唇角漾开一抹苦笑，“端木璃，若是我说我昨晚就在这里被高南峰强迫了，你会如何？”
轰隆！
端木璃宛如晴天霹雳，瞪大眼睛看着展天白。
展天白红彤彤的眸子深如血潭。
心脏扑通、扑通、扑通地跳着，端木璃咬紧牙关，神情激动地盯着展天白的脸看。
展天白波澜不惊的面庞让他看不透。
“如果真是那样……”
沉默片刻，端木璃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我会杀了高南峰……然后继续爱你。”
眼帘猛地向上扬，展天白血红明眸中溢满了不可思议。
端木璃的这个回答……出乎他的意料。
“你是在怪我……没能保护好你么？”端木璃轻声问，表情痛苦。
展天白有可能被高南峰强迫这种事……他不是没想过。
如果真是那样，那么是他对不起展天白。
他不知道能用什么样的方式赎罪，也只能继续爱展天白而已。
看到端木璃备受折磨的样子，展天白薄唇轻抿。
他也不晓得为什么要这么问端木璃，明明是没有发生的事，但他就是好奇答案。
“别把我当成女人。”
轻轻推开端木璃，展天白坐起身。
无论他遭受怎样的折磨，他都不能那么脆弱，不可以脆弱！
“明日一早就要动身前往落樱峡谷，今天早点休息。”
“展天白！”
意识到展天白想走，端木璃布满硬茧的大手一下子压住了展天白的手背。
十指相扣，展天白心脏猛跳一下。
“不要走……”
磁性的男低音轻颤，仿佛哀求一般，端木璃用力扣住展天白的五指。
展天白不是不能挣脱，但他没有动。
“不要走展天白，留下来陪我……”
耳畔流淌着端木璃的轻喃，这温柔的话语像丝带，轻飘飘却又难缠，缠住了他的手脚，展天白心脏砰砰直跳，手心里渗出了滚烫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