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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掉……
展天白的内心悸动不已。
曾几何时，他是真的很想杀死端木璃。
他想亲手杀了他，一雪前耻。
轻轻甩开包不平的手腕，展天白咬了咬下嘴唇。
惨淡的薄唇被他咬出了血。
“大将军，你还犹豫什么？快跟我走吧！”包不平再次抓住展天白的手腕，“跟我走，你留在这里也是被那个端木璃折磨，你现在没有杀死他的能力，但是……我们一起，我们一起想办法……”
展天白沉淀了复杂情绪的明眸注视包不平，他曾经的副将。
一起……
他们一起的话，就能杀掉端木璃了？
杀死端木璃……他曾经的国家、家人、荣耀就统统都能找回来吗？
眉心紧蹙，展天白的内心动摇不已。
很矛盾……
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他会如此矛盾。
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和过去的战友重逢，他应该很爽快地答应包不平，跟包不平离开才是。
这里……是南楚璃王爷的府邸，不是他的归所。
“若是王爷大发慈悲饶了张二，我展天白愿意一生作为王爷的奴仆，侍奉王爷左右，至死方休。”
……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蓦地，展天白回想起他曾经的誓言。
为了救张二一条命，他向端木璃发了誓，他要一生都侍奉端木璃，直到死。
轻轻拨掉包不平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展天白摇摇头，“包不平，我不能跟你走。”
“大将军？”包不平目瞪口呆，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大将军，你是有什么苦衷吗？难道说……是那个端木璃用什么威胁你？给你下了毒？还是……”
“不是，都不是。”
伸出手，展天白阻止包不平继续发挥想象力。
“端木璃没有威胁我也没有对我下毒……是我自己……发过誓。”
声音断断续续，冷静异常。
展天白不晓得自己这么说，包不平会怎么想。
这位生性耿直心直口快的副将曾经是他的左右手，比亲兄弟都亲。
展天白想跟包不平走，又不想走。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什么了。
包不平……一定对我失望了吧？
“大将军，究竟怎么回事？我这次冒险前来，就是为了带你离开这儿！”包不平不肯罢休，两只眼睛瞪得滴溜圆儿，“如果我没办法带你走，我还有什么脸面对弟兄们！大将军，你就跟我走吧！”
包不平用力抓住展天白的双肩，死缠烂打，“如果你不肯走，那我也要留下来，我要陪着大将军。”
“你在说什么傻话！你留下来只会是死路一条！南楚一直在通缉瑶国逃跑的将士，你快点走，不要管我！”
展天白用力推包不平，然而他的力气现在可没有包不平大。
“我不走！除非你跟我走！”
“包不平！”展天白一声怒吼，声色俱厉，“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大将军，就听我话，快点离开这儿！这是命令！”
“我……”
一句“命令”让包不平不知所措。
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眶都染上了激动的绯红，包不平光影鲜明的脸表情纠结。
“大将军……我不懂，这究竟是为什么啊？你不想从这里逃出去吗？！”
想！
展天白想离开王府，想恢复武功，不想一辈子做端木璃的禁脔。
但是……
当初端木璃按照约定放了张二一条生路，若是他随包不平逃走，不仅他会连累包不平以及其他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兄弟，还有张二……甚至是香玲……
展天白有种直觉，端木璃发起火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若是他乖乖留下来，包不平和其他兄弟就是安全的，所有人都是安全的。
“我有我的苦衷……”展天白无声叹了口气，静静地闭上双眼。
“苦衷？大将军，你有什么苦衷你倒是告诉我啊！我们两个之间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用力摇晃展天白的肩膀，包不平不甘心。
他好不容易才混进王府，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展天白回来，他们这些浮萍般的亡国奴就能够扎根，就能够重燃活着的希望。
“大将军，你对我们真的很重要，很重要！”包不平激动地嚷嚷，“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你跟我走？把你打晕了扛出去吗？！”
“你可以试试看。”压低眼帘，展天白一双染上红晕的明眸折射出尖锐的寒光。
包不平顿时打一寒颤，深深地低下头，“对、对不起大将军……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唉！”展天白重重叹出一口气，“包不平……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试着来找我，也不要想尽办法去刺杀端木璃……”
你办不到的！
他当初还没变成废人的时候都没能杀死端木璃。
如今……更不可能。
“大将军，你变了。”
突然听到包不平的声音，展天白心头一惊。
变了……
包不平说的没错，或许是他变了吧？
“到底端木璃对你做了什么？你的身体变成端木璃的禁脔，难道心也变了吗？！”
吼声刚落，包不平就看到展天白猛地看向他，绯红的眸子像染了血，剧烈动摇。
包不平扁扁嘴，立刻意识到他话说的太过了。
展天白在愤怒。
可是包不平搞不懂展天白是在气什么？
在气他说话太难听？气端木璃？还是……气自己？
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展天白立刻大惊失色，慌张地将尺子塞进包不平的手里，双臂大张开装作在让包不平量尺寸。
吱嘎一声，内务室的门被推开，李管家探头进来。
“怎么这么慢啊？”
看到包不平还在为展天白量尺寸，李管家不由冲包不平抱怨一句，“抓紧时间，动作快点，别耽误展公子用膳。”
说完，李管家又转身离开。
展天白和包不平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包不平，你快点离开这里吧！”
“大将军……”
从包不平的眼神里，展天白看出包不平还没有放弃，不禁板起脸来，“我说过了，这是大将军命令！包不平，给我离开这里，从今往后不准再来找我，不准让兄弟们陷入危险的境地！”
被展天白吼，包不平一步、又一步地往后退去，鞋底蹭着地面，两只眼睛始终盯着展天白。
“大将军，就像你自己说的，你已经不再是瑶国的‘赤焰大将军’了……”
“包不平？”
察觉到包不平整个人的气息都变了，展天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所以你的命令我是不会听的，恕难从命！”包不平声音斩钉截铁，双手抱拳朝展天白一拱手，“我就是拼上这条命，也一定要把大将军从端木璃的枷锁中解救出来！我会杀了他的，大将军，很快……很快！”
最后的两个字包不平咬得很用力，转过身走出内务室的时候，他又立刻伪装成佝偻老人，没有回头看展天白一眼。
直到包不平的身影从自己的视野里消失，展天白才重重叹出一口气。
抓了抓自己的左胸，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不安，心里七上八下的。
包不平……一定会做些什么的……
展天白不想包不平他们出事，但同时……他虽然不想承认，但也不想端木璃出事。
五指大张开，他用力揉自己生疼的额角，缓慢地蹲下身，眉心纠结。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展天白离开了内务室。
偌大的内务室里鸦雀无声，仿佛真的一个人也没有了。
半晌，躲在最里面的黄花梨顶箱大柜后面的弦歌小心翼翼地探出身，点缀着长睫毛的眼帘微微压低几分，眼神阴冷。
两天后，新衣服做好了，然而端木璃却觉得展天白穿得还是太朴素。
“本王平日里有虐待你吗？”
“你还少虐待我了？”展天白淡定自若地反问，气得端木璃额头青筋直跳。
“本王什么时候虐待你了？！”噌的一下站起身，端木璃声色俱厉，表情严肃，“除了在床上。”
展天白：“……”
懒得搭理端木璃，他在铜镜前看了看自己。
这身装扮他觉得很好，并无不妥。
“明明我府上有那么多华丽的布料，你都不喜欢？”
从后方拥住展天白，端木璃将宽阔的下巴抵在展天白的肩头，温热的气息在展天白的脖颈附近徘徊、缠绕。
展天白稍稍挣扎一下，却推不开端木璃。
“你弄得我好痒……”
“痒？”端木璃坏笑着在展天白的胸前抓了一把。
“你！”
展天白扭头，端木璃趁机在展天白的脸颊上啾的一声啄吻一口。
脸颊发烫，展天白将头扭回来，不再看端木璃。
“早就是本王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害羞？”
戏谑的男低音像一根手指轻挠展天白的耳膜，展天白心里也痒痒的。
端木璃的行事作风实在令他捉摸不透。
时而就像一阵狂躁的龙卷风，令他遍体鳞伤，时而又如一汪平静的温泉水，让他温暖心安。
端木璃，你究竟想怎么样？
察觉到展天白表情纠结，眼神复杂，端木璃两片凉薄的唇缓缓张开：“你这两日总心神不宁的，在担心什么？”
扑通！
端木璃话音落下的瞬间，展天白心脏蓦地一跳。
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包不平，以及那日他与包不平在内务室中的密谈，展天白顿时心虚地低下头。
“我没担心什么……”
“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