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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贤与韩增一同至宫外,他仍不言语,直至韦府之中,才缓缓而道,“霍家这小丫头不是糊涂之人,为何会做这糊涂之事?”韦老年岁虽大,可眼睛依旧雪亮,心中未蒙尘埃,在他看来,霍成君入宫实非明智之选,当时霍光已想通,为何又走上了这条路,他以为韩增或许可以为自己解惑,却不想韩增的不明比他更甚。
“韦老,你不明白,我又何从得知?我只觉其中有隐情,可是为何,又无从知晓。”韩增摊了摊手,满满的无奈。
“罢了罢了,帝王事,你们年轻人之事,我这老东西猜不透也管不了,不过同日大震与赈灾之事,我倒是得过问一番。”韦贤不会仅仅因为霍成君这等儿女情长之事,特意将韩增请至府上,朝中事远比这些重要得多,他心怀的是天下,心忧的是天下苍生。
霍成君之事韩增真无法多言,可赈灾一事韩增知道的倒是不少,“若是此事,晚辈定知无不言,方入宫见陛下,也是为了此事,韦老且安心,时至今日,赈灾银两皆以拨于地方府衙,各郡县也都命人前去视察,以防此时让人钻了空子,陛下也已免了重灾区的租赋,有朝廷的救济,今年百姓该不会难过了。”他们的心中国家天下远比旁的来得重要。
韦贤听韩增一席话,才捋着花白的胡子点点头,放韩增离开。
刘病已与霍成君避正殿五日,一身缟素居于甘泉宫,而霍府之中,霍显却依旧花枝招展,绫罗绸缎着于身,银红软烟罗披肩,反显更加华丽,举手投足见间俱是得意之色。
“夫人,老爷吩咐不可张扬,咱们这般出去可会惹人话柄?”霍香看着门外已逾侯府规格的软轿,又是去往皇宫,心中不免升起担忧之色,虽知是微薄之力,却还想着劝阻。
霍显却是冷哼一声,“你何时这般怕事了,你以为如今的霍府还是去年的霍府,我乃皇后之母,若论规矩,陛下还需尊我一声岳母,这般出行有何不可,寒酸了才丢了皇后的脸面,大将军因病糊涂了,你年纪轻轻,难不成也糊涂了?”霍显斥责完霍香,便低头坐入软轿。
而有了这一次碰一鼻子灰的经历,霍香再未劝阻过,可霍香明白的是,霍显长此以往,最后连累之人只会是那个带给她荣耀之人,心头却是为霍成君起了忧心。
霍显张张扬扬入宫,一派繁华与奢侈,知霍成君与刘病已在甘泉宫,执意要将软轿落于甘泉宫门外,霍显这一举动,自是惊动了不少人,看戏的有,唏嘘感叹的有,瞬间提起了心的也有。
“霍光这般精明,怎么会娶妻如此;霍成君一张利嘴,为何有这般愚蠢的母亲?”笑如罂粟,静静看着霍显在皇宫横行胡闹,戎美人相信霍显如今的风光,终有一日会与他日形成鲜明对比,噙着阴柔笑意,看着这出戏继续在大汉宫中上演。
戎美人口中的霍光听闻霍显一身绫罗与华轿往内宫而去时,本就不大好的身体,咳声更重,霍禹则在一旁安慰,“父亲,母亲说的也非无礼,我们与陛下乃是亲家,况陛下都与八妹一同住至甘泉宫,有何可担忧的,陛下定会看在父亲与八妹的份上不作计较的。”
“竖子!你若知朝中之事便好了,也不必靠着为父居于尚书之位!当真是应了那句一代不如一代,我已护不了霍家多久,你们也该为成君考虑,我若离去,霍家朝中无人,教成君如何立足于后宫。”霍光看得比他们母子明白,刘病已心思太过深沉,尤是许平君离世后,更是难以见他脸上显露的神色,只个人更深沉之感。
“父亲,父亲……您可不能激动,母亲这头一遭的,陛下怕也不会在意,您还是好生养身子为好,子都,你说可是?”见霍光咳得愈发严重,霍禹自然紧张,忙措辞宽了霍光之心,霍禹明白自己能有如今的官职,全靠霍光在朝中撑着,万一霍光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与霍家便都没了主心骨,连忙叫上一旁霍光的心腹,冯子都一同相劝,这冯子都乃是霍府管事,又是霍光心腹,他的话,霍光总会听几句,而冯子都又不似自己不会讲话,那一张嘴尽是些讨人欢喜的话儿。
“老爷,夫人乃是去宫中,皇后娘娘自有分寸,想必也不会有何出格之事,老爷这般忧心,更是要早些养好身子,方可庇护霍家与皇后娘娘,奴才这便去看看老爷的药如何了?”冯子都知道有的话多说无益,只几句便避开了,霍禹生怕继续挨训,也寻了个由头离去。
霍光岂会不知霍禹是为何,只不过看着霍禹更添心烦,倒还不如让他离开来得好,挥了挥手,便随他而去了。
要说霍光本已好了许多,奈何这一场地震,气急之余,又要无眠午休盯着赈灾与灾民安置等诸多事宜,三四日下来,身子便挺不住了,一时间又倒下了。
霍显恨不得所有人都知晓她乃大汉皇后之母,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所以大肆游园一番后,至甘泉宫,拦下欲前去通报的小太监,摇摇摆摆便往甘泉宫内宫而去,素白长袍的刘病已见茜色绸缎襦裙,银红软烟罗绾于臂弯间的霍显,眉峰下沉,早听得太监来报,宫中有不符规矩的软轿张扬而行,正想一探究竟,严惩一番,未想此人竟是霍显,此时刘病已所想与戎美人出奇的一致,“霍光怎会让她这般便往内宫?”
“拜见陛下,臣妇是来看看皇后娘娘的,多日未见,不知皇后如何了,要知皇后乃是我霍府的掌上明珠,大将军向来视若珍宝,不忍她受一丁点儿委屈,自小便是娇生惯养的,莫要在这皇宫之中,平白受人气。”霍显为的是先前刘病已冷落霍成君之事替女儿出头,而霍显忘了,眼前的了刘病已乃是大汉皇帝,不是什么黄毛小子。
刘病已笑而不语,知她有所指,也不作辩解,且由她嚣张,“霍夫人既是来见皇后的,皇后在里边,进去便是了,吾尚有朝政处理,就不打扰你们母女相聚了。”刘病已说得好听,极尽客气,可每一句话,每一份微笑,每一分谦让客气背后,皆有他的隐忍,霍显这人,刘病已恨不得立刻将她严惩,可理智告诉他,决不能冲动而为。
毫不知刘病心事的霍显,却以为刘病已这是畏惧霍光,畏惧霍家,才会这般,心中更是得意,高高兴兴便去见女儿,孰不知霍成君听她这段威风后,却是吓出一身冷汗。
“母亲,父亲之语你为何不听,今天下受灾,陛下心中焦急,已避正殿,且一身缟素为天下万民祈福,为何母亲在此时还要这般,母亲可知,霍家势再大也不过是臣子之家,岂能与帝王相提并论,日后若无要事,母亲还是少入宫为好。”其实谁不希望在幽幽深宫之中可以见到娘家人,霍成君也不例外,可是她更怕霍显有一日惹得刘病已将屠刀挥向霍家。
“为娘一番好意,你倒不领情,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先前还不信,而今看来,倒真是白养了你这么些年,你父亲越老越怕事,你是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何可怕的?”霍显不但听不进霍成君的劝阻,反倒是斥责起了霍成君,“天降大灾,灾已成,此时惺惺作态又有何用,难道还能将那裂开的地不回去不成?”霍显越说越有理,也越说越大胆,这边刘病已已被她不知不觉中说成了惺惺作态之人。
有了霍显这一番的折腾,霍成君这几日原本平静的水,却又起了波澜,已至在见到刘病已之时,欲言不语,眼神几番回望相对后,刘病已终是先开了口,“若为你母亲之事,便不必多言。”提及霍显,刘病已显然不愿多谈,更别说霍家要替她求情了。
见刘病已拒谈此事,霍成君无奈却也只能就此作罢,不会自讨没趣地再多提及,有些事,你若不言,也就这么过去,若是较真了,反倒是给自己添堵,便转而望向窗外,“荼蘼花开正好,陛下可能陪成君至御花园走走,成君入宫一月余,却还未与陛下一同赏过花。”
“过了今日你该回椒房殿了,若是喜欢花,椒房殿不正是座花房,四周粉墙皆由椒树花朵粉末制成,带有淡淡芬芳,倒是如了皇后意。”刘病已不知从何时起,对于赏花已无甚意趣,只觉花期不长,红颜易老,而花有来年在盛世,人却只有这一生,说道有来生,来生又是何等虚无缥缈,恍然间忆起,这正是许平君弥留之时所叹之语,苦涩一笑。
一直注视着刘病已的霍成君,将他一举一动皆映在灵动的双眸之中,“陛下公务繁忙,成君自去便可。”语落,霍成君便转身往宫外而去,刘病已却是在此时伸出了手,挽住她的手腕。
“罢了,你回答吾一个问题,吾便陪你赏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