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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成君本是想着在道观住上两日,第三天一早便回去的,毕竟不足十天便是新岁,总不该耽搁太长时间,可谁知天公不作美,竟在第二日深夜飘起了薄薄的雪花,待清晨醒来欲赶路之时,只见山林已染上一层薄霜,且无停下之意,雪中带雨的天气,让山间之路更滑,自是无法下山了,想等着雪止天晴再回府而去,况霍成君也怀着赏赏真正的山上雪的心思,也就不急了。
上官幽朦从霍光处得知霍成君果真不在府中,而见长安城飘起了雪花,凝眉自语,“成君在山上该如何回来,成君啊成君,你为何偏偏在此时离开?”上官幽朦脸上着急之色愈盛。
自寻霍成君不得后,上官幽朦去看望过许平君,果真如颂挽所言,虽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却依稀觉着事情不对,而她又不能与刘病已明言,只能找霍成君想个法子,可是城中之雪已落,山上想必更大,没有两三日,她怕是回不来了,可是许平君能否等这两三日,这两三日于许平君而言又是多么重要。
不知离开后城中变化与上官幽朦忧心的霍成君,在山中倒是更显自在,道观偏院客房,定睛凝望雪花片片落于树上,使得开着金黄的桂花白里透黄,梅花还只是一个小苞,梅花与桂花一同在雪中相逢的情景,霍成君还未见过,满眼皆是好奇。
“小姐……”略带苍老的声音唤回了霍成君发呆模样,忙起身上前,扶着她坐下。
“我等可是扰了女冠清修?”霍成君也知这几日自己与几个丫鬟有些许闹腾,这一切皆因好奇二字,这会儿倒真成了未见世面的小姑娘,不免添了几分娇羞,国色之貌更添一缕娇俏。
“小姐只称我居士便可。”道姑并未因霍成君的称呼而有何不悦之色,仍旧如往常那样微微带笑看着霍成君,目光依然慈祥。
霍成君却是瞪大了眼睛,怔了好一会儿,才知自己失礼了,忙收回眼神,“成君冒犯了,居士见谅,只是恕成君直言,居士在山中日长,为何仍未出家?”
“小姐此问出家与不出家又有何区别,一切皆由心而生,不过一个称呼罢了,就如小姐霍家女与慕姻郡主可能改变你心性?”女居士的话让霍成君似懂非懂,好像她所说在理,可又是模模糊糊的。
“小姐已当我是出家之人,那我这未出家的坤道与出家人不是一样吗,不过一个称呼罢了,我反觉着未出家之人不必被教条所缚,更自在些,出家求的不就是脱尘二字。”又见霍成君眼中的疑问,也好心地说明了她所知消息的来源,“小姐之事皆是云瑟姑娘与我言。”
霍成君那一点懵懂立刻被云瑟这个名字所驱散,音量亦提高了几分,“云瑟来找过您,您可知云瑟现在何处,我该往何处寻她?”霍成君的着急让女居士的脸上出现了几分变化,多了一丝欣慰。
“云瑟姑娘离开之前来过一趟,今在何处我也不知,今日寻小姐,也是替云瑟姑娘与小姐讲几句话。”
“您讲,成君听着。”霍成君脸上写着无比的认真,黑黝黝的眼珠满是期待地望着女居士。
“请小姐莫再念,往事随新人去便好,此乃云瑟姑娘托付,今已传到,心事倒算了了一桩。”
一句话,霍成君却是红了眼眶,“知我之人终是云瑟,你可安好?”转头望向窗外,雪依旧为山色添着银袍,“成君记下了,居士若再见云瑟,千万要与成君言,千万要将人留下。”霍成君期盼着,也等待着。
而这个寒冬,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待,刘病已等着许平君大好之时,他还记着一同携手至高山的约定,可惜越临近除夕之夜,刘病已反是少了时间陪在许平君身旁,每日回来之时,许平君已等着等着合上了眼,而她的身边总会留出一个位置,刘病已回来不忍惊醒她,每次皆是轻手轻脚地在她身边躺下,看着她的睡颜闭上疲惫的眼睛,直至天明。
戎美人与戎夫人又何尝不在等待,她们等着一个时机的到来,等着所有事情的发展,等着最后坐收渔翁之利,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戎美人已有几分不耐烦,幸而她母亲劝阻着,才让她耐住了性子,看着这出戏的演出。
“娘,女儿现在说,陛下指不定还念着女儿好,若让旁人抢了先,咱们不都白费了这些心思?”戎美人已看不得刘病已时常陪伴与许平君身旁,只想找个由头,分散了刘病已的心思,便想着提前将计划实施。
“你急什么,听为娘的不会有错,这么着急,最后便宜的不又是许平君那个村妇,我们凭什么要为她清扫障碍,你且再忍耐些日子。”如此,让每人方心不甘情不愿地压下了冲动,只是每当听到刘病已与许平君在一起的消息,不免在殿内暗发一通脾气。
相对于戎美人的沉不住气,霍显面上有着无尽的悠闲,这日淳于衍又至霍府,这一次,霍显已将下人屏退,并在自己院中见了淳于衍,守在房门的大丫鬟只依稀听到,“如何做是你的事,结果怎样你与我讲便事,旁的我不会过问,你是女医,该如何定然比我清楚。”然后淳于衍便从霍显房中退出,带着几分惊慌,又带着几分坚定。
“夫人,可要奴婢命人跟着她?”大丫鬟殷勤走至霍显身旁,她知道霍显定是有重要事吩咐淳于衍,但此人若不可靠,就需做好随时灭口的准备,派人跟着是最为保险的。
“不必,她不敢,如今她也只能依附于我。”霍显悠闲地欣赏着染色的指甲,丝毫不为大丫鬟口中之言而担忧,“这雪也停了,成君这几日也该回来了,所有事不得与成君提起一个字,否则会如何,你们自该明白。”
经霍显这么一说,大丫鬟倒是记起些什么,“夫人,您出府之时,颂挽曾来寻过小姐,听是上官太后想见见小姐,那时小姐已去山上,才未得见,咱们府中自是不敢多言,可太后的身份地位与咱们不同,她会如何说,我们自是不知了。”
“哼……”霍显冷笑一声,眼中也是泛着阴冷之意,“上官幽朦倒是长能耐了,看来这些年也不是一无是处,比她那外祖母倒是强多了,可她若是不安分,在成君面前挑拨是非,我定会让她知晓什么叫无容身之地。”从未有过的戾气连身边的大丫鬟也惊了一跳,而她的戾气来源正是“外祖母”三个字,这也是霍显心中永远拔不掉的一根刺,无论自己多么尊贵,这个人永远要比自己高一等,这让她如何甘心,指甲也已在不自觉中,于手心留下了痕迹,不过是一会儿便消失了,但心中的痕迹却是深深烙印,霍显不知,因为这个烙印,霍成君又会承受些什么。
“上官幽朦再能耐,也不及夫人算得妙,早一日让小姐离了府,又得上天相助,年前上官幽朦怕是无机会与小姐见面了。”一脸的奉承,毫不吝啬夸赞之词,只一味捧着霍显。
“相助什么,下雪天的,成君若是伤着了,仔细我扒了你们的皮!”丫鬟不知这马屁拍到了马尾上,霍显算到了上官幽朦会寻霍成君,却没算到,原本晴朗的天,忽然间飘起了雪,说实话,霍显的心还未这一场雪而提着,又岂会觉得好,早知会如此,她绝不会同意霍成君什么“想见见山之浩大”的主意。
不知道长安城中这些人百转千回的心思的霍成君,还在一池清泉旁看着细流静静流入池中,还在看着池旁的树木上掉下的雪,融入水中的美景,哪里想得到,下山之后,会是何等情形,哪里想得到,不过几日,风云已起。
同样不知情的还有就在霍府之内的霍光,他只一心惦记着边关的战事,霍光深知,这或许是他此生能看到的最后一场战争,而制服匈奴,是汉武帝一直以来的心愿,是霍去病未能完成的遗憾,武帝的知遇之恩,托孤之恩,霍去病的手足之情,霍光此生难忘,大汉一统天下的愿望,早已在霍光心中埋下了深根,年岁愈长,愈是期盼。
边关与长安相隔甚远,一封战报传至,早已几月的光景消失,因此只有在前线才能真正指挥大军,霍光清楚,若等到朝中指令,只怕早已耗死在异国他乡,却又恨不能自己亲自前往,只能在这边干着急,干等着一封封的战报,而每当揭开信封时,手不禁颤抖。
霍成君在山上住了近七日后,因雨雪而泥泞难行的山路,终于恢复了来时路,主仆一行也赶着大晴天下山回府,道观女居士看着渐行渐远的一行人,径自往山顶而去,这山顶是霍成君至此地后,从未踏足之地,霍成君不知山顶别有洞天,只是这一百来米的距离,便隐藏着另一居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