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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
嵩山派,灵堂之中。
惨白色的灵幡随风飘荡,草黄色的纸钱撒的四处都是,时不时被一双双大脚践踏,变得灰扑扑。
这是丁勉的头七之日,嵩山派全派并前来的朋友尽数前来告别。
这一番丁勉的死亡,推到了走火入魔身上,并未流出片纸传言。
至于尸体,在交战第二日,嵩山派已经遣了几个乞儿去寻了回来,但山间一夜,血腥之气难免招来野物,在找到时,已不忍卒睹。
只能简简单单缝了,凑成一个形状。
丁勉是孤儿出身,他的灵位索性就被左冷禅送进了嵩山派祠堂,未来也好一起做个伴。
午间,搭起的灵棚之外,一个身着重孝的妇人和一个小小的孩童被马车送了过来。
孩童不过三四岁年纪,同样一身雪白,此刻神情有些懵懂,望着四下来来往往的大人们,一只手紧紧的抓住娘亲衣襟下摆。
送行之人来到此处就撤了下去,只留下母子二人独自伫立。
母子来到陌生的地方,多少感到了些不安,正待问问旁边守卫的嵩山派弟子,便见一个威猛的老者缓缓走了过来。
老者身姿魁梧,气势非凡,只是额头上的一抹殷红血印,在这一片惨白的灵棚处,显得格格不入。
正是左冷禅。
待其走近前来,妇人赫然发现左冷禅岂止是头上殷红,便是眼睛与嘴唇,同样一片暗红。
活脱脱,便是一只要择人而噬的猛虎,满面凶厉。
不过,这只猛虎在目光触及那个怯生生的男童时,却是忽然目光变得温和,甚至强行挤出来一点笑容。
孩童见了他,总算露出来笑颜,上前环住左冷禅弯下的脖子,脆生生的叫道:“左伯伯!”
又道:“左伯伯,我爹呢?我娘说是死了,死了是怎么了,怎生不出来见我?”
“……”
左冷禅顿时无言以对,只是默默的用大手抚着他的头,慢慢的领着他往灵棚里走。
男童见左冷禅不答,也不敢多问,便乖乖的随着左冷禅来到了棺椁之前。
然后在左冷禅的示意之下,歪歪扭扭磕着头。
左冷禅看着这个孩子,眼神一片柔软,恍惚似乎想起了过去。
左冷禅和丁勉是一起相扶长大的孤儿,在被嵩山派收养之前便情同兄弟。
后来,被他师父看上,才慢慢过上好日子。
因为某些隐秘的缘由,嵩山派的掌门人不仅要身世,还最好是嵩山派从小培养长大的,才能担任。
而像其它的太保,则各种各样的来源都有。
有富家子弟,有带艺投师,成分颇为复杂。
因此,丁勉算得上是左冷禅唯一的一个贴心人,至于其他师兄弟,则多少远了些。
毕竟,人心从来复杂,左冷禅一个孤儿上位,从心里面服气的又有多少。
还好师兄弟两人帮扶,这才慢慢度过了艰难日子。
之后,便是两人发展嵩山派,一手从华山派夺来五岳盟主之位,把嵩山派抬到如今这个位置。
一路走来,苦楚不少。
本以为兄弟二人,能一起善始善终,没想到提前去了一个。
脑中念头流转,看着孩子,左冷禅慢慢坚定了某个念头。
待到孩童磕了头,回过身来,左冷禅便握住了他的小手,笑道:
“纲儿,你不是一直以来都想当好汉么,左伯伯想要送你去一个叫金陵的地方读书,读好了只要能在东华门唱名,大伙便会称你是好汉。”
“你爹也多半会非常高兴。”
“你可要去?”
纲儿顿时眼中一亮,小脑袋连点:
“好!”
“那便和你娘去吧!”
“嗯!”
目送护送母子的马车远远离去,左冷禅的目光有些痴了。
……
“大师兄,你怎么把丁师兄的家小送去金陵读书了,我等都是武人,便是想照应也是难办。”
“为何不如以前兄弟们那般索性让他习武,有大家伙照应,外加传自于丁师兄的资质,成为高手绝非难事,说不的有朝一日能手刃仇人。”
伴随着脚步声,费彬的声音同时幽幽的传了过来。
显然,他不怎么理解,左冷禅的选择。
要知道,嵩山派身为当世大派,若是习武,可以说从开始就站到了无数人的终点站。
而去读书,则明显不然。
左冷禅闻言,沉默了半晌,没有回应费彬的疑惑。
难道实话实说,说自己经过这几番的挫折,心里隐隐有了不安的预感?
虽然,过去这种预感真的应验过几次。
但这显然对于师兄弟的士气太过损伤。
当下,他便略过了这个话题,说起了报仇。
“近日,青城派屡有异动,派去福州府那里的人手不少,原本以为他是去寻福威镖局林家的晦气,也没有挂怀。”
“如今看来,多半是以此为名头,冲着那辟邪剑谱去了。费师弟,你去寻些精干人手,这一回,我嵩山派事在必得。”
“否则,以我等的能耐,如何能够报仇雪恨!”
说到这里,左冷禅话语里多了些伤感。
费彬闻言,也顿时心头一滞,想起来不久前的那一晚,不由默然,略过了自己的问题。
片刻后,艰涩出言,问起其他:“师兄,那岳不群偷学辟邪剑谱的事情如何处置。”
“一旦我等也向林家下手,恐怕比起岳不群也干净不了多少。可若是不用手段,那林震南怕是不好说服。”
左冷禅顿时沉默了,扪心自问,显然他也觉得,这般传下来的厉害功法岂会便宜别人。
不过眼下,他还有什么办法。
只得道:“多给他些补偿便罢了,你去藏经阁把《流风十三剑》带上,拿一本上乘剑法去换,也不算亏了他。”
“至于岳不群,如今曝出消息,只怕我等再也没有得手辟邪剑谱的机会,也只能放过。”
“没有与他匹敌的实力,一切都是空谈。所以还是以剑谱为先吧!”
“否则,怎么报仇,难不成还能靠他们吗?人家,最珍惜的就是那身羽毛啊!”
左冷禅说到这里,语声渐渐低了下去,语气有些讥嘲的向山顶看去。
费彬不解其意,刚刚左冷禅最后一句话语声极低,他未能听清楚,正待多问,便见左冷禅冲他一摆手,恢复了往日威严。
“三日后,备齐人手,随我去福州!”
“是!”费彬放下疑惑,沉声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