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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达沓的士兵却是从各部集结来的,如果说着支部口音,就能更容易地迷惑敌人。
那句暗号是埋伏在达沓国内的探子传回来的,对上下句可以知晓对方是不是部族成员。
云锦书清理伤口,确认伤势并不严重,便静坐恢复体力。
他想起以前在京城做太子伴读,尚书馆的先生们教的都是正统达沓话,专门为了让皇亲国戚和贵胄后代们在重大场所长脸。当时他觉得这话也就只能明面上用一用,充场面谈生意,文绉绉的。于是专门买通一个达沓做布匹生意的商人,跟他学了部族方言。
尽管觉得达沓话发音粗犷,中原学舌的人却硬要拗正经严肃的场面有些好笑。可是一想起只有几岁时的初月晚操着一口小奶音,斯哈斯哈地念达沓话,云锦书就憋不住笑容。
对了,那小家伙的外语也讲得不错。
怎么平白无故想起这些来了。
云锦书觉得奇怪,他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昏迷时的的确确做了一场梦,可是这一路过来,什么都不记得。
他努力回想,只想到一些模模糊糊的图画。
“云将军。”罗鹏飞把他叫醒,“您现在觉得还行吗?”
云锦书微微睁开眼睛,目光顺着火瞥向那旁的黑暗,他感觉有人在靠近。
那些人大体没有移动,只有一个小孩溜了过来,似乎是好奇,他的母亲在里面,要拉住他却没有成功,便小心翼翼地退了回去。
“你的腰牌还在吗?”云锦书问身边的罗鹏飞。
“在的。”罗鹏飞解下腰牌递给他,“请云将军过目。”
云锦书看着腰牌,的的确确是贾家军的,上面有些刮擦的痕迹,还有沾染上的血迹。
“谢谢。贾家军不会忘记你的功劳。”云锦书看着他,桃花眼在火光中明亮闪烁,像两只火蝶。
罗鹏飞不好意思地低头挠了挠后脑勺。
忽然他脖颈一凉,手上却一热。
血哗啦啦地从颈子上喷涌出来,罗鹏飞眼珠瞪圆,双手捏住自己被割开的咽喉,无法发出任何声音。那群黑暗中躲藏的人惊恐地尖叫抽泣着,云锦书提刀起身,将罗鹏飞的脖子想背后“咔嚓”一声掰断,将他送命。
云锦书转头看向那群流民,闪亮的刀背倒映着那孩子的眼睛。
片刻之后,地窖里嘈杂的呼吸声终于全部平息了。
他将所有的尸体挪到溪水下游,用石块垒成坟茔,拍了拍。
这样才安全。
流水潺潺而过,云锦书在溪水中洗净了刀,身上穿的,已经是死掉的罗鹏飞的衣裳。
火苗在山石间跳动,云锦书眼中血光一闪而过。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合上双眼。
……
烟气熏得人快要窒息,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让他一把撞开了房门。
外面的人看到云锦书都吓了一跳,几个侍从急忙来将他扶起:“云大人!云大人您没事吧?”
“没事,别管我……”云锦书撑着地重新起身,手臂急忙堵在嘴上,压住呕出来的那口血。
他艰难起身,叫人去收拾出一间房来,自己要去睡一会儿。侍从忙问要不要请太医来,云锦书拒绝了,推说只是里面烟太大,呛得迷糊。
于是很快收拾出了一间卧房,云锦书进屋锁门,低头看了一眼藏起来的半截袖子,上面一片血污。
“咳。”他捂住胸口镇定。
这伤复发得越来越频繁,要是别人知道,一定会拿来做文章。
他用力捶了捶额头,又想不起之前的梦境了。
最近总听晚晚说起梦,自己明明对梦到的事情有不安的印象,却记不得内容,可不是愁死人。
也可能是之前几年在战场经历的心魔作祟。他那些时日杀人不眨眼,只要能退敌和自保,纵使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平民百姓,女人孩子,他都一样亲手屠杀。回京城之后的灭门,倒是不怎么用自己动手了。
他出征后本带着平复化解命格的希望,然而几年下来,他却怀疑自己的命格在战场中激化,变得更为凶残暴戾。
没有长官,没有恩人,没有朋友。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一切只为了保全大皋朝的荣耀。
纵然不断警告自己是为了目的而杀人,但见血的瞬间他还是会本能地兴奋起来。
大国师就是不断用这一点在打击他,试图引起皇帝的重视,造成一种必须除掉云锦书不可的危机。
好在先帝驾崩后,初永望受了云皇后的影响,不十分相信鬼神,也不听话。
可现在晚晚的病,又将岳清欢和皇室联系在了一起。
云锦书实在疲惫,躺下思考自己应该拿晚晚怎么办。
一闭上眼睛,他就又想起来初月晚画的一堆鬼画符,云锦书脑子里一出现她就想笑,到处都觉得可爱。然而忽然之间他思路一转,笑容回落下去。
那鬼画符……
不对,为什么会有这种猜测?
虽然顺序全都是乱套的,看起来也没有太多的关联性,但是云锦书还是猜出来了大部分符号的意思,这些符号的组成,不可遏止地让他联想到许多发生过或可能发生的事件。令他瞬间毛骨悚然。
晚晚画在纸上的,是推演草稿。
她推演的……是与他们息息相关的事情,甚至……死亡?
云锦书闭不上眼睛了,他望着床帐顶,并蒂莲绣花在血红色的底子上开得繁盛妖娆。
他几乎过目不忘,即便看过那图画许多个时辰过去了,他依然能够清楚地回忆起上面都是什么。只是还确定不了顺序,也猜不出更多细节。他急忙割下一片床帐,从桌上妆奁里面抓出胭脂来拿手蘸着,把所见的都画在布帐上。
到底是什么意思。
晚晚为什么会想到这些?
云锦书越来越觉得可怕,若排除神秘的未卜先知和托梦,那么就只有别人告诉了她这一种可能。
这不是小事。
初月晚的眉眼在他的脑海中浮浮沉沉,云锦书觉得自己抓不住她,她已经漂远了,远到另一个世界。
他将所有自己看到过的都画下来,攥紧画满的布帐,趴在床上许久,混乱的思绪迟迟无法开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