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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初月晚看清了他的素颜,是个清秀俊俏的少年郎,比浓妆时显得更小了一些,便问他多大了。燕九儿答应说“十七岁”。
算了算,二皇兄离世时,的确是轻鸿所说,他刚刚出台陪客的年纪。
再细看看,初月晚莫名觉得,这燕九儿和皇兄有几分形似。
只是眉眼略像些,神态气度,自然是云泥之别,不可相提并论的。
“你陪过肃亲王?”初月晚直抵正题。
“是。”燕九儿应声。
他这时才知道,初月晚叫他来是要问几年前肃亲王的事情,更加惊慌了。
“他……在康乐坊最后见过的人是你吗?”初月晚把轻鸿说的话确认了一遍,掩饰掉问题的刻意,却有些欲盖弥彰。
“……是。”燕九儿同样不敢抬头。
想起这事,他一直觉得晦气,当年自己刚刚陪客,被肃亲王亲自点中。本来还以为是福分一桩,从此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身价倍增,谁知道才陪过三天,肃亲王连着一家子几百口人都做了刀下亡魂。
从此旁的贵客都嫌他克死了人,没人愿意沾他的身,害他被撵到后院做杂活儿藏了一年半载,直到今年新帝登基彻底扫干净了那件事的影子,他才仗着一点点讨好鸨儿重新露面陪客。
可好么,板凳还没坐热,又被这种大人给揪出来了,还偏偏质问起了当年那回事。
燕九儿心里直骂“见了鬼”,表面上还得唯唯诺诺。
“你是否还记得,他之前跟你说过什么?”初月晚接着问自己的,没有在意他的表现。
“没有,肃亲王来就办事,办完事,就走了。”燕九儿说。
初月晚有点失落。
对如何审问人,云锦书十分熟悉,看初月晚不知要说什么,便接过话茬:“你们平日里陪客人,都是这么简单的?我记得男倌儿好像会玩儿的花样更多。”
“回云大人,男倌儿除了走的门儿和姑娘们不一样,其他的其实和姑娘们也没大差别。”燕九儿道,“不过奴也没陪过多少客人,有奴不知道的地方,都怪奴不懂事。”
“只是好奇。”云锦书闲聊似的,“来了就办事,办完就走,多无聊啊。好歹也得听个曲儿,跳个舞什么的。想来肃亲王久经风月,怎会是那般猴急之人?”
他这样问,燕九儿才又细细回想起那夜,道:“奴……奴似乎想起来些,肃亲王那夜,的确也有些闲情雅致的。”
“什么样的闲情雅致。”云锦书乘胜追问。
“下棋。”燕九儿道,“肃亲王让奴陪他下棋,奴下得不好,肃亲王却非要奴赢他。”
“这可有些为难,你如何做的?”
“奴那时初出茅庐,看不太懂棋,肃亲王就指一个,奴下一个。最后……看不出乾坤,他便说他输了。”
燕九儿说着疑惑地抬起头望着他:“‘输得心甘情愿’。”
云锦书双眸一眯,燕九儿慌忙叩头。
“他那晚叫你什么?”云锦书问。
“叫奴的小名,‘九儿’。”燕九儿道。
初月晚恍然,愣了一下。
二皇兄……是随意叫的么?
云锦书继续问了些话,然而除此之外,燕九儿再也答不上什么了。那晚肃亲王只是下了个糊涂棋,睡了宿迷糊觉,天不亮就离开了康乐坊。燕九儿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身边。
没别的可说,云锦书便让燕九儿出去了,要求他对今日所问所说的话守口如瓶。有着御史台和征事院的恐吓,燕九儿自是滴水也不敢漏出。
轻鸿重新被从屏风后面领出来,紧张地跪在他们二位面前。
初月晚还在思索中,许久没有说话。
云锦书给她要了一盘软弹可口的冰粉,让她放松放松。
“小舅舅,我糊涂了。”初月晚不想吃东西,歪头靠在他肩上。
云锦书爱怜地揉揉她的小脑袋。
“轻鸿,谢谢你。”初月晚看着对面的人,“真的很谢谢你。”
轻鸿觉得受不起,疑惑的同时却也只能一直低头受着。
初月晚没有再问其他的,让她回去了,还给了她一块小腰牌,让她如果遇到什么麻烦的事情就把腰牌亮出来,没有人敢欺负她的。
轻鸿千恩万谢,俯身来领牌子的时候,领口里面有什么亮亮的东西闪了一下。
初月晚马上认出来:“轻鸿你戴的,那是摩天塔的护身符么?”
“殿下说的是这个么?”轻鸿解开衣襟,将贴身的一根绳子拎出来,果然露出了薄薄的一片金护符。
初月晚讶然。
云锦书也觉得古怪,这东西在他曾经去边关之前都是稀罕物件,好多王公贵族想求都求不来,为何一个卖身女都能戴在身上?
她自己求必定是求不来的,至少不可能是正当渠道求得,那么……难道是谁给的?
轻鸿不明所以,以为这东西触犯了什么忌讳,急忙认罪。
初月晚没说什么,马上.将自己身上佩戴的那枚护身符也拎了出来,看得轻鸿更是汗毛直立,慌得就把自己脖子上的护身符扯了下来:“公主殿下,奴家冒犯,奴家不配佩戴此物。”
“你从哪里得到的?”初月晚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只是好奇。
轻鸿解释:“奴家是从一个自称从摩天塔而来的巫祝手里换来的,奴家并不知道此物如此贵重,那人说这是大国师赐福过,专门发放给劳苦百姓的。奴家看上面纹样与有些客人佩戴的一样,那人说得又唬人,一时昏了头……”
“你可记得那人的模样?”初月晚问。
“那……那人戴着兜帽和面具,看不清脸,只觉得声音有些细,像个女人。”
“女人?”
初月晚捡起她的那一块护身符,和自己的分别掂量了一下。
“小舅舅,你掂一掂。”初月晚解下自己的护身符,和轻鸿那块一起交给云锦书。
云锦书只拿着便察觉到两枚重量材质有所不同,但花纹完全一样。
一样的铸模,不一样的材料。
他心里立刻浮起了一个大胆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