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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我打遍了整个武界。”贞恒大师说道。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期间还夹杂着抑制不住的咳嗽声。
“我是真的打遍了整个武界。”贞恒大师重复道。
林来溪微微点头,当年整个武界大小门派倾巢而出,追寻他和那个女子的踪迹。
随后女子被杀害,贞恒大师隐忍十年练功,出关后开始复仇。
当年但凡追过他们的门派,不论大小,贞恒大师全都直接上门。
上门之后自然是清算,那些主要人员杀光,次要人员打废。
很多小门派在当时追的最凶,也被报复的最惨,很多门派就此消失。
他打的整个武界都害怕了。
和那位女子出逃的贞恒,就算被选为下一任少林的住持,但在当时也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为什么会引得整个武界去追讨?
因为他们想以此为借口,对少林发难。
少林的历史太久远,门派太浩大,那么若是能将少林从第一大派的位置上拉下来,甚至毁掉少林,那将会得到多大的好处?
当年他们是这么对玄宗的。
然而和少林相比,玄宗崛起的速度太快,底蕴不够,门派内部高手不少,但是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其他和它齐名宗派的掌门,所以武界的人能灭掉玄宗。
至于少林,其中高手多如牛毛,贞恒大师的师父是住持,能交出贞恒大师这样的徒弟,这位师父的实力有多强可以想象,所以千百年来很少有人打少林的主意,打了也不敢实施。
而贞恒大师的事情,正好给了他们一个借口。
当然他们也没指望凭着这一件事情能让少林彻底完蛋,但能挫挫锐气也是好的。
所以当时人微言轻的贞恒大师,就成了牺牲品。
他们却没想到,这个举动给无数宗派带来了灭顶之灾。
“二十年前,他们还能劝服自己,贞恒不过有奇遇,以后的日子长着呢,说不定某一日就能超过他。”贞恒大师继续道。
“但二十年过去了,他们怎样刻苦的修炼,都追不上我,甚至连当年的我都比不过,这样怎么能让他们不惶恐害怕?时间越积越久,日子越过越长,这些惶恐终会爆发,变成杀意,只要杀死我了,就不用担心了。”
“所以我死,是整个武界的意志,武界中人会允许某个人无敌一段时间,但不会允许他无敌到整个武界都拿他没办法,更不会允许他一直无敌下去。”
“所以当我看到我师弟贞永如今的实力时,我就明白这个道理,我的死期不远了。”
林来溪听完了他的叙述,叹了口气,回道:“可如今我们依然不是你的对手,你可以选择不死。”
“我不死,这些人寝食难安,而和我相关的人,我在意的那么一点人,也会寝食难安,他们会受到各样的威胁。”贞恒大师回道。
“三十年前,苏蓉死后,我就很想陪着她一起,但我想着那些将她害死的人如今还活在这世上,我就不甘啊!”贞恒大师这句话带着一丝嘶吼,让他咳出了更多的鲜血。
即使过去三十年,这件事依然让人撕心裂肺。
“凭什么这些人能肆意的活着,而本来没有错的她就该死?所以我要报仇,要让他们不得好死!”
这一刻,他不再像那个得道的高僧,而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报完仇的那一刻,我就想着去陪她,这时候空岸被送到了我的身边,”贞恒大师说道,“当时他仅有四岁,师父已经垂垂老矣,而贞永一直野心勃勃,若我死了,这个孩子该怎么活下去呢?”
“可能抱着一丝对苏蓉赎罪的心,我决定养大这个孩子。”
“后来你把林峰送来,那段日子是我从未有过的开心,我突然觉得活着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你问我为什么坦然,为什么不在意?我本就该在三十年前死去,如今偷来了这么久的日子,我当然坦然。”
“只是苦了那两个孩子了。”
“林峰是我儿子,你不必担心。”林来溪说道,“他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师父是怎么死的。”
“德贤这孩子和我一样,也是孤儿,”贞恒大师说道,“还请你看在他是林峰师兄的份上,多加照顾。”
“我尽力。”林来溪回道。
这句话在求人办事上,就是一句废话,尽力?多大的力算尽力?还不是他说了算?
但贞恒大师得到这个回答,却很放心地点了点头。
他艰难地转了一下身子,让自己的脸庞对着天空。
“当时的天,也这么蓝。”
他嘴唇颤抖着,念出句话。
林来溪缓缓走到他身边,用手帮他掸了掸脸上因为倒下而沾染的黄沙。
“既然没有留恋,就闭上眼睛吧。”林来溪走上前,双手在他眼前一拂。
贞恒大师闭上了双眼,渐渐停止了呼吸。
其实他还有救,内伤虽然严重,但还能救得回来。
然而林来溪帮他合上眼睛,他就直接圆寂了。
直到最后,也没人知道他说的蓝天是什么意思。
是初次见那个名叫苏蓉女子的天蓝,还是报仇成功时的天蓝?
这样一个传奇人物,这样一位冠绝古今的宗师,就这样彻底离去了。
他死于无耻,死于整个武界的无耻。
他也死于背叛,死于朋友和师兄弟的背叛。
然而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也没恨过这些背叛他的人。
他只恨那些害死他爱人的人。
他很像林峰,自己受到的伤害不当回事,只把在乎的人受到的一切当成自己所遭受的。
只可惜这样一个武者,没能寿终正寝,不然谁也不知道他能在武学上走到何种地步。
如何评价贞恒大师?
他是一位善人?但他手上有过无数人命,他也从来恩怨分明。
他是一位恶人?但他在做住持的时候,帮助了很多普通人。
落平沙埋过忠骨,也埋过匪徒。
如今又多了一位僧人。
一位胜似活佛的僧人。
然而千百年后,谁又能记得这个地方,谁又能再记得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呢?
什么样的英雄,死后都不过化成一抔黄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