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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祈奕出得门来,却并不外出,返身回了梧桐苑,只因祈奕早已知之,展昭已经跟包大人约定,将在夤夜再带陈琳进城,以免有心人洞察天机。
回头却说八贤王见了李娘娘,心中顿时惶恐,狸猫换太子一案,当年先皇因为太子年幼,刘后势大压下了,如今时隔二十年,就是八贤王陈琳也不能证明圣上就是李娘娘之子,亲手经历狸猫怀太子当事人寇珠已死,只剩下郭槐能够证明李娘娘冤枉,以八贤王对郭槐了解,郭槐就是自己死,也不会牵扯刘后,包拯纵然铁面恐怕也是无可奈何。除此之外,八贤王想着整个南清宫冒认圣上二十年,这可是欺君大罪,祸及九族。面对李太后竟然一时难以开口,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恐惧:“皇嫂这些年受苦了,都怪本王无能,当年不能挺身而出,替娘娘主持公道,平冤昭雪,请皇嫂恕罪。”
说这话竟然跪下了。
李娘娘闻言顿时泪如雨下,也跪下了:“王爷何出此言,若非王爷当年长仗义相救,我的皇儿也活不到今日,哀家也早就葬身火海了。王爷活命之恩,天高地厚,哀家感恩尚且不及,怎么怪罪王爷!只是哀家蒙冤二十年,苦苦煎熬二十载,这天大的冤枉,还要依赖王爷挺身而出主持公道才是。”
八贤王闻言一时心如刀绞,论理,他应该主持公道,还李娘娘儿子与公道,可是是人都有软肋,都会害怕,他当初救下太子苦心栽培,还给先皇,乃是一片丹心,日月可鉴,可是这欺君大罪,他实难承担,他自己获罪不得已,岂能忍心妻儿获罪?一时左右为难,天人交战,悲怆出声:“皇嫂?皇嫂!本王......”
李娘娘涕泪纵横:“王爷,这段骇人听闻宫廷奇案,若无王爷擎天保驾仗义执言,哀家将会冤沉海底,圣上身世也会成为千古之谜,王爷,皇嫂恳求你替哀家主持公道!替哀家寻回儿子!”
八贤王闻言愕然:“寻回儿子?皇嫂已经知道当初太子今所在吗?”
李娘娘断然点头:“是的,当年哀家在冷宫遭受刘氏迫害,痛不欲生,了无生意。恰逢守缺太子拜宫,十岁的太子与哀家甚为投缘,哀家便将圣上钦此蟠龙佩赠与太子,不想竟然招致刘后迫害,刘氏与郭槐定下计谋,借着八月十五庆贺之机火焚冷宫,意欲烧死哀家,永绝后患。”
八贤王点头:“这些我都知道了,我们以为娘娘罹难,王妃更是哭了好久,我们在府中佛堂替娘娘供奉了无字牌位,让娘娘享受香火佛音,早升极乐!”
李娘娘闻言直点头:“你们夫妻都是福德双全之人,此乃社稷之福!”
八贤王摇头:“皇嫂夸奖了,本王愧不敢当,只不知皇嫂如何脱困逃生?”
李娘娘抹抹泪眼道:“是寇珠,金华宫宫人寇珠夤夜前来报信,要我逃命,只是哀家已经生无可恋,预备坦然受死。寇珠无奈之下,告知哀家,说当年太子没死,她跟陈琳一起将太子救了,十年养在南清宫,被贤爷收为义子,如今又被圣上人为养子,回到宫廷成了守缺太子。哀家闻讯喜之欲狂,本当要去先皇面前鸣冤,只可惜贱妃势大,已经派人围住了冷宫,截断了哀家生路,紧急关头,余中想了个掉包计,哀家这才乘乱跳水逃走,初时隐藏在余中家中,不料后来余中又被郭槐害死,并派了官兵大肆搜捕余中家人,哀家不得已,只好逃出京城,起初靠变卖饰物为生,后来钱财荡尽,乞讨为生,身染重病,这才碰见白家人。”
包公见李娘娘悲痛异常,劝慰道:“娘娘如今已经苦尽甘来,可见人间自有公论。”
公孙先生也道:“太子进了南清宫,太后做了白姑娘义母,可见缘分奇妙,这也是冥冥中自有定数吧,所以太后娘娘直管宽心,有贤爷做主,大人出力,必定会还娘娘一个公道!”
李娘娘和泪额首:“承蒙先生吉言!”
八贤王至此不得不承认仁宗皇帝就是当年太子,只是顾虑重重:“皇嫂冤屈二十年,理当即刻还朝,母子团圆,接受百官朝贺,只是......”
包公言道:“贤爷是不是觉得此事难以向圣上开口?”
八贤王沉重点头:“然也,时隔二十年,证据湮灭,空口无凭,想要平反,何其艰难!”
包公道:“只要贤爷肯挺身而出,本府纵然乌纱不要,也要替太后娘娘讨回公道!”
八贤王摇头:“包拯直说要本王主持公道,只是此案一旦揭破,本王就是欺君大罪,祸及九族,届时本御性命尚且不保,还如何提皇嫂主持公道呢!”
包公厉声道:“王爷此言差矣,王爷乃是临危不惧,忠心护主,乃是赤胆忠心大功臣,应该名垂千古才是,罪从何来?”
李娘娘一声赞:“包卿说得好,贤爷保护了大宋朝皇嗣帝脉,乃是护国功臣,何罪之有!'
八贤王闻言红了眼圈:“得皇嫂如此评判,本御纵死亦无憾了!”
包公抱拳掷地有声:“王爷放心,公道自在人心,好人定有天佑,奸佞恶徒必受惩罚。”
八贤王心头虽然轻松不少,依旧心情沉重:“话虽如此,热非草木,圣上至诚至孝,他一直以为狄王妃是他生母,以为刘后是为慈祥养母,这些年敬爱养母日日问安,孝敬生母时时垂询,自他登基以来,一直以仁孝教化万民,治理天下。如今忽然却说他敬重养母就是仇人,他自己则成了认贼作母不仁不孝人,置生母不顾二十载,我真担心,他会无法承受,也怕他难以决断!”
李太后冷声道:“贤爷是说,刘氏势大,又有养育之恩,我那孩儿恐怕不肯认我,更不能处置刘氏?”
八贤王点头:“圣上仁孝,一旦真相大白,岂能不认皇嫂?孤王就怕他陷入两难,毕竟圣上与刘后母子相称十余载。本王担心有二,一来此桩案子涉及宫廷丑闻,一旦掀翻,难以向天下臣民备述。二来,刘后虽是后宫女流,却把持朝政多年,身边也有不少党羽,本王实在担心,倘若刘氏狗急跳墙,祸起萧墙,如何了得?”
李娘娘一时心痛难忍,语音哽咽:“哀家也并非一定要返朝谋求荣华富贵,只是我那可怜我那皇儿自落不曾睁眼地就离了娘怀,距今二十年了,我这个娘与他只有冷宫之中匆匆一面之缘,哀家死了也不甘心啊!这些年我是日盼夜盼,就想着只要活着再见皇儿一面,纵然死了,也闭眼了。就这样我日思夜想哭着熬着,哭干眼泪,哭瞎了眼睛。想当年皇儿游冷宫之时,十分同情哀家遭遇,曾经与哀家言道,说他将来登基,必定为哀家主持公道,伸冤平反,替哀家寻回儿子。如今哀家就想亲见皇儿一面,把哀家冤屈当面相告,或许上天垂怜,哀家就此得报冤仇了!”
八贤王忙摆手:“万万不可,皇上这些年一直自以为出自南清宫,对刘后甚为敬重,若闻此骇人听闻之秘事,必定会震惊万分,也不知道会作何反应。或是悲痛难当,伤及龙体,或许六神无主,一时气愤,说出不孝之言,做出不孝之事,忤逆皇嫂,使皇嫂痛上加痛,岂不悔之晚矣!”
李娘娘之心再次悬起:“王爷是说皇儿或许会拒绝相认?”
八贤爷点头道:“不无可能啊,毕竟时隔二十年,皇嫂眼下空口无凭纵有金丸,也只能证明皇嫂却是先皇嫔妃,皇上一时之间必定难以接受。再者本御也怕一着不慎,伤及国本啊!”
李后吃惊声音也颤抖了:“贤爷是说怕她再施毒计谋害皇儿?”
八贤王点头:“以刘后心机狠毒,垂帘听政十余年,树大根深,不得不防!所以本御之意,须得从长计议,详尽查探,周密安排,务必一击而中,否则后患无穷!”
包公耿介之人,闻言摇头驳道:“下官以为王爷所虑不足为惧,皇上天纵英明,只要太后与他母子见面细说端详,纵然皇上一时难以接受,也会回想从前从相关人等身上细查究竟。这样可以起到打草惊蛇之效,恶人心惊必会盲动遮掩,届时必定会露出破绽。下官正好寻机搜罗证据,务必人证物证俱全。
下官猜测,皇上必定会向贤爷查询此事,贤爷届时只需对皇上说出真像,并请旨由下官负责审讯。那时本府有圣旨在手,就可以审讯郭槐,只要郭槐口供在手,刘后就会原形毕露,罪恶昭彰于世,试问满朝文武谁会为了一个恶贯满盈之人而反叛贤明君主?届时李后娘娘则可沉冤得雪,奉迎还朝,安享天伦,母仪天下!”
八贤王见包拯义正词严,掷地有声,不由汗颜:“本王胆略不如包卿远矣!”
这一句慌得包公纳头拜倒:“王爷谬赞,包拯愧不敢当。王爷赤胆忠心,国之柱石,国家命脉,社稷正统全仗王爷一肩担当。包拯一介腐儒,侥幸得蒙天子卓拔,岂敢与王爷并论?”
八贤王闻言甚是畅意,一时间雄心振奋:“依包卿之意,下一步该何如何施为?”
包公言道:“本府所记不差,圣上自大婚,每逢崔府君生日都会道相国寺上香,以求子嗣,今年定然也会前往,我们不如就在六月初六让太后与圣上母子相会,王爷以为如何?”
八贤王点头:“嗯,本王以为可行,皇嫂您看?”
李娘娘闻言泪水肆意:“一切但凭王爷包卿做主了!”
公孙先生一旁劝导:“娘娘得见圣上乃是喜事,还请娘娘切勿悲伤过度,以免影响疗效。”
李娘娘闻言直点头:“恩恩,哀家一切听先生。”
她一边说着一边抹泪,却是如何也擦拭不干净。
回头却说李太后回到梧桐苑,想着即将与儿子见面,只是摸索着金丸喃喃自语,一时哭一时笑,恰似摩挲着亲生儿子了。
祈奕知道太后这是高兴,遂一边替太后擦手洗面一边去安慰:“干娘悠着点呢,以后高兴的事情好多着呢!”
李后时而扭开金丸,夜明珠灿灿光华,熠熠生辉,满室光明犹如白昼。祈奕见之急忙一把按住:“干娘,如今府中只剩下王朝马汉两员战将,其余都是文弱妇孺,陷空岛两名护卫又不能进入开封府,可谓府内空虚,似这等宝贝,您还是收藏起来好,免得宵小觊觎,多生事端。”
李娘娘嗤笑:“你这个丫头,这开封府犹如铜墙铁壁,怕什么呢!”
祈奕忙道:“小心小心驶得万年船,今日义兄又不在,还是。”祈奕尚未说完,李后就笑眯眯直点头:“好,好,好听,听公主吩咐吧!”
祈奕私心当然想当当公主耍耍威风过过瘾啊,至少等他日当了公主,一定要到庞家去走一趟,让他们阖府三拜九叩,磕破他们庞家满门脑门壳子,妈的鬼,把当日白玉衡与玉瑞所屈辱找回来。
可是,如今毕竟尚未真相大白,一切尚未定论,瞎婆可以说着玩,祈奕可不敢托大,脸颊搁在李后胳膊上蹭蹭:“知道娘心疼我,嘿嘿,不瞒干娘,孩儿蛮想过过公主瘾呢,也好尝尝仗势欺人滋味。可是话说回来,这公主不公主,还得看圣上意思呢,我朝异姓公主少之又少呢。孩儿的意思,圣上届时若不提,娘您就别勉强啊,圣上毕竟是一国之君,一言九鼎,有他的威严与体面。”
李太后笑盈盈指戳祈奕脑门:“你这个丫头一向精明,今儿这么老实呢,人家受封都要三辞三请呢,就你,这样实诚!”
祈奕嘻嘻笑:“孩儿知道娘是真心实意待孩儿好,再说哪有跟自个娘客气呢!”
李后闻听乐呵呵合不拢嘴:“这话说得好,娘爱听!"
却说祈奕原本想等着白玉堂来传陈琳情况,却不料子时过了尚无消息,母女们只得睡下了。却不了隔日早起,祈奕预备起身,伺候李后梳洗穿戴,直觉浑身酸软无力,脑袋疼痛难当,如遭重锤,挣扎着去看李后,却见李后也正醒来,满脸痛楚,忙问:“娘啊,您可是哪里不舒服?”
李后言道:“娘头疼得紧!”
祈奕扶着墙根儿出门去斟茶水,庭院不见一个服侍人等,忙着大声喝令一声:“人来,上茶!”
过了半晌,夏荷冬雪两丫头方才摇摇摆摆,弱风扶柳一般来至客厅:“小,少爷,对不起,睡蒙了,起晚了,奴婢们这就去烧水去。”
祈奕见他们也是歪三倒四,心中惊讶不止:“你们这还是什么态度,什么时辰了,这才起身?”
冬雪夏荷急忙跪倒,其实腿软下跌到了,夏荷打头言道:“少爷息怒,也不知怎地,昨个睡下还好好的,今个早起却头疼如裂,起不来身。”
冬雪见祈奕看她也直点头:“奴婢也是!”
祈奕闻言顿时心头警铃大作,一是惊吓,浑然忘记了身上不适,慌忙来至内室,急问瞎婆李后:“娘啊,您快些摸摸金丸,看看在世不在?”
李后闻言一惊,忙拿手按,笑道:“尚在呢!”
祈奕松口气直扶胸口:“这就好!”
李后听她话中有异,忙问:“出了何事?”
祈奕摸摸额头:“娘啊,您说真奇怪啊,我们这梧桐苑不仅我们娘儿们睡梦伤了风头疼,就连夏荷冬雪也是一般,其余几人也没起身,估计也是一般,您说怪不怪,生病也一起啊!不行,头疼得紧,您等着啊,我去寻公孙先生来给您瞧瞧,您可不能病啊!”
李后娘娘起先尚未经心,结果祈奕这一番自言自语倒把李后吓着了,不由心神一凛,慌忙摸出金丸一扭,顿时吓呆了,浑身冷汗淋淋。
你道如何?
原来金丸竟然扭不开了,李后顿时惊叫,如泣似哭:“不好,衡儿,快请包大人,为娘金丸被掉包了!”
金丸掉包?
短短四字可把祈奕吓得够呛,一时间只觉得腿脚不是自个了,忙着抢过金丸来使劲儿旋扭,只可惜,那金丸却纹丝不动。祈奕如失魂魄,一阵风般飞奔出房,来至公孙先生书斋。其实公孙先生正在收拾案几,祈奕不敢三七二十一,飞扑上前,一把拉住:“不得了了,我娘不好了!”
公孙先生闻言手一哆嗦:“如何不好,你说清楚?”
祈奕一边拖着公孙先生一边急急言道:“都不好了,我娘一夜睡醒,头疼如裂,我也是,所有梧桐苑人员全体头疼,这且不要紧,最最重要,要命的是,我娘身份证明,金丸不见了,不是,是被掉包了!”
这话出口,公孙先生也镇不住了,惊叫失声:“什么?这还了得!”只因被祈奕拖着疯跑,不能脱身,遂回头大叫:“来人啊,快请包大人,梧桐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