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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知送走秦纮, 想着自己这些天或许还能将织布机推出来,这里壮劳力多,她又继父让军人帮忙耕种, 平日家中农活应该不会很重,妇人们应该很乐意纺纱织布、养牲口增加收益吧?谢知在这时代待得越久,越了解这个时代底层百姓的想法,他们并不在乎劳动有多苦, 他们只希望自己经过艰苦劳作后能填饱肚子。
谢知轻舒一口气, 是啊, 填饱肚子。多么简单的愿望, 然而就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 这个时代都没法满足,因为地里出产的粮食实在太有限。谢知现在农事研究的重点已经不是引进新作物, 毕竟她所知道的大部分粮食作物都在南北美洲, 她现在尽量的重点如何将先进的精细耕作理念引入现时代了。
在人手有限的条件,最大规模的种植好每一亩土地, 才是提高生活品质的最好法子。想到自己以后死遁,就再也无法由上至下的进行农业改革, 谢知这几天就尽量把自己知道的农业常识都记录下来, 以后这些书无论是落在拓跋曜还是秦家、谢家手里, 他们都可以把这些法子推广开。
谢兰因看着女儿一丝不苟的写农书, 心中不是没有怀疑,阿菀并没有干过农活,这辈子最辛苦的一次农活就是在地里摘了半天的棉花, 那一次她还在床上休息好多天才缓过来,农活的经验并不是想就能想出来的?她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知识的?谢兰因无数次想问女儿,可每次看到女儿写农书时认真的神色,她到嘴的问话又咽了下去,问了又有何意义?反正阿菀是她女儿就够了。
谢知也不是迟钝的人,她能感觉到家人的体贴,也正是这份体贴,让谢知觉得自己很幸运,即使古代跟现代完全不能比,她能遇到这么好的家人她也满足了。
魏国除了太武皇帝信道灭佛外,历代皇帝基本都崇佛,拓跋曜并无明显的宗教信仰,但他也不打压佛道两家,他自己也对两家的经文知之甚深。谢知本以为怀荒这里也跟长安一样,佛庙道观遍地,但是没想到这里佛庙道观只有寥寥几家,而且大部分在城外,土地庙是唯一在城中的道观。当地邑人更相信的是占卜和巫术,还有就是靠铸金人测凶吉。
谢兰因说:“你大人出征前也让人铸金人,成功后才带着士兵们南下。”
谢知一直以为魏国只有在立皇后时才铸金人,没想大人出征前都要铸金人,她讶然道:“如果不成功,大人就不出兵了?”
谢兰因摇头:“当然不可能,但他肯定会更谨慎。”
谢知好奇的问:“阿娘,你见过几次铸金人?都成功了吗?”
谢兰因说:“我见过三次,就你大人这一次成功,别的两次都失败。”
“铸金人失败率这么高?”谢知微微吃惊,“难怪魏国用这法子来选皇后。”他们就是不想立后吧?谢知说着便笑了,“阿娘你说后宫要是两人同时铸金人成功,他们会立两个皇后吗?”后宫宫妃铸金人往往是群体活动,会不会有人同时铸金人成功?
谢兰因道:“当然不会,皇后怎么可能有两个?我想就算有两人成功,对外也只可能说只有一个人成功。”
谢知一想也是,宫里到底立谁为皇后,最后看的还不是皇帝和太皇太后的意志吗?
谢兰因指着女儿的红手串打趣说:“你是不入宫,要是入宫的话,你铸金人肯定会成功,连祭红都被你一次烧成功,你铸金人怎么可能不成功?”
谢知手上的艳若朱霞的手串其实是瓷珠,是极为难得的祭红色。谢知嫌玉镯子带着不方便,她现在年纪又驾驭不了玉器,故她从来不戴玉镯子。珍珠手链也不戴,现在珍珠采集是要人命填的,谢知除了让人做几颗假珠子外,并无珍珠手链。
瓷珠手串还是小叔送给自己的,他给自己和小婶烧了一窑瓷首饰,从头簪、耳铛到手串都用,不过谢洵没有烧奢侈的祭红,而是普通的白釉,釉下描绘了一些彩绘。拓跋曜见谢知把一串不值钱的瓷珠当宝贝,日日夜夜戴在手上,就命匠人给谢知烧制祭红珠。
本来釉瓷就极难烧制,素有十窑九不成的说法,祭红更是难上加难,往往几十窑、上百窑都不成,每次烧制祭红都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所以拓跋家历代皇帝都没提过让官窑烧制祭红。拓跋曜自己行事节俭,也没有任何烧钱的癖好,给自己打造的寝陵都是历代皇帝中最简单的,唯独对谢知偏爱,她要什么给什么,见她如此喜爱瓷首饰,就下令将作监烧祭红给她赏玩。
将作监都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以为自己怎么都要烧个三五年才出成品,却没想到这次祭红烧制的格外顺利,一窑祭红瓷器、一窑祭红的瓷珠首饰,顺顺当当的烧出来,原料一点都没有浪费。当将作监欢天喜地的把祭红瓷奉上时,连拓跋曜就忍不住夸谢知有福气。甚至拓跋曜当时就想,阿菀烧祭红都如此有福气,将来铸金人肯定会成功。
谢知一开始并不知道拓跋曜要烧祭红,她要知道,肯定会阻止拓跋曜的,见官窑居然这么顺利把祭红瓷烧制出来,她心里也松了一大口气,虽然祭红烧制贵了些,可只要没失败,谢知都能接受。毕竟奢侈品,跟一次次烧制不成功的奢侈品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自拓跋曜给她烧了祭红珠后,她最惯用的首饰就是这串珠串,几乎片刻不离身。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拓跋曜赏谢知祭红瓷的事后宫嫔妃也知道的,不少宫妃仗着自己受宠想让拓跋曜也给自己烧制一窑,可惜都被拓跋曜毫不留情的拒绝,并且痛斥她们一顿。
后来太皇太后寿诞,拓跋曜想给大母烧一窑祭红瓷作为生辰贺礼,没想将作监连烧五次都没成功,气得拓跋曜大怒,差点杀了将作监主事,还是太皇太后免了主事的罪责,也不让拓跋曜在浪费财力物力烧制祭红瓷。谢知听说这件事后,立刻将自己所有祭红瓷奉给太皇太后,自己只留一串手串。她的善解人意得来拓跋曜的夸奖,却让太皇太后震怒。
崔太皇太后何等高傲,岂会要谢知用过的东西?再说谢知烧两窑,两窑都成功,她烧了五窑都失败,她送祭红瓷过来,不是打自己脸吗?崔太皇太后毫不犹豫的让人退回去,要不是她涵养够好,她真想让人把祭红瓷都砸了。也是崔太皇太后这次毫不留情的打脸,让宫内外都看清太皇太后对谢知溢于言表的厌恶。拓跋曜心疼谢知受委屈,又不好当众跟太皇太后翻脸,只能暗中又送一匣子红宝石过来,让谢知串手串戴。
谢知说:“那是碰巧,祭红本来就难烧制。”她也没想到拓跋曜给自己烧制祭红会这么顺利。
谢兰因不屑一笑:“她崔氏本来就是宫奴出生,也是运气够好,才爬到了今天位置,本就名不正言不顺,还想得祭红,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本来谢兰因也不会这么刻薄,但她狠毒了拓跋曜祖孙,心里替女儿委屈,才如此评价崔氏。谢兰因是被萧赜从正门迎入皇宫的皇后,对崔太皇太后这种扶正的小妾有天然的鄙视。
谢知明白母亲是因为自己而对太皇太后有偏见,她也没多说什么,远近亲疏她还是知道的,只要母亲开心,让自己跟她一起骂太皇太后都行。但崔太皇太后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固然有幸运的一面,但最大的还是靠她自己的实力,她当太后时才二十出头,要没实力,一个才刚大学毕业年纪的女孩子怎么在朝堂中立足?又怎么能压制成年的儿子,从他手上再次夺取权利?
谢兰因说:“不过现在都过去了,以后拓跋家的事跟我们无关。”
谢知颔首道:“对,都过去了。”
因怀荒这里道观信众不多,谢兰因、谢知达到道观时,观主将观门都关上,只招待母女两人。谢知饶有兴致的跟观主讨论了半天道教典籍,让观主对她惊为天人,要不是她还记得谢知的身份,差点就要怂恿谢知来观中做女冠讲道。
谢兰因见两人聊得热火朝天,心中暗暗摇头,她看拓跋曜每一处都不顺眼,唯独支持他禁阿菀看道经,要没他及时阻止女儿钻研道经,谢兰因真怕女儿现在真出家女冠了。
等秦纮赶来接谢知时,就见谢知站在正厅进香,因来道观进香,谢知穿了一身素雅的道袍,她背对自己而立,纤柔娉婷,周身似烟霞笼罩,仿若谪仙。秦纮不由自主的上前了几步,他似有一种阿菀即将离开的错觉,在浓郁的真降香中秦纮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暗香,香味同阿菀昨日给他的丝帕上香味一模一样,秦纮下意识的伸手——
“五哥。”谢知进完香,感觉身后有人,回头见秦纮沉默的站在自己身后,不由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秦纮手理所当然的搭在她手臂上,扶她起来:“我来接你跟母亲回家。”
谢知问:“你公务忙完了?”
“忙完了。”秦纮环顾四周,“母亲呢?”
“她走的有些累了,在后院休息。”谢知说。
秦纮温声道:“那你也要不要先休息一会?”
“不用了,我不累,阿娘也该出来了。”谢知摇头说,抬手轻捋鬓发,露出她那串祭红珠。
秦纮也从丘穆陵氏的信件中得知这串手串的来源,他目光微暗,但还是一声不吭的送两人回家。
谢知同观主谈了大半天道经,得到了观主的好感,就有更多的理由去道观了,她还时常自己去道观同观主聊天,谢家众人都知道谢知信道,对她时常去道观也不奇怪。谢知借着同观主聊天的机会,暗中跟甲一伯伯接头,知道他已经抓了不少柔然流寇,心中大定,不管将来有多难走,起码现在每一步都走得很成功。
因谢知自觉马上要离开,加大了推广纺纱织布机的力度。此地虽然种棉花的人不多,但种苎麻的人很多,还有养羊,谢知的纺纱机可以纺织棉麻和羊毛,织布机虽不能纺织羊毛布,但谢知会织毛线。
虽然她只会织最普通的帽子和围巾,但是灵巧的劳动妇女还是在她的指导下想出了羊毛袜和羊毛衫的织法,很快军屯里的妇人闲暇时就爱带着棒针毛线,给全家织毛衣。这种久违的场景让谢知甚是怀念。当年她上学时,就有很多妈妈在学校门口,一边等孩子下课,一边织毛衣的。
谢知连续给的占城稻笔记,和她推广的纺纱织布机,让郭良对她刮目相看,心中惋惜谢娘子身份太敏感,不然由这么一位主母,秦家可以再兴旺三代。
作者有话要说:嗯,下章就要真正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