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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珍跟吴英玉在厨房里洗碗, 江珠站在厨房门口啃苹果,边啃边打量干活的吴英玉, 心想:到底是农村妇女,跟家里的小保姆似的, 干活挺麻利。
江家的小保姆过年放假回家了,家务活都由江奶奶接管了,江珍过来就搭把手, 替换一下老母亲。
江珠除了上班, 就是回来挑剔小保姆, 有时候连她儿子都看不过眼,要说她两句。
她眼里父母兄弟都在其次,视儿子为眼珠子,旁人说几句她早闹起来了, 唯独儿子的话能忍下来。
江珍边洗碗边跟吴英玉闲聊:“你们这次回来能住几天吧?四弟有几天假期啊?”
吴英玉把筷子淘干净, 放进漏篮里沥水:“好像有四五天吧。”
江珍高兴起来:“那正好你们多住几天陪陪爸妈, 让小智跟小康带着你们娘几个在城里转转。”又有点歉意的说:“我明后天就要上班了, 单位事多,没办法陪你们转了。”
江珠在背后阴阳怪气的接话:“大姐,你随便就支使小康, 难道小康没事干啊?”
江珍面上一阵难堪, 她本来是好心一片, 没想到江珠当面拆台。
吴英玉忙说:“不用不用,小康忙自己的去,我们要是想出去玩, 他爸会带我们出去的。”
外面天寒地冻,她整个冬天跑来跑去,腿都快跑断了,难得安闲下来,巴不得在家里休息几天。
江珍瞪了妹妹一眼,但她不是刁钻的性子,最多也是笑笑:“看我糊涂了,让老四带着你们娘几个转转。”
江珠倒是想说什么,可是江诚跟吴英玉是两口子,她这个大姑姐难道还能拦着弟弟不成。
吃完饭之后,江珍从储藏室里拿出两个甜瓜,切好摆盘,端进客厅给大家吃,另外一盘端进了孩子们的房间。
这时节外面隆冬大雪,甜瓜可是稀罕物,市面上都没有。
江父跟江母都不愿吃,江母说:“刚吃完饭太冰了,我跟你爸年纪大了,冰的东西都不想吃,你们自己吃吧。英玉多吃点,这瓜很甜的。”
“谢谢妈。”吴英玉坐了下来,江诚顺手拿了一块给她。
江珠看在眼里只觉得刺心。她一个军区大院长大的婚姻不顺,半生蹉跎,没想到吴英玉一个农村妇女居然高攀上了她弟弟,她也命太好了。
她嘴角讥诮一笑:“四弟妹没吃过这瓜吧?多吃几块,回去就吃不着了。”
吴英玉笑笑不说话,她来的时候就听江诚叮嘱过,江珠性格古怪,故而不接茬。
江诚可瞧不上她话里带刺,刺自己就罢了,刺自己老婆就不舒服:“尕姐,你当永喜是什么地方这瓜也就冬天吃个稀罕,夏天满大街都是,这两年瓜农不少,家里都是成袋子买。夏天自然成熟的要比这个甜多了。”
江珠心里更加不舒服了,半块瓜扔在桌上:“我头疼,去睡会。”扭身走了。
吴英玉有点不好意思,她才进婆家门,就惹的姑姐不高兴。
江诚笑笑:“没事,她常年头疼呢。”
江母知道自己女儿心眼小,这是见到老四夫妻恩爱不舒服。
她自己婚姻不顺,老大两口子也在外面住,大儿媳妇家是外省的,平日也远着小姑姐,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过完年就带着儿子回娘家去了,还没回来。
江胜在军区有一大摊子事儿要忙,今天抽空回来聚餐,吃了顿饭,跟江诚随便聊了几句就去忙了。
江珍丈夫党绪宁是大学教授,性格绵软,吃饭的时候跟江诚多喝了两杯,坐在沙发上埋头吃瓜解酒。
他们夫妻俩的独生女党玉洁已经毕业工作了,过完年去了男朋友家见未来公婆,今天都没露面。
江母笑笑打圆场:“珠儿就这毛病,你别理她。”
江珍给孩子们送完瓜过来,见江珠已经回房了,心知肚明她这是又不高兴了,过来坐下跟吴英玉闲聊。
江珠回房之后,越想越气,隔壁孩子们玩游戏的笑闹声不断撞击着她的耳膜,让她心烦又恼怒。
她躺在床上竖起耳朵听,半个小时之后,客厅里聊天的声音渐渐热络了起来,江诚聊起自己办案子的经过,党绪宁问东问西,江父也是爽朗大笑……没有了她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 。
她拉过被子把自己埋了进去,像埋进一个深深的不见天日的洞里。
吴英玉初次登门,半日功夫就对公公婆婆熟悉了起来。
江家久未热闹,江父跟一儿一婿聊的兴起,还述说革命家史,讲起了想当年。
这些故事江母听了八百遍,耳朵都起茧子了,跟一女一媳使个眼色,拉着两人回自己房里,从床头柜里拿出个红丝绒的盒子,递给了吴英玉。
“你们结婚的时候,我跟你爸都没去参加婚礼,当时你爸身体有点舒服,在医院里调理,就没告诉你们。这是我跟你爸准备的一点小东西。”
吴英玉打开看时,惊呆了。
盒子里面是一对金灿灿的镯子。
“妈,不行,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吴英玉使劲推辞,江珍作势要拿:“你不要就给我吧,这可是妈拉着我逛了好几个地方挑的花色。我可喜欢了!”
江母在她手上拍了一下:“这是给英玉的,你趁什么热闹呢。”大女儿性格开朗,母女俩才会开玩笑,要是江珠,江母断断不敢说什么。
江珍抱着江母的胳膊直笑:“英玉你瞧瞧,妈这是有了媳妇就不要闺女了。你赶紧拿着吧,不然我可吃醋了。”
吴英玉推脱不过,只好收了:“多谢妈。”
江母心中感慨,不由就湿了眼眶:“老四打小就主意正,这些年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外面,也不知道日子都是怎么过的。我还要谢谢你在他身边照顾他们父子俩。”
小儿子带着媳妇上门,江母见过了他们相处的样子,一颗心彻底落回了肚里。
晚上睡觉的时候,吴英玉把金镯子拿给江诚看:“这是妈今天给我的。”
江诚提起俩镯子掂量了一下:“嘿,还挺重。看来妈对你很满意啊。”他的眼睛里藏着笑意。
次日是个大晴天,吴英玉一大早就起来洗漱,往厨房里去做早饭。
她过去的时候江母已经起床了,正站在灶台前洗米:“怎么不多睡会?”
“在家里也是这时候起,都习惯了。”
其实昨晚江珍跟党绪宁晚上回自己家里去了,看江珠的样子除了吃,家务是不沾手的。吴英玉第一次来婆家,她是自觉惯了的人,不习惯让年迈的婆婆侍候。
婆媳妇俩在灶间做早饭,起先是吴英玉打下手,只是她手快,没几下就抢占了主权,煎炸烹煮很是利索,等大家起床之后,桌上已经摆满了。
江母见她做事井井有条,且做出来的菜味道着实不错,对她就更满意了:“英玉啊,真没看出来你做事这么利索。”
吴英玉笑起来:“妈你不知道,这些事儿我都是做熟了的,大菜做不出来,家常菜也能做一做的,以前我自己开饭馆,下厨掌勺都是我自己,也能冒充半个厨师,后来厂子里事儿多忙起来,才交给下面的人做的。”
她说起这些视作寻常,既无自夸也无自矜,都是随口闲聊的话题。
若是从前畏畏缩缩的吴英玉,大约还真难入了江母的眼,如今的她虽然读书依旧不多,可这些年努力进修,报班学过会计,跟外面的客户以及公商地税都打交道,不知不觉间身上的气质就沉淀了下来,举手投足间都是自信从容。
江母跟小儿媳妇相处,竟是觉得越相处越喜欢。
一顿早饭婆媳俩搭把手亲亲热热做完了,大家起床洗漱,等饭都端上桌了,江珠才上桌。
她昨晚心里不高兴,在床上翻来覆去,后半夜才睡着。饭熟了之后邢康才敲门叫她起床。
端起碗看到桌上菜色丰盛,脸上就带出不高兴:“妈,你这一大早做这么多菜,半夜就起来了吗?”
这话听着是体恤老母亲下厨辛苦,其实却是暗底里挑刺,暗指吴英玉让婆婆侍候。
江母就跟听不懂她说的话一样笑呵呵的:“我哪里会做这么多菜?这都是英玉一早起来做的,我也就在旁边剥个葱蒜打个下手。他爸,你尝尝这鱼。”挟了一筷子鱼肉放进了江父的碗里。
江父吃了一口,很是捧场:“味道真不错!”又自己挟了一筷子鱼。
江珠气鼓鼓低头吃饭,满心的不舒服。她不信邪,一个乡下女人做菜能有多好吃?
也挟了一筷子鱼吃,可能是心里存着事儿,没注意竟然让鱼刺给卡在了嗓子里,张着嘴直喊疼。
一家子都忙起来,有拿醋的有让她吞米饭的,江桃捅了下江智:“哥哥,有没有手电筒?”
江智赶紧回房拿了个手电筒给她,江桃拉住了江珠:“小姑姑你张开嘴我看看?”
江珠就算讨厌这个小丫头,也不由自主张开了嘴。
江桃手电筒照进去,凑过来的几个人都瞧见了颤微微扎在江珠嗓子眼里的那根刺。
江桃二话不说提起她的筷子就伸了进去:“小姑姑你别动!”精准的把那根鱼刺给挟了出来。
有了这段插曲,江珠再挑吴英玉母女的刺就有点不好意思,只能忍着一口气吃完了早饭。
天清气朗,阳光普照,江母催促江诚带着吴英玉娘几个出门去逛逛,吴英玉先就拒绝了。
“妈,我不想出去,就在家陪陪您二老。您要有什么要做的活计我给您做做。”
江诚也不想出去:“妈,我都多久没回来了?孩子们想出去玩,让小智跟杏儿桃儿出去玩,小康要是没事也去玩吧,我在家陪陪您跟爸。”
两口子有致一同的要在家里窝着,江父也很是高兴:“要不咱们父子俩来一盘?”
江诚许久都没陪老父亲下过象棋,当即往窗台边一坐,摆开车马:“来来来,杀一盘。”
他们父子俩去下象棋了,江母也不跟儿媳妇客气:“我柜子里还有个驼毛的褥子,年前保姆洗了就回家去了,也没来得及缝。她别的都还好,这些活儿也做不来,你大姐更是忙的脚不沾地,你会不会做?”
“会做。”吴英玉当即跟着婆婆回房去干活,留下江珠一个人在客厅,既不想跟过去,又觉得醋意满满,这才半天功夫,这乡下女人就笼络住了婆婆,心眼倒是挺多。
江智回房把自己过年收到的压岁钱都拿出来,又去敲妹妹们住着的房间,得到许可之后推门进去,发现姐妹俩也正在数压岁钱。
昨天进门之后,江爷爷江奶奶连同江胜江珍夫妻俩都给了姐妹俩压岁钱,唯独江珠一分钱没给。
“哥哥,你带我们去哪玩啊?”
姐妹俩期待的看着他,江智逗她们俩:“要不去爬山?山上还有座老庙。”
城里有座著名的山,山上有座数百年的大寺,算是古迹,来往参观的人倒是不少。
江桃“嗤”的笑出声:“哥哥,迷信活动好像是中老年人的专利吧?我们去庙里干嘛啊?上香许愿?”
江杏也笑出声:“回头开学别人问起来,你这个假期干嘛去了,我说上庙里拜拜?”
姐妹俩笑的不行,江智也笑起来:“逗你们俩呢。”
正好邢康探头进来,催他们:“你们三个走不走啊?赶紧的,再晚点就买不到电影票了。”
江桃跟江杏顿时欢呼:“要去看电影?快快快!”态度十分积极。
四个孩子欢欢喜喜往外走,客厅沙发上坐着看电视的江珠听到动静扭头去看,邢康当先笑着走出来,还在向俩表妹介绍最近的新电影:“……是香港那边的电影,打的特别带劲。你们去看了就知道了,我保你们喜欢!”
“小康——”她拖长了声音喊了一嗓子。
邢康看到她阴沉沉的脸,笑意就收敛了几分:“妈,我跟小智带妹妹们去玩,晚点就回来了。”
江珠一口血差点吐出来,一句话差点脱口而出:她们是你哪门子的妹妹?
江智是亲侄儿,亲近也正常,可江桃江杏跟江家毫无血缘关系,她这儿子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居然也这么亲热?
邢康也许是知道自己妈说话不中听,也不等江珠再说什么,忙忙催促着表弟妹们出门去了。
没了几个孩子的闹腾,家里安静了下来,俩老卧房里能听到婆媳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客厅朝阳的地方父子俩啪啪啪下着象棋。
一到过年,江父的棋友们都要在家里当吉祥物,等着小辈们上门拜年,平日的休闲活动全部取消,他可是手痒了好几日,尤其还是挂念了许久的小儿子陪着,别提多高兴了,时不时就能听到他爽朗的笑声。
江珠把电视的声音放的极小,电视里正在重播赵本山的《小九老乐》,不时有现场观众哈哈大笑,可是江珠却觉得一点也不好笑。
她疑心烧锅炉的过年消极怠工,总觉得今天的供暖出了问题,客厅里怪冷的。过去摸摸暖气片,明明很是烫手,可她就是觉得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冷。
说不出的冷,冷到了心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习惯性求预收,宝宝们加个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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