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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刚亮，才泛起鱼肚白，燕文墨便去找杨锦，说她想见顾寒声，对于燕文墨的恳求，杨锦没有拒绝，反而直接带她出了小世界。
燕文墨没想到她再次见到顾寒声时，对方会这般的狼狈，狼狈到浑身是伤，是血，连衣衫都破的不成样子。
他的头发散乱着，手上，胳膊上，甚至大腿上都是深可见骨的伤口， 可即便如此，他仍发疯般的攻打那依旧运转的阵法，像是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似乎是察觉到了燕文墨看来的目光，顾寒声原本疯狂的表情凝了凝，而后缓缓停止了原本进攻的动作，他似松了口气一般，定定的站在原地，看着燕文墨愕然的模样满是欣喜。
她没事儿，她还活着，这般想着，顾寒声喜出望外的向前进一步，准备去找燕文墨，却在看到燕文墨身后突然出现的杨锦时，呆在原地，心凉的彻底。
燕文墨迟疑的看着面前衣衫褴褛浑身是伤的顾寒声，将目光看向杨锦。
杨锦只是打了个响指，那顾寒声拼尽全力也无法攻破的阵法便瞬间消解，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当阵法消失，燕文墨走到顾寒声面前，看着他浑身是伤的模样，伸手，温柔微笑道：
“让我给你疗伤，好吗？！”
顾寒声近乎慌乱和手足无措的看着面前的燕文墨，觉得此时的她像极了前世初见时给自己包扎伤口的颜清霜。
那时的她，也是这般问自己，而自己也如今天一般，像是一个浑身是伤的…狼。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明明也很怕，可她还是固执的给自己的伤口抹上膏药，裹上布条。
那担心且心疼的眼神，即便是如今，他也无法忘却。
从没人关心他是否受伤！也没人关心他是否需要包扎伤口！
他们只看到了自己的强大，自己的实力，自己能斩妖除魔，只有她，看到了自己的伤痕累累。
这么多年，唯一一个看到自己委屈，觉得自己也是普通人，需要爱，需要关心的人，他怎么可能放弃？！他如何放弃？！他…只能放弃。
汹涌的灵力顺着燕文墨的手渡到顾寒声的体内，那灵力顺着他的经脉流转，默默的愈合着他的所有伤口。
除却刚刚因为攻击阵法而受的伤，还有之前被封印时，红莲业火焚身而受的伤，以及用朔回镜时空穿梭时，空间和天道留的伤，甚至是此前斩妖除魔，封印蚩尤留下的那些伤口。
她像是一个耐心的修补者，一点一点的修补着他身上，心上，包括灵魂里的所有伤口，让他们结疤，消失，仿佛从未出现。
顾寒声看着温和给自己疗伤的燕文墨，看的极其认真，仿佛他若是少看了一眼，她就会消失一样认真。
也的确会消失，因为杨锦来了，虽说他之前说过，他不怕杨锦，可杨锦的实力，着实不是他能抵挡的过得，所以，再怎么逃避，也似乎该结束了。
当顾寒声体内最后一点浊气被排出体外之后，燕文墨下意识要收回手，顾寒声不由分说的一把拉住，不舍的看着她，开口道：
“我…该走了，我得离开你，离开很久很久很久，可能不会再见了，你…会恨我吗？！”
燕文墨一愣，而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会。
杨锦在带燕文墨来看顾寒声之前，告诉了燕文墨顾寒声的身份，所以，对于他说自己离开这点，燕文墨并不觉得意外。
杨锦告诉她，因为顾寒声封印蚩尤千年，阻止蚩尤为祸人间千年，且这千年里，也是一直在斩妖除魔，救济苍生，他的功德足以让他飞升成神。
但因为蚩尤未死，他的任务未完成，所以自然无法飞升，故而，他只能就在人间漂泊逗留。
若是没有遇到颜清霜，他在人间再呆的一两千年，他体内的蚩尤会因为神魂衰弱而消失，他还是会飞升，成为神。
可他偏偏遇到了颜清霜，偏偏颜清霜又是他的情劫，偏偏颜清霜因为爱上他且与他成亲，犯了诱神堕落的罪名。
这也就导致天劫惩罚她和颜家全族，让她们死无葬身之处，而这，也让他坠入魔道，受千年烈火焚身之苦。
所以说，若是没有颜清霜，他就不会遭遇这一切，他早就该成为那高高在上的神，为天下百姓除魔卫道，救济苍生，得百姓香火供奉。
而非跟如今一样，人不人，鬼不鬼，神不神，魔不魔。
这一切是颜清霜造成的，所以，燕文墨为了消除其中的因果，就要渡他成神，渡他飞升，让他回到他本该存在的位置，而非在人间继续逗留。
他待在人间太久了，这对他，对天界，对整个人间来说，都不是好事。
大家都需要他，都期盼着他回归神位，所以，他不能继续再待下去，因为那灭世之劫，即将到来。
燕文墨想到此处，伸手摸着顾寒声的脸，神色认真且温和说道：
“你有你的责任，你有你的抱负，你有你的职责。顾寒声，不要逃，不要留恋，要往前走，勇敢一些，往前走，前面还有人等你”
顾寒声看着燕文墨那满是认真的表情，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手心，固执的摇了摇头。
冰凉的泪水滴在燕文墨的手背上，留下一片温润。燕文墨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内心的酸涩，规劝道：
“他们需要你，天下苍生也需要你，我们都需要你，不要任性，好吗？！”
顾寒声依旧摇头，他死死抓住燕文墨的手，许是怕她看到自己的眼泪，所以他低下头去，哽咽道：
“我不走，我不想走，霜儿，我不想走，我想留下来，我要陪着你，我不想走…”
他一遍一遍的说着，倾诉着，告诉燕文墨，他不想离开，不想离开她。
那眼泪大颗大颗的从他脸上落下，落在草地上，像是个绝望的孩子，祈求着亲人的安抚。
燕文墨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她强压下内心里莫名其妙出现的的古怪情绪，试探性的问道：
“就当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世间万物，放下过去，往前走，好不好？！！”
可顾寒声还是摇头，固执的拒绝她的所有提议。
燕文墨看着他依旧抗拒的模样，心里有些难过，明明顾寒声才是一切的导火索，可她似乎也没办法恨他。
哪怕她明明知道，若非顾寒声将自己的记忆和蚩尤的神魂转移给迟未明，颜家也不至于被迟未明所灭。
可也正是因为那些记忆，迟未明才没有对自己痛下杀手，否则，以迟未明的性格，她…怕是要死一万次。
无法爱，因为他是导致颜家被灭族的导火索，也无法恨，因为他的记忆让迟未明留她一命，让她活了下来。
而顾寒声，他一直以为自己能逃过天命，可天命仿佛是给他开了个玩笑，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最初。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什么都改变不了，也什么都无法阻止。
他还是会飞升，还是会离开，还是会成神，哪怕他本就不屑成神。
神有什么好的呢？！永生永世的孤寂，长生不老的寂寞，还有那斩妖除魔的任务和维护人间的宿命。
这些哪里比得上…比得上她的笑，她的关心，她的温柔，她给予的痛。
为何是他呢？！为何偏偏是他呢？！为何不是别人，反而是他呢？！他真的不懂。
见顾寒声不为所动，燕文墨没办法，她闭了闭眼，而后她的手轻轻一握，浓郁的兰花香气瞬间爆出，也让顾寒声哭泣的动作顿了顿，！瞬间晕倒。
燕文墨看着躺在地上熟睡的人，神色温柔而怜悯，她替他整理了下仪容，用的法术给他换了新衣，轻轻俯身吻了下他的脸颊，低声开口道：
“再见，顾寒声”
恰在此时，一滴眼泪，顺着顾寒声紧闭的眼睛，缓缓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