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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冬日,一行人围立在别墅里的游泳池前,“噗通”一声,方柏树将谢拾踢下水。
幽幽的阳光照射在池水上,并不能让池水多一分一毫的温暖,空气中阵阵微风,反而让池子里站立的人刺骨寒冷。
再次“噗通”一声,池水飞溅,旁边的工作人员躲了开去,谢拾咬牙从深浅及腰的池子里爬起来,再一次念着烂熟于心的台词:“她跟你在一起根本不幸福,你什么都不懂!如果你想要真正的成长,就应该放手!”
尽管冷的要发抖,但谢拾依然坚持,表情很到位。
方柏树挑起眉,说:“是吗?至少……”他转头对导演道:“不好意思,我台词忘了。不如再来一遍?”
谢拾盯着他,眼中闪过一抹冷意,这已经是第五次了,他没想到方柏树耍这样幼稚的手段,可偏偏他为了过这场戏,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陪方柏树折腾。
书中描写这场戏,是男主角和男二号激烈争斗中,男主角不小心将男二号踢下水中,可方柏树怎么肯放过这个报复他的机会,每一次都狠狠踹向他的腰间,伤口遇见冰冷的水,更是痛到麻木。
冬天池水寒冷刺骨倒不算什么,伤口也更不算什么,上辈子他在娱乐圈底层爬模滚打,见识的远远比这多,什么苦都吃过,他一个大男人完全能熬过去,只是方柏树的报复,绝对不会仅仅是将他几次推下水这么简单。
接下来还有什么呢?
他得想个法子,一劳永逸地解除方柏树这颗定时炸.弹。
“咔咔咔!”唐潇将场记板一丢,蹙眉道:“方少,你脑袋长着是做什么的?连几句台词都记不住?干脆让别人来演得了!”
他嘴里这样说,气势却不太足,他只是个二流导演,完全没有资本去得罪方柏树这样的大公司公子。
只能怪谢拾自己倒霉罢了,惹谁不好,偏偏要惹上方柏树。
唐潇有点烦躁,他就知道演员之间关系不好绝对会影响到自己的作品!这样下去根本拍不出好的作品!方柏树是投资商,肯定是主角了,要不干脆找制片人商量把谢拾换掉?现在刚开拍还来得及……
只是,他实在不舍得,试镜的时候谢拾表现那么好,如果能全心全意投入这部片子,到时候拍出来一定能比同期所有片子收视率都高。
他眉头快拧成了一个川字。
方柏树能听出他的责骂只是虚张声势,不屑地笑笑,盯着池子里的谢拾,嘴角勾起冷笑。现在后悔了吧,随便挥出去的拳头,可没有那么好收场!一定要让这小子好好吃吃苦头。
“现在是冬天诶,这样下去会生病吧,感冒是小事,要是得肺炎怎么办……”李笑站在远处,有点担忧。
杨息尧坐在遮阳伞下,漫不经心的咬着吸管:“放心,谢拾身体壮得很,你没看见他在饭店打人时拳头多猛……”
李笑皱着眉看他,表情有点古怪,杨息尧突然发现自己似乎表现得太过幸灾乐祸了些,连忙咳嗽几下,道:“但愿下一条能一次通过吧。”
张晓龙有点不满,嘀咕道:“我们都在这儿等三小时了,什么时候轮到我们也没个准信儿,早点收场我好走人啊。”
围观者众多,都知道方柏树是有意针对谢拾,但没有一个人敢逆了方二少的意思,站出来帮谢拾。这可怪不了他们,有些人能惹,有些人不能惹,这一直都是娱乐圈的生存法则。
方柏树转头吊儿郎当地对着唐潇笑:“怎么样啊导演,还来一遍么?下一场我一定尽力!”
围观的工作人员心中纷纷想:是尽力搞破坏吧!
小郭跳进水里递给谢拾一条大毛巾,让他把湿发擦了擦,小郭担忧地看着谢拾,欲言又止。
谢拾安抚地笑了笑。
他要是连这点事情都撑不过来,也不配重生一世了。
唐潇烦躁地抽了根烟,阴沉着脸道:“好了,继续。”
谢拾吸了口气,爬到岸边来,站到方柏树的对面,他冷眼看着方柏树,低声道:“你是不是太幼稚了点?”
方柏树凑近他的耳朵,同样以别人听不见的声音恶狠狠道:“你为了沈旬强出头,就应该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他出了名的冷面冷心,你以为他会管你的死活吗?你应该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我告诉你,这只是开始,还没完!”
谢拾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拳头缓缓握起。
他迅速开始分析自己的处境,他目前的确没有可以和方柏树抗衡的实力,不仅仅是这一部戏,方柏树如果向制片人发话,他可能会被直接剔除演员名单。
这就算了,优声娱乐做唱片起家,虽然发展得不错,但绝对没有实力可以和业界龙头yin娱乐相提并论,更何况优声娱乐虽然看重他,却也绝不会为了一个艺人得罪一整个企业。
他甚至有可能被封杀。
还是得忍。
谢拾缓缓松开拳头。
两人互相争执。
对了几句台词。
方柏树再次提脚踹来,谢拾放松身体做好入水的准备——
突然!方柏树还没接触到谢拾之前,猛地被身后飞来一脚,给踹进水里,水花飞溅三尺,喷了岸上来不及躲避的众人一脸水。
这动静实在比之前谢拾落水的任何一次都大,方柏树一头栽进水里,只余还未来得及发出的一声惊呼。
众人愣住。
沈旬居高临下地站在岸上看着在水里扑腾的方柏树,面无表情。
谢拾看到他怔了一下,皱起眉道:“你不要管……”
沈旬看也不看他,眉间隐隐含着冷意:“不是为了你,少自作多情。”
方柏树在水中扑腾一下,站起来恶狠狠地盯着沈旬:“靠!你故意的!”
沈旬突然笑了,蹲下身去,朝他伸出手,道:“不好意思,我是无意的,不如我拉你上来?”
方柏树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沈旬扯住衣领往岸上带去,他的脚尖慌忙踩住岸沿,以免再次掉入水中,一只手匆匆扯住沈旬的领口。
沈旬冷笑一下,一只手掰开他的五指,另一只揪住他领口的手风淡云轻的一松,方柏树瞳孔一缩,身体猛地向后坠去。
“砰——哗!”
再一次水溅三尺。
落下的水花将池子里砸出一个个小水坑,周围的气氛完全凝固,众人完全惊呆,刚才他娘的发生了什么?居然有人敢把方柏树丢进水里,不想活了吗?!
方柏树从水底爬起来,双目猩红地盯着沈旬,浑身发抖,显然已经到了怒气的极限。
沈旬却一只手抄在口袋里,垂着眼睛看他,神情轻松得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方柏树气得要疯了,捏起两只拳头,死死盯住沈旬。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一天之内接连两次让他在所有人面前下不了台,这一次甚至当着众人的面,两次将他推入水中。冰冷的池水也无法熄灭他滔天的怒意!
“我草你妈!”他怒吼。
惊呆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唐潇嗓子都变了,大惊失色道:“你们,你们在干什么?还不把他们拉开?!”
事态已经升级,必须控制住,现在已经不是演员不和明争暗斗了,已经完全是打架斗殴的恶*件。别说在剧组影响多大了,要是传出去,这几个演员都得饱受舆论谴责,对自己这部剧的影响不知道有多大!
场记等工作人员完全惊呆,顾不得得罪人,两人跳入水中拖着方柏树从另一边上岸。方柏树拼命挣扎,愤怒得快失去理智。
唐潇几步走过来,仰头指着沈旬的鼻尖:“我知道你,你是隔壁剧组的!跑到我们剧组捣乱干什么?”
刚才发生的事情只在几秒之间,谢拾还来不及反应,见到唐潇质问沈旬,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将沈旬拦在身后。
谢拾歉意地道:“不好意思,唐导,他是我朋友,是我的错。”
沈旬听到“朋友”一词微微一僵。谢拾说得再顺口不过,仿佛“朋友”二字,在他们之间从来没有改变过。
沈旬想出声反驳,却又忍了忍。
他蹙眉盯着谢拾的后脑勺,头发上的水顺着谢拾的脖子流入衣领,后背全湿,露出瘦削却并不羸弱的蝴蝶骨来。
谢拾态度尊敬,唐潇面色缓和些许,他本来就偏向谢拾那边,只是方柏树权大势大,他不得不忍让,但方柏树那个二世祖,刚才实在做得太过分了,把演戏当做儿戏,一遍又一遍地耗着全剧组的时间,让大家陪他重拍折腾。
再这样下去别说拍出来的质量怎么样,连拍不拍的下去都是个问题!
唐潇烦怒地揉揉眉心,挥挥手道:“那就麻烦你朋友不要瞎捣乱了,越搅和越乱,真是……”
他退让一步,沈旬却不依不饶,冷冷道:“到底是谁捣乱?身为导演居然纵容演员欺负人,你这样,怕是一辈子都拍不出好戏。”
他这一句话一下子戳中唐潇的痛脚,他制作的戏本来就从未得过专业大奖,一直被人嘲讽为充满铜臭味的肥皂剧,每一次导演大奖无论是提名还是颁奖都没有他,甚至有几年请柬都没给他送,这让他一直在同行之间抬不起头,也一直是他的心病。
唐潇怒了,指着沈旬道:“你说什么?什么叫欺负人?不过重拍五次而已,要是一个演员连这点都受不住,还做演员干什么?收拾收拾回家种田得了!”
“五次?”沈旬眼神一下子变得危险起来,声音骤冷:“任由演员被欺负五次,你这导演当得也挺称职。”
沈旬语气中的嘲讽,骤然令唐潇勃然大怒,他瞪住沈旬,对方却毫不退缩地盯着自己,气势十足,无所畏惧。
唐潇很少见到这样胆大包天的新人,即使他不是最有名的导演,但哪个新人见到他也得和和气气卖力讨好,他还从来没有被哪个新人堵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关键是,他明明知道沈旬说的是对的,谢拾被方柏树欺负,其中的确有他胆小怕死,畏惧权势的原因成分在里面。
唐潇顿时气势一弱,就再硬不起来了,但场子还是要找回来,他狠狠哼了一声,甩手就走。
场面很混乱,几个工作人员匆匆收拾场地,从谢拾和沈旬身边经过也不敢看他们,生怕一个不小心惹祸上身。
出了这样大的麻烦,谢拾却觉得有点想笑。
以前小的时候,他脾气好,受老师喜欢,受女生追捧,有些混混爱惹是生非,找到他说要给他一个教训,那时候沈旬也是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
现在呢,时隔这么多年,好像一切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恍如隔世。
已经隔世。
沈旬回过头,脸色不怎么好,一见到谢拾,脸色更黑了:“好笑吗?”
“啊?”谢拾匆匆调整面部表情,认真地道谢:“谢谢你。”
沈旬脸色更臭了:“我路过而已,方柏树是冲我来,我不希望有人夹在中间当了无辜炮灰。”他顿了顿,道:“所以,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谢拾迁就地点点头,心想却想,沈旬从小就这毛病,口是心非,现在一点也没有变。
小郭绕过游泳池,抓着干毛巾匆匆跑过来,踮起脚披在谢拾头上,道:“不要感冒了。”
谢拾应了一声,他发梢在滴水,晶莹的水珠穿过阳光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沈旬看见他乱糟糟的头发就心烦,抓起毛巾,盖在他头上乱揉一气,谢拾整个脑袋被包在里头,差点喘不过气来。
“咳咳咳……”
沈旬面无表情地松开手,盯着着谢拾质问道:“你的拳头干什么用的?不是说大不了揍回去吗?”他压低了声音,有点咬牙切齿:“怎么,敢把自己设计进去陷害杨老鼠,就不敢正面反抗一下方臭狗?”
真是毫无美感的比喻,就像他小时候永远不及格的语文作文一样,谢拾丝毫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
沈旬脸色更黑,凶巴巴道:“严肃点!”
谢拾眼中笑意明亮,莞尔道:“谢谢你,刚才替我出头,现在又帮我擦头发。”
沈旬气得跳脚,恶狠狠道:“滚蛋,都说了和你没有关系,我他妈路过!”
李笑站在棚子里,遥遥看着,叹息一下,道:“完蛋了,这下是彻底结下梁子了,估计我们剧组接下来不会太平了。”
杨息尧眼珠转了转,并没有说话。若是趁此机会,将谢拾赶出这部戏,再好不过,他底气稍稍足了起来,他知道,方柏树和谢拾沈旬今后肯定是势不两立了,自己多了一个盟友,形势大好。
这件事终于传到了杨安耳朵里,他匆匆赶来,和谢拾在保姆车里面谈。
杨安表情十分严峻,审视般地看向谢拾:“我已经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也就是说,一开始方柏树对你并没有敌意,他只是在饭店里辱骂了姓沈的几句,你就打了他?”
谢拾蹙眉,纠正他道:“不是姓沈的,他叫沈旬,‘旬日雨纷纷’的‘旬’。”
杨安看了他一眼,表情变得更加怪异,继续道:“你打了方柏树以后,今天下午拍摄,他便找你麻烦,然后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谢拾沉默。
“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被沈旬抓住了?”杨安压下心头的怪异感,努力为谢拾如此不合常理的行为作出解释。
谢拾却摇摇头,道:“没有。”
杨安推了推眼镜,眼镜微微眯起,尽管心里生气,但表面还是十分冷静地道:“谢拾,和方柏树为敌,给你造成的弊端和影响有多大,我不用多提,大家都是明白人,想必你出拳之时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谢拾不可置否,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和方柏树为敌的下场,方柏树为人睚眦必报,平时又肆意妄为、趾高气扬,一旦被人当众羞辱了,一定会加倍讨回来。
而他还没有足够与方柏树为敌的力量。
所以今天这场戏,方柏树百般折辱他,他都忍了,为的是和那一拳一笔勾销。
但他没想到,沈旬会为他出头,这完全在他的预料范围之外。
他对一切都做好准备,唯独沈旬一直是那个变数。
杨安神色缓了缓,意味深长道:“谢拾,你有没有想过,你不是这种性格的人,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谢拾没说话。
杨安有些失望,对他道:“方柏树的事情,我会代表公司送一些道歉的心意过去,但他未必会接受,接下来拍戏,还得你看着办,我并没有办法帮你太多,最好能主动向他道个歉,求得原谅,这一切就都过去了。”
谢拾点点头,道:“谢谢,你已经帮我很多了。”
谢拾转身下车之前,杨安突然道:“谢拾,在娱乐圈里,有时候不能光看表面,友情是最廉价的东西,前一秒还是莫逆之交,下一秒就有可能倒戈相向,我希望你能恢复以前那个冷静自持,理智克制的你。”
谢拾很清楚杨安话里头的意思,站在杨安的角度看,无疑是沈旬利用了他,把他当作阻挡方柏树火力的炮灰。
杨安让他不要相信沈旬,只是这个世界上,谢拾却只相信沈旬。
谢拾微微侧过头,对着杨安笑道:“别担心,我知道了。”他和沈旬的纠葛说来实在太长太长,他没有必要,也并不想向旁人说起此事,别人要怎么以为,都是别人的事,人心隔肚皮,就连杨安,他也并不能全信。
下午这样一场闹,剧组里有些人心惶惶,方柏树从水里被人压制住后,就接了一通电话,紧接着脸色铁青地开车离去,还来不及找谢拾麻烦。
众人松了一口气。
开拍还不到一个星期,就发生这样多的事情,唐潇脸色简直差到了极点,好在监制和投资商并不在场,唐潇吩咐剧组里的人这件事不能说出去半个字,得到一致应承后,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剧组里一直维持着低气压,晚上再次开机,拍李笑的戏份时,谢拾无事可做,便一个人绕着影视城逛。
他们这个剧的取景和沈旬的古装剧虽然在一个影视城里,却是一个东头,一个西头,谢拾绕着湖水走了一圈,远远看见隔壁剧组红灯高挂,火树银花。
原来是在拍一场元宵节的戏。
比起这边剧组的低气压,那边古装剧剧组倒是喜气洋洋。
沈旬即使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也无疑是最显眼的那个。他身子修长挺拔,披着月白色长袍,颈间围着雍容华贵的狐狸毛,长发用玉冠束起,如瀑布倾泻腰间,衬出明艳的容貌来。
他一举一动倜傥如流水,远远看着,即使看不清表情,也令人觉得好看到了骨子里。
谢拾低头打量了眼自己身上的厚重黑色羽绒袄,不禁莞尔,两个人一个古代装,一个现代装,整得自己好像时空穿越了一般。
那头遥遥地导演大声喊了一声“咔”,沈旬拉开自己与张萌萌的距离,走到一边,摘下头套,仰头喝下半瓶水。
刚才演戏时,他脸上温柔含笑,这一会儿迅速恢复面无表情,好像刚才那个人是他孪生兄弟一般。
原来他私底下是这样的,谢拾觉得有点好笑,细细打量他,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偷窥有什么可耻。
沈旬突然抓起外套往中心湖这边走了两步,谢拾脚步移了下,站在一棵树后。
夜色晦暗不清,隔的距离又远,沈旬并没有发现谢拾,他打了个电话,时间不长,说了几句话就匆匆挂断,脸上的神情有些冷。
沈旬站在张灯结彩的明处,脸上的细微表情落在谢拾眼里。
这些日子以来,谢拾见惯了沈旬各种冷嘲,但这种略带狠意的表情,他还是第一次在沈旬脸上见到。
发生了什么?
谢拾有蹙起眉,将头微微够了出去。
沈旬的目光突然扫过来,谢拾的心脏突突跳了两下,赶紧缩回头将自己藏在树后,沈旬却并没有再看,一口气将剩下半瓶水喝完,转身丢进垃圾桶。
冬夜十分冷,黑夜里阴雨欲来,谢拾白天腰部被方柏树踢的地方隐隐作痛,他在原地呆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去。
影视城并不算很大,下午的事情已经传开了,路上走过的工作人员看他的目光微微带了探索和好奇。谢拾无视周围人各色的目光,径直走进厕所里。
他站在隔间,将羽绒袄脱下,撩起衣服,果然,腰间被方柏树踢的地方青肿了一大块,谢拾按了点凉水上去,瞬间痛得失去了知觉,他连连皱眉。
别人只道他被方柏树接连五次推进池子里,却不知道方柏树脚下劲道有多狠。
谢拾忍不住低声“嘶”了一声。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谢拾顿住。
外头的人在门口停了几秒,却并没有进来,匆匆离去。
谢拾将上衣摆放下来,披上羽绒袄,开了门,一瓶活血化瘀的药放在镜子前,正静静地对着自己。
这一刻谢拾的心情突然复杂难言。
他匆匆追出去,只看得到沈旬月白色的古装袍子消失在拐角处。
脖颈上突然一凉,谢拾仰起头,黑夜里,无数白色细小的雪花开始旋转着飘洒下来,摇摇晃晃,单薄无比,这是深冬的第一场雪。
新的一年,即将到来了。